梦十夜 第56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此言一出,和尚们全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白羽吓得脸都脱了色——几年前那场祸事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法藏寺还是本郡首屈一指的名蓝,每天门庭若市,香客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慕名而来求梦占卜的。

  谁知树大招风,惹得新到任的知府不快,扣了个淫祠的罪名,差点把整座寺庙给砸了。

  师父被官府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投入县牢,受了不知多少苦,要不是那知府突然暴毙,继任的知府清正宽宏,师父说不定就有去无回了。

  虽说是逢凶化吉,可师父还是在牢里落下了病根,那菩萨像害死知府的传说不胫而走,倒像是坐实了法藏寺供奉妖神的淫祠罪名。

  这几年香客都不敢来进香拜佛,偶然有来求梦的,也都掩人耳目,像做贼似的。

  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寺,没几年便冷落萧条下来,不过求梦之人大多准备了丰厚的香油钱,留在寺里的十几号弟子倒是不愁衣食。

  白羽只求太太平平地做他的和尚撞他的钟,谁知道这新上任的使君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上来就问这梦娘娘的事。

  他揣摩不出这人有什么目的,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作答,正急得一脑门汗,那使君却道:“在下想求个梦,不知高僧可否安排下榻处?”

第74章 求梦

  白羽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脸颊慢慢泛起了红晕, 自从当年主持遭难,他对卜梦之事的态度极其矛盾,这是招灾惹祸旁门左道的营生, 然而法藏寺上下二十来口人都是靠这营生养活着。

  这新来的使君是说真的么?还是在诈他?

  御史见那小和尚疑惧又戒备, 不由笑了笑,和颜悦色道:“高僧不必有所顾虑,在下是诚心求梦,并非无端生事。”

  白羽看他态度恳切, 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与当初那凶神恶煞的知府有霄壤之别,这才放下心来, 仰头看了看菩萨像,朝御史行了个合掌礼:“使君多礼了,卜梦须待入夜,还请对小僧前往禅房稍作歇息。”

  御史想了想道:“既如此, 在下昏时再来叨扰。”

  “快晌午了, 使君不如用些粗茶淡饭再走?”

  御史道了谢,婉拒道:“舍下还有些冗杂事务, 先告辞了。”

  他新官上任,府里想来有不少事,白羽试着挽留了下,见对方执意要走,便没再坚持。

  法藏寺在城郊, 骑马只需不到一个时辰,来回还算方便。

  董晓悦等得百无聊赖,她算是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望穿秋水,被禁锢在泥塑里不能动弹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等了大半日,昏昏沉沉地打了会儿瞌睡,醒过来便听见下方有人在说话。

  “……使君夜晚务必把门窗关严实……若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异动,置之不理便可。”是白羽的声音。

  原来是在交代注意事项,董晓悦心想。

  白羽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使君真的不要去殿后禅房歇宿么?虽说寒素简陋,总比这里舒适些许……禅房距佛堂不过一步之遥,使君既是要卜梦,也是一样的。”

  “在下睡在此处便可。”梁玄语调温和,态度却不容置疑,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瞟了董晓悦一眼。

  白羽劝了无果,只好作罢,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比如入睡前要诵一卷妙法莲华经,香台上的莲花灯不能灭等等。

  当然也不能做一些奇怪的事亵渎菩萨,不过六根不净的白羽和尚看人下菜碟,觉得这使君知书达理,断然不会如此无礼,便略去不提。

  “使君就寝前切记诵经,送完将所求之事说与菩萨,菩萨若是应允了,便会在夜里赐下梦来。

  “不知该找哪位高僧解梦?”

  白羽迟疑了片刻,斟酌着道:“迄今为止得梦者数百人,无一人需要解梦,使君若是有缘,亲身试过便知晓了。”

  御史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董晓悦也感到意外,在她看来占卜算命求签都是故弄玄虚的把戏,靠着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解读让人相信。

  几百个人求梦,甚至不需要解梦,那梦里的征兆必然十分清晰明确,难不成她这个菩萨真有些神力?

  “高僧可曾求过梦?”刺史问道。

  白羽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不敢隐瞒使君,主持有命,本寺弟子不得卜梦,其实这戒律也形同虚设,自从入了法藏寺,小僧等人从未做过一场梦。”

  御史沉吟片刻问道:“未知高僧入寺多少年了?”

  “小僧还有一事要说与使君知道,”白羽说道,“若是连着三夜菩萨都未显灵,那就是无缘,不可再求。”

  御史没有异议,点头应允。

  白羽交代完注意事项,便去张罗斋饭。

  御史用完晚膳,喝了两碗清茶,先去禅院里洗漱沐浴,更衣焚香,把自己捣饬好,便提着灯去了佛堂。

  董晓悦整天这么无所事事地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拉长了几十倍,再这么熬下去怕是真的要成佛。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下里瞟了一眼,门边角落里已经铺好了铺盖,欲盖弥彰地用七牒木屏风挡着,董晓悦的视角居高临下,把屏风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白羽竭尽所能要让使君宾至如归,足足铺了五条褥子,虽然是粗布,但是洁净整齐,铺盖旁还放了张小几,摆着个小小的青瓷花瓶。

  不一会儿御史推门进来,风吹得莲花灯的火苗一晃,御史朝莲花座上的菩萨像一望,脚步明显顿了顿,董晓悦估摸着自己的形象不是一般寒碜。

  御史走到香台前,拈了三支香,在灯上点燃,插.进香炉里,烟雾袅袅地往上飘,檀香干燥的木质气息萦绕在鼻端。

  董晓悦隔着烟看他,更如雾里看花,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神情,然而那依稀可辨的熟悉眉眼还是让她心里蚁爬一样地发痒起来,上个梦的一幕幕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拍打着她的意识。

  他的举手投足给她一种明晰的直觉,这是燕王殿下,而且几天了也没出现别的干扰项,这回大概不用再猜猜猜了。

  只不知这次的出梦条件会如何刁钻。

  御史撩起衣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仰起头默默地凝视了她半晌,然后开始低声诵经。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微微有点金属的质感,董晓悦听着听着耳朵开始发痒,可又不能抬手挠,很是纠结。

  好在一卷经文不算长,御史很快就念完了,他双手合十对着塑像道:“弟子杜蘅在下,求大势至菩萨赐梦。”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下来带上了些赧意:“弟子数年来常在梦中见一无名女子,面目宛然,似曾相识,醒来却不知其姓名,一日忽不再至,迄今已三月有余,弟子……只求再见她一面。”

  董晓悦明知道这是个新的梦,可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上个梦里还跟她卿卿我我呢,这个梦里居然勾搭上了别人!呵呵,男人。

  杜御史看不透菩萨的内心戏,若是知道她六根这么不清净,大约也不会来求她了。

  他许完愿,对着董晓悦拜了拜,便走入屏风内。

  董晓悦像个有窥私癖的变态,越过屏风盯着刺史。

  杜御史正对着墙角脱衣裳,无端感到背后有人注视他,中途改了主意,把衣服又穿好,掀开被子,合衣躺了上去。

  小气吧啦,谁稀罕看你!董晓悦悻悻地收回火辣辣的目光,撇撇嘴。

  杜御史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便渐渐变沉了。

  董晓悦远远地望着他,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楚他的睡颜,但是她仿佛能感觉他清晨草木一般的气息和缓缓起伏的温暖胸膛。

  在宁谧安心的气氛中,董晓悦很快昏昏欲睡,自始至终也没操心要替御史圆梦,别说她压根没什么神力,就算有也不会帮他——巴不得送他们个咫尺天涯。

  杜御史一觉睡到天亮,半个梦也没做,匆匆用完早膳便策马回城处理公务去了。

  第二天黄昏,御史准时来到法藏寺,将前一天的步骤分毫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可惜天不遂人愿,又是一夜无梦。

  杜御史脸上不显,到底是不如第一次那么笃定了,董晓悦熟悉他的一颦一笑,见他眼神里的失落,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惜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菩萨,即便想帮他也是爱莫能助。

  杜御史用了早膳,辞别了白羽和一众和尚,正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山门口,迎面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由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嬷嬷陪着,慢慢地往寺里走。

  那女人戴着黑纱的幂篱,穿着天青色绣玉兰花的外裳,鸦青的下裾,素净娴雅,虽然遮着脸,但是从步态举止中看得出很年轻。

  与杜御史错身而过时,那女子微微屈了屈膝,避让至一旁,借着薄纱的遮掩薄纱悄悄打量了他两眼,随即垂下头。

  杜御史轻轻一颔首,径直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待他走过,那老嬷嬷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悄声对年轻女人赞叹:“啧!好俊俏的郎君!看那通身的气派!”

  年轻女人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并不接话,老嬷嬷有些自讨没趣,也没了说三道四的兴致,两人默默往寺内走去。

  一入山门,便有知客商僧迎了上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两位檀越有何贵干?”

  其实他是明知故问,两个女子上他们这门庭冷落的和尚庙来,除了求梦还会有什么贵干?

  那老嬷嬷果然道:“小师父,不瞒你说,我们家娘子是来求菩萨托梦的。”

第75章 美人

  那知客僧一听, 面露难色:“对不住二位, 今日寺中已有卜梦的客人,还请明日再来。”

  年轻女子咬了咬下唇,两手搁在鼓囊囊的肚子上, 紧张地绞着手里的丝帕。

  老嬷嬷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对着那和尚胡乱行了个礼,满脸堆笑地道:“小师父,我们家娘子挺着大肚子来一趟不容易,能不能叫主持大师通融通融?”

  边说边仗着自己年高, 扯住那和尚的袖子:“小师父您一看就是个心善有缘法的,求您行行好,行个方便, 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那和尚年小脸嫩,忙不迭地把袖子从那妇人手里拽出来,趔趔趄趄地退开几步, 秃脑门上都泛出了红色:“檀越莫要为难小僧,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那客人来得早, 连主持都没法子的……”

  “那客人现下在哪儿?”那老嬷嬷仍旧不肯死心,“咱们自个儿去同他商量。”

  “檀越莫要去,那客人不是寻常人,冲撞了可不得了!”

  “怎么不寻常?”

  和尚挠挠青瓜皮似的头皮,皱着脸, 支支吾吾地道:“就……那……那位客人是大官儿……”

  老嬷嬷一时间似乎被震住了,不过也只是片刻,她想了想,眉头突然一展:“大官儿一肚子的文墨,不该比别个更讲理?老婆子好声好气地去求他,都是吃盐米的,就不信他治咱们的罪!”

  那和尚这两日眼见着杜刺史来来回回,有幸给他带过路,觉得使君平易近人,谦逊有礼,大约不会难为这两个妇道。

  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多管闲事给寺里招祸呢?

  “两位还是请回罢,那郎君也不在寺里,晚间才来,你们在这儿干等也不是个事儿。”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女人的大肚子,这么鼓大约快临盆了吧?他有些不落忍。

  老嬷嬷瞅着他态度松动,想再接再厉,一直沉默着的孕妇却按住她的手背制止了她。

  她向着知客僧福了福,嗓音甜润,如同出谷黄莺:“请问小师父,方才出去的那位便是卜梦的客人么?”

  和尚不想回答,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

  说罢对那老嬷嬷道:“嬷嬷别为难人家小师父,咱们在寺外守着便是。”

  不等和尚说什么,她就拉着老嬷嬷转身走了,走得一急,步履便显出蹒跚来。

  和尚虽然心怀愧疚,可见他们识趣地离开,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谁知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

  那年轻的孕妇由老嬷嬷搀扶着,在道旁的一个树墩子上坐下。

  和尚起初以为她只是累了歇息会儿,孰料她一坐便不起来,生了根似的。

  和尚硬着头皮走过去:“两位檀越请早些回去罢,你们两个妇道,天晚了走在路上不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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