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 第72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李二郎给你这么多银子,求了你什么事?”

  “没……没……”

  “还抵赖!”董晓悦把眼睛一瞪,“他是不是叫你开门放歹人进来?”

  “老奴冤枉啊府君……”老头哭丧着脸道,“老奴什么也不知道,二郎只叫老奴留着那扇角门别锁,老奴不知道他要做甚……”

  “你这还还冤枉?”董晓悦简直佩服他的脸皮,“行了别嚎了,还有话问你,最近有什么人上过门?”

  老头回忆道:“一个半月以前郎君寿辰,许多亲朋来祝寿……”

  “哦,都请了些谁?可有名单?你去取来。”

  有钱人家办酒宴一般都有名单礼单之类的东西,李三春的寿辰果然也有来宾记录,郑老头连忙叫个小厮去取。

  不一会儿名单取了来,董晓悦粗粗看了一眼,递给县令:“明府看看,这些人你可认识。”

  李三春富甲一方,生辰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高县令本人也在名单上,出席的人他大多认识,除此以外便是本家和妻家的亲戚,倒是没看出什么可疑来。

  当日还请了个戏班子,董晓悦也把名字记下。

  “除了生辰那天之外呢?还有别人来过吗?”

  “还有就是半月前,郎君请了城北招福寺的和尚来做斋醮……”

  董晓悦和杜蘅一听和尚两字,神色都是一动。

  她又问了问府上的一些情况,正准备打发郑管事出去,只听杜蘅道:“慢着……”

  他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忙对县令欠欠身:“明府请恕晚生无礼。”

  又放软了语气问董晓悦:“阿耶,我能问他一句话么?”

  董晓悦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柔声道:“好孩子,你尽管问吧。”

  杜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那郑老头:“你们从前做法事也是请招福寺的和尚么?”

  郑老头眼神躲躲闪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实话:“回禀小公子,以前多请寿安寺……”

  “那这次请招福寺是谁的主意?”杜蘅接着问道。

  “是……是老奴……”

  “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指使你去向主人建言的?”

  郑老头冷汗直冒,实在想不通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哪来这么大的气势,他不敢看那杜公子的脸,嗫嚅道:“是二郎……”

第96章 水落

  董晓悦向杜蘅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要不是他细心, 这个关键的线索可能就被错过了。

  她对高县令道:“有劳明府传信县衙,命官差即刻去招福寺,把当日前来李家做法事的和尚统统缉拿, 一个也不许少。”

  县令自然连道遵命。

  “李二郎和招福寺的和尚有来往吗?”董晓悦接着问管事。

  郑管事仔细想了想, 摇摇头:“老奴不知......没听闻过二郎与招福寺有来往。”

  “李二郎平常对佛道感兴趣吗?”

  “平日里老奴没见过二郎礼佛......”

  “那次请和尚做法事是为了什么?”

  “是过世的老太太托梦,大约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儿......郎君醒来脸色就不大好,当日就叫去请和尚,”郑管事答道, “郎君和娘子信佛,三不五时叫寿安寺的和尚来家里......”

  董晓悦冷笑着对高县令道:“哼,平日不知道行善积德, 还指望神佛保佑,能有什么好下场。”

  高县令也崇信佛道,闻言不禁面露尴尬,嘿然不敢作声。

  杜蘅哪里听不出她指桑骂槐, 不由弯了弯嘴角。董晓悦也不想逮着高县令穷追猛打, 不过是顺便刺他一下。

  她继续问那老管事:“李二郎平常都和什么人来往?外面有些什么朋友?有没有相好的?”

  杜蘅正端着茶杯喝茶,冷不丁呛了一口, 避过脸捂着嘴一阵猛咳,董晓悦拍拍他的背,嗔怪道:“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喝口茶还呛。”

  高县令总觉得这对父子肉麻唧唧的, 胳膊上直冒鸡皮疙瘩,还要强颜欢笑:“杜府君和小公子真是父慈子孝。”

  董晓悦无奈地对高澹道:“这孩子读书读呆了,自理能力有点差......叫明府见笑啦。”

  不能自理的杜小公子总算止住了咳,涨红了脸,瞪了董晓悦一眼,可惜他咳得眼睛湿漉漉水汪汪的,眼神毫无杀伤力,董晓悦毫无压力地无视了,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问话被打断,郑管事兀自迟疑着,便听杜知府发话:“你说。”

  郑管事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回答,董晓悦便知道有戏,板着脸道:“李二郎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你替他瞒什么?信不信连你一起关进地牢里?”

  杜蘅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好歹是个知府,不能稳重点么?他亲爹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偏偏这种办法收效显著,郑老头一掂量,对啊,李二郎自个儿都要坏事了,他还遮掩什么,把自己撇清才是正理。

  “回禀府君,二郎在外头有......有个......来往甚密的好友......”

  董晓悦一下子就领悟了要点,对杜蘅道:“哦,是个男相好。”

  在场所有人都是尴尬地一默。

  杜蘅深谙董晓悦的为人,已是见怪不怪了,问那老管事:“可是玉楼班的人?”

  玉楼班就是一个多月前李三春做寿请的戏班子,董晓悦还没往这上面想,不由佩服杜蘅的敏锐。

  那郑管事更是懵了,这杜小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又长得这么好看,和杜知府长得一点也不像,难不成是个妖精?

  他吓得一哆嗦:“回......回小公子的话,是玉楼班的小旦秦凉生,诨名小海棠。”

  “噫!”董晓悦对高县令道,“听闻高明府对戏曲颇有研究......想必见过这小海棠?”

  高县令抹了抹汗,闪烁其词道:“下官略有耳闻......似曾见过一两回,未曾注意......”

  “长得怎么样?”董晓悦八卦道。

  杜蘅面无表情地把茶杯往案上一撂,上好白瓷磕在金丝楠木上,发出略带金石感的一声脆响。

  董晓悦连忙端正态度,问老管事:“李二郎和小海棠的事李三春和陆氏知道吗?”

  “原先是不知道的......”老头到了这时候也懒得替主人遮掩,心一横,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李二郎的生母是陆氏的陪嫁婢子,陆氏那时候刚嫁入李家,根基未稳,上面还有彪悍的婆婆,不敢尽显本色,怀孕期间怕李三春房里进人,便把婢子给了他。

  那婢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陆氏有孕在身监管松懈,瞒天过海地怀上了孩子,等她发现的事后已经坐稳了胎,还一举得男,由老太太亲自撑腰抬了姨娘。不过陆氏没让她蹦跶太久,没过两年就寻了个错处把那不听话的姨娘打发去了庄子上。

  李二郎从小在陆氏跟前养大,爹不疼娘不爱,不过长得不赖,脑子也不错,被矮矬蠢的兄长衬托得玉树临风,那李三春子息不丰,耕耘了几十年没耕出什么成果,对那人模狗样的二儿子重视起来,给他分出院子单过,还请了先生教他功课。

  李二郎对正经的经义没什么兴趣,倒是能吟得几首歪诗,镇日里和洪阳县的本土才子名士们来往,倒是混出了些才名。

  李三春心知大儿子是没指望了,就盼着二儿子能考个官身光宗耀祖,钱财上对他是有求必应。

  李二郎有个富爸爸,出手十分阔绰,秉性又风流,一来二去就和玉楼班的名角小海棠好上了。

  搞地下情自然是瞒着家里的,不过一个多月前李三春摆寿宴,李二郎撺掇着他请了玉楼班来,两人在花园角落里偷偷温存的时候被陆氏的婢子撞见,捅到了李三春跟前。

  李三春自然火冒三丈,把二儿子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顺便断了他的财源。

  董晓悦听完若有所悟,捋着胡子对杜蘅道:“阿蘅啊,要引以为戒,千万别学人家票戏啊。”

  “……”杜蘅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是,儿子不爱看戏,只爱聆听父亲教诲。”看戏干嘛,看你就够了,你一个人的戏比三个戏班子加起来还多。

  “唉,你阿耶就那么点俸银,比不得人家家大业大啊,”董晓悦酸酸地瞟了一眼家大业大的高县令:“高明府,你说是不是?”

  “府君说笑,杜小公子雏凤清于老凤声,将来必是经世济国的栋梁之才。”

  董晓悦看着郑管事差不多把知道的都倒出来了,这才高抬贵手,抬抬下巴:“行了,你出去吧,把李三春的妾室毛氏叫进来。”

  毛氏和沈氏同住一个小院子,虽然不像沈氏一样时常挨打,却因为有几分姿色很不受主母待见,她和沈氏两人都没有婢子伺候,平日要是嘴馋了想打打牙祭还得私下里做女红换钱。

  董晓悦之所以找她问话,是因为她的证词是沈氏定罪的重要佐证。

  不一会儿,一个穿杏红色衣裳的尖脸女人摇摇摆摆地走进堂屋,在董晓悦等人跟前立定,然后晃晃悠悠地拜倒下来:“妾身拜见府君,明府,小郎君。”

  董晓悦怀疑她是想营造弱柳扶风的效果,只是身材丰腴,下盘稳健,看起来能扛住十二级台风。

  “你就是毛氏?”董晓悦一边问一边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李三春等人被杀那晚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事?听到看到了些什么?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不许有半点隐瞒。”

  毛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回禀府君,那天晚上妾身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半夜三更听到对面屋子里开门的声音,妾身以为是沈氏起来解手,也就没多想……”

  “那时是什么时辰?”董晓悦问道。

  “奴婢留心看了更漏,是子时五刻过一点。”毛氏对答如流,显然背得滚瓜烂熟。

  “接着说。”

  “是,妾身迟迟没听见沈氏回来的动静,正纳闷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就听得院门开了,我起身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见一条影子闪进对面屋子里,不一会儿,那屋子里就亮起了光,还飘出烟来,那气味儿怪怪的,有些腥,妾身不知她在做什么,本想出去瞧瞧,可又怕叫人骂多管闲事,便熄了灯睡了。”

  根据案宗,官差后来在沈氏屋子的炭盆里发现了没燃尽的一小片血衣,和毛氏的供词一合,就被当成了她杀人的铁证。

  “你那晚做的什么女红?”董晓悦问道。

  毛氏想了想:“回府君的话,妾身在给郎君缝帽子。”

  “那帽子缝完了吗?”

  “缝……未曾……”

  “拿过来给我看看。”

  “妾身活计粗陋,不敢污了府君尊眼……”

  董晓悦故技重施,“啪”地一拍桌子:“叫你拿就去拿!”

  毛氏抖成一团:“妾身不敢,府君恕罪……妾身记岔了,那晚应是在绣荷包,藕荷色的,绣的牡丹花……”

  “方才连帽子还是荷包都分不清,这会儿连什么颜色什么花都记得了,你点着灯绣花,那沈氏就在对面烧血衣,是生怕你不发现?”董晓悦哼了一声,扫了眼高县令,突然提高了嗓门,“你们是不是当本官傻!”

  高县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那毛氏也不是什么硬茬,被她一吓便魂不守舍、破绽百出,一下子全招了,原来那晚她早就睡了,压根没听见什么动静。而且沈氏白日里被陆氏叫到正院,一直到她上床睡觉,沈氏也没回自己院子。

  她也是收了李二郎的银子才做的伪证,那套说辞也是李二郎教的。

  董晓悦一个接一个地审下去,凡是能证明沈氏那晚杀人的证人,几乎都收了李二郎的好处。

  越往下审,高县令的脸色便越难看,审了十来人,他朝庭中张望了一眼:“府君,时候不早了,莫如先用膳?”

  董晓悦看了一眼杜蘅:“你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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