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撸猫客
工作人员能把每一头白狼的生平经历说得分毫不差,闭着眼睛都能指出这些美丽的大家伙各自出生于哪个家族,活跃在什么区域,厉害点的还能认出每头白狼的外貌特征,而这一头肯定不是黄石狼。
“我觉得我好像见过类似的组合和类似的家庭构成……”其中一个实习生说道,“黑白配并不多见,我肯定在哪看过然后记住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说道:“巧了,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他们看向了负责人。
诺林……诺林比他们加起来的既视感还要重。
他闷声不响地打开了和卡恩的聊天记录,看了看这位老朋友和狼群成功互动后发来的一长串信息,然后打开电脑,输入了狼营的名字。
三分钟后,所有人都对着油管页面陷入了沉思。
“我不敢相信。”诺林问边上的同事,“这群狼本来生活在落基山北部地区的野狼恢复区,这会儿却从西北边跑到黄石,你见过这样的事吗?你呢,你见过吗?”
没有一个人点头。
不过震惊归震惊,园区里多了一头白狼是个好消息,两个工作人员跟着诺林上了车,准备到西大门去碰碰运气。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人都太久没中彩票了,太阳快要落山时,又有游客在社交平台上报了和狼群的偶遇,位置离得非常近。
汽车开出去九公里,这个崭新的狼群第一次暴露在黄石狼研究者面前,那可观的规模、超出平均水平的庞大体型和形成强烈对比的配色都给他们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也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担忧。
十二头灰狼。
如果进入园区,这个数字可以使黄石狼的数量立刻增加十分之一,并且对上任何狼群——除了最大的那几个——都有一争之力。
它们的到来会拉开这个年度的领地争斗。
完全可以想象,每年都在更新的领地势力分布图一定会在明年迎来一次巨变,这简直就像一直在发布小更新包的游戏突然宣布要进行一次版本大更新一样。
而且……
“母狼王。”诺林吸着气说。
边上的同事都在点头表示认同。
这个狼群在发现人类活动的踪迹后迅速进入警戒状态,几名年轻强壮的成员稍稍离开了大群一点,靠近车辆停留的地方来查探情况。但只跑出了一小段距离,白狼就仰头嗥叫起来。
所有的狼都回撤了。
就连黑色的大狼也撤了回去。
作为野狼研究者,工作人员都知道在狼群里真正做决定的往往是雌性阿尔法,尤其是在狼穴选择和猎场选择上,但在进入战斗姿态后仍然处于绝对强势地位的雌性头狼并不多,显然这头母狼对自己的战力和判断力都非常自信。
它远远地看了车辆一会儿,诺林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它是在判断这车人的性质,随后才带着家族不紧不慢地往前奔跑。
这个狼群还没有完全进入黄石公园的范围,诺林就已经看到了又一头明星灰狼、又一个明星狼群的诞生,此时此刻,他充分理解了为什么卡恩会对它们念念不忘。
思及此处,诺林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我找到谷地狼群了。”在对面接起电话后,他直截了当地说,“十二头,一头不多,一头不少,就是有头公狼受伤很严重,游客说是夹子,这肯定不是夹子,估计是枪打的。”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
半晌,诺林听到卡恩像狂风过境般从营地里卷过,一会儿要收拾这个,一会儿要收拾那个,把所有研究员都指挥得脚不沾地。
“怎么啦?”同事问道。
“有个老朋友要到黄石来了。”诺林回答道。
第185章
安澜隔着老远就看到这辆车了。
她本以为会在这个地方开车的可能是游客,等靠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车身上绘制的是黄石公园的官方图样,便把跑出去侦查情况的灰狼都给叫了回来。
诺亚跑到跟前时递过来一个眼神。
安澜明白他是在问要不要把兔子带到车边上去碰碰运气,看工作人员会不会采取救护行动,毕竟这伤口怎么看都是人为造成的,符合某些机构的救护标准。
老实说她有点心动。
但只要回头瞄兔子一眼,心动就变成了心死。
这头公狼从小到大就是软绵绵的性格,鲑鱼洄游季发现自我价值之后稍微起来了点,比起其他灰狼来说还是差着一截。
当初那段幼崽录音已经把它吓得够呛,后来又是迁徙又是中枪,如果要让人类救护,必定要孤身一人,弄出什么精神问题来反而不好。
看安澜没有动作,诺亚就明白了。
于是两头阿尔法狼默契地把车辆抛在了脑后。
狼群任劳任怨地跟着首领奔向未知,这片森林里唯一让它们感到熟悉的只有麋鹿排泄物的气味——或许还有几分钟后在遥远山岗上响起来的狼之歌。
三公里内有同类。
这对谷地灰狼来说是个绝佳的好消息。
掠食者不会在荒芜的地方栖息,眼下是育幼季节,大多数狼群会在领地里离猎物群最近的地方活动,只要能把竞争者驱逐出去,今晚就能吃上一顿饱饭。
前提是能把它们赶出去。
安澜在某个时间点驻足倾听,数着对方家族的大概成员数,最后发现参与这次大合唱的共有五名成员,不排除存在少数一两头没有参与家庭活动的懒汉选手。
有机会!
判断形势优劣是每头灰狼的必备技能,因此家族中也并非只有安澜一个意识到了机会的存在,好战的小调皮早就有点按捺不住,频频从侧翼向前插,恨不得一马当先跑上去开路。
三只小狼也很兴奋。
它们还太年轻了,不懂得群间战争的危险性,也不懂得什么是死亡造成的分离,如果不是莫莉妈妈一直压着,恐怕早就跟着姐姐一起放飞自我准备去凑热闹了。
跑到离嗥叫声很近的地方时,谷地狼群已经做好了准备,速度快的、身体强壮的个体跑在最前面,年轻的、衰老的、受伤的个体跑在最后面,随时准备脱离战场。
此时对手已经停止了歌唱。
这些灰狼主要在玛丽峰活动,因此被工作人员简单粗暴地叫做玛丽峰狼群,和此前此后无数个得名的狼群一样。
玛丽峰狼群在去年经历了一次重大减员,眼下只有九个成员:正值当打之年的头狼夫妇,一头三岁公狼,一头两岁母狼,两头一岁狼和三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崽。
一岁狼和幼崽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对谷地狼群来说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只有四名,而且还得一边战斗一边保护狼崽不被杀死吞食,可以说胜券在握,只是大胜和惨胜的区别。
玛丽峰灰狼也明白这一点。
入侵者来袭时,它们正在用玩耍消食。
一岁大的哥哥姐姐在草坡上跳来跳去,诱引三只才刚刚学会跑步的弟弟妹妹往它们那里追,这些小狼崽子个个都吃得圆溜溜,远远看着就像三团棕色毛球,根本不像在跑,而像是在地上滚动。
其中一只小狼因为始终追不上哥哥而气得火冒三丈,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开始了半点悲伤都欠奉的哭嚎。
听到幼崽的叫唤,两头父母狼嘴上用轻轻的嗥叫声安慰,尾巴却在用力地拍打着地面,身体也诚实地瘫倒在草场上一动一动,可见对这种场景有多习以为常。
这一幕十分温馨。
安澜跑出树林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三只崽子,一边觉得可爱,一边觉得有顶属于“恶霸”的帽子正在从天而降,牢牢地扣在了她的脑门上。
不过——
饭还是要吃的。
架也还是要打的。
这回她不是为了借道,也不是为了合作,而是目的鲜明地要从对方手中抢下一块狩猎区,把它们驱逐出可能生活了数年的土地,所以根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地用什么小伎俩。
安澜在离玛丽峰狼群还有三四百米远的地方就开始了高声嗥叫,听到阿尔法狼的呼唤,其他谷地灰狼接二连三地加入其中,很快就组成了不可阻挡的洪流之音。
处于上风口的玛丽峰狼群被宣战信号吓了一跳。
草坡上奔跑着的年轻灰狼立刻停止玩耍,叼起了年幼的弟弟妹妹;而刚才还懒洋洋躺在地上的父母狼则迅速起身,耳朵高高竖起,喉头微微抽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入侵者来犯的方向。
它们在判断局势。
谷地狼群对玛丽峰狼群来说完全是陌生人,别说是面对面交过手了,在今天之前甚至连气味都没有闻到过,领地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强敌让两头阿尔法狼都极度不安。
出于理智,它们不该战斗。
兽群冲突时决定胜负的第一要素永远是硬实力,第二要素才是经验。
比数量,玛丽峰狼群处于四比七的极度劣势之下;即使要比经验,它们中年纪最大的成员也才六岁,对方家族中却有一头九岁母狼。
可是……它们脚下踩着的地方是狼穴。
为了保护幼崽,狼群成员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公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澜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胸腔因为这个动作而鼓起,使得整个身体看起来更庞大、更有威慑力,能对任何不够自信的敌人造成强烈的精神冲击。
其他三头灰狼接收到了战斗的讯号。
它们跟着头狼从山坡上往下奔跑,一直跑到离谷地狼群只有不到八十米的地方才重新站定,旋即用力地吠叫起来。
吠叫在狼的语言中能够传达许多种意思,但其中最常间的用途就是进行威慑和表达不满,换句话说,就是战斗之前放点狠话和垃圾话。
人类会打嘴仗,野兽也一样。
听到玛丽峰狼群的吠叫声,谷地灰狼坐不住了。
先是小调皮吠叫起来,旋即是年轻气盛的罗密欧和葡萄,最后就连腿断了状态不佳的兔子都鼓起勇气回喷了好几句。
两个狼群叫得你来我往,又凶又急,最后还是谷地狼群仗着人多嘴巴也多,把玛丽峰狼群牢牢地压制在了底下。
玛丽峰公狼王气得呜呜叫。
一看它有炸起背毛、发动攻击的迹象,诺亚就抖了抖身上的毛,准备和这头大公狼一较高下,可他才跑出去两步就停住了,回头跟安澜对对视线,后者干脆命令整个狼群大举压上。
开什么玩笑。
七打四的局,讲什么武德!
谷地狼群因为长途奔波状态不算太好,但数量实打实摆在那里,又有食物这个胡萝卜吊着,一时间竟然发挥出了和全盛时期相当的水准,飞快地就朝着山坡奔去。
罗密欧和小调皮跑得最快。
一个是可以笑傲群雄的奋斗之王,一个上辈子估计本体是只战争号角,硬生生把其他灰狼都甩开了好几个身位,把同样出身第一梯队却因为战斗经验匮乏所以落在后面的葡萄惊得目瞪口呆。
几秒钟之后,先头部队就交上了手。
玛丽峰公狼王和罗密欧撞在一起,同时咬向了对方的侧颈;小调皮越过对方家族的两岁狼,又越过三岁狼,直勾勾地冲着阿尔法就过去了,反倒把那头母狼王震得退了两步。
伤疤、宽耳和葡萄在此时赶到,将三岁狼和两岁狼团团围住,安澜和诺亚则增援到阿尔法的战场,希望将它们的抵抗一次性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