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于是在改姓前,他跟史姑娘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
赘婿:“现在的入赘的男子跟以前的男子不一样了,赘婿也是人,衙门不会允许女方随便把赘婿扫地出门,而且只要我以后给爹娘养老送终,就算告上衙门,衙门也会让我继承史家的一部分家业。”说完,他才解释自己不是要继承史家的家产,只是说明朝廷开始重视赘婿了,就像朝廷重视牌坊一样,以后迟早会允许赘婿保留自己的名字,生下自己姓氏的孩子的。
他轻轻地问史姑娘:“虽然天下对赘婿误解很深,但姑娘一定跟那些人不一样,对吗?”
史姑娘博览群书,看过律书,她知道赘婿说的是真的,现在的赘婿跟从前的赘婿真的不一样了。天授皇权,也就是说,——让赘婿过得好是神的旨意。
太好了!史家很快就能有一块善待赘婿的牌坊了!
史姑娘亮晶晶地这么跟爹娘哥哥说着。
史宝杉和爹娘宛如晴天霹雳,史家老太太还拍着腿说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这辈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宝贝啦。
有了老太太撑腰,不管史老爷夫妻和史宝衫怎么反对,老太太都非要玉成此事,不然就要死要活。
老太太素有“贤名”,她娘家的娘子军威名赫赫,史老爷没办法抵抗孝道,只能节节败退。
最后赘婿就这么保留了他的本名戴守成,之后又用贤字哄得抬了两个妾进门,现在在家挺着的肚子一个比一个大。
史宝杉铁了心非把这个男人赶出自己家不可。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他和爹娘还活着,家里尚且能护住妹妹,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人立马就能让史家改了姓戴。
这种隐秘的家庭烂事,史宝杉也是斟酌了许久才会对宁宣开口。
宁宣帮助他很多,也不是外人,为免兄弟家也出这么一个男版“史宝章”闹得最后家破人亡,他还是拍着段裕的肩膀说了出来,道:“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以后段家交到你的手上,你也要让它像史家一样为了虚名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宁宣叹了一口气。
段圆圆觉得表妹是史宝章,宁宣觉得圆圆亲姐眼太深,分明段裕才是史宝章。
段裕从小天资聪颖,全家都对他寄予厚望,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围着他的都是夸奖他的人。
段老太爷是个仗义的人,乡亲都喜欢他。到了段裕这套已经行不通了,他以后要做官,在官场不同流合污已经算得上青天大老爷。
他的仗义和善良,就像招赘后的史家姑娘还坚守女德一样不合时宜。
段裕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以后圆圆就要抱着他的尸体伤心了。
女人在宁宣心里不是问题,没有这个表妹还有别的表妹,是段裕自己有漏洞才会让人钻空子。
所以今天宁宣带段裕来看的是,——一个人原本可以做继承人的人,是怎么毁掉自己家的。
史宝章在他看来,不是段家乡下的那个表妹,分明是另一个段裕。
段家对儿女过于溺爱,下不了手让他们沾上墨水,表妹有他在还好,只要自己活着总不会让她出什么事。可段裕不行,宁宣还指望他走得又长又选以后给自己的子女保驾护航。
段裕是段老太爷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孙子,他还不算太傻,史家的一切都让他惊掉了下巴,在今天之前他绝对不会信世上还能有这么扯的事。
事实胜于雄辩。
听到史宝杉语重心长的话,他马上就理解了宁宣带他来的目的。
原来自己也有可能让段家落到这个地步,让父母和姐姐姐夫担忧吗?
可是自己并不是为了名誉去救人,而是为的自己的良心和公道。段裕小声地说。
宁宣知道他不服气,看着他道:“如果没有我,你的良心可能就会祸及家人。公道也不在你手上。你想要公道,去做能给她公道的人。”段裕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只要考中举人,起码可以做一乡之长,到时候多少表妹不要他说底下人就替他办了。
如今这个表妹未必不知道是自己把她捞出来的。可她仍然只敢给段裕写信,不敢对他和蜀王府递帕子,就是捏准了段裕不会对她怎么样。
就像这个赘婿捏准了史姑娘看重名声。
“让你的良心藏在大家的良心之中,把你的公道替换成大家的公道。你想要的结果就会自然而然地出来,就是不成也抓不找你的小辫子。”宁宣拍着小舅子的肩膀笑:“你长大了,别让老太爷替你扛太久。”
段裕想到祖爷的白头发眼泪就往下掉,他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姐夫我明天就去青城山!”
史宝杉对宁宣悄悄竖起大拇指。
他真希望自己也能这么轻易地用别人的不幸来给妹妹当镜子。
可满城好像没有比他们史家更大的笑话了!
段圆圆也在里头跟史家姑娘说话。
史家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对襟春衫,头上戴着银丝荻髻,顶心什么的都没戴,只在两头各插了一朵浅红色的红宝石桃花固定头发。
刚才大家离得远,段圆圆还没太在意,现在三个人凑近了,她才发现这个小姑子比她嫂子穿得简朴多了。
还时不时地给嫂子递个茶端个水什么的,粽子没了,她又开始剥瓜子,剥满一碟子就递给嫂子说:“嫂嫂,你别嫌我手笨。”
嫂子怎么可能嫌小姑子剥得双手通红才剥出来的东西?
虽然孙氏不爱吃瓜子,还是熟练地端起来,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一口气吃干净了。
史姑娘高兴得眼睛都亮了,嫂嫂嫂嫂地叫个不停,叫茶水都不让丫头送了,非要自己给她添不了。
孙氏喝了一口她就马上满上,孙氏不喝她就用一种“啊,嫂嫂果然不喜欢我”的表情看着人。
孙氏没一会儿就喝了一肚子水出门解手去了。
段圆圆肚子都快笑破,默默地离这个魔王远了一些。
难怪外头一直都没什么指责她的话传出来,就是看到她这穿戴打扮,和恭敬侍奉嫂子丈夫的样子,也不会有人信这个姑娘想霸占兄嫂家产。
大家只会说赘婿狼子野心,嫂嫂苛待小姑子,哥哥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只有史姑娘收获的永远是怜惜和同情。
就连史二夫妻知道她有问题,也不会轻易责备她。
史姑娘看着落单的段圆圆轻轻凑了过来,瓜子剥完了就开始剥小虾仁。
她说看段圆圆不停地夹河虾肯定是喜欢这个菜,她打听过了自己比圆圆大一岁,都能当她的姐姐,既然是姐姐当然要照顾妹妹啊。
段圆圆怕被塞一肚子鱼虾河蟹,眼珠子一转,羞涩地低头说:“表哥让我只吃他剥的东西。”
丈夫不让啊?史姑娘懂了,她也不逼段圆圆吃了,看她这么听丈夫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自来熟地跟她说起话。
问她在家怎么跟丈夫相处,平日里看些什么书,怎么没听外头人说过她呢?夸她贤良淑德,竟然吃什么都肯听丈夫的。
当然自己也一样是这么好的姑娘!
段圆圆被她连珠炮似的话说懵了,看着史姑娘凑近的脸想,自己好像不小心启动了隐藏开关。
天啊,嫂子,你赶紧出来吧!段圆圆默默祈祷着。
孙氏解完手出来看到小姑子凑在段圆圆身边,悄悄地把凳子挪远了一点。
听着听着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段圆圆想把责任都推到宁宣身上来拒绝她,但这只会让这个小姑子越来越兴奋。
这些招数她早就用过了,总结就是——没一个管用的。
这小姑子刀枪不入,还擅长把自己的麻烦变成别人的麻烦。
碰了几次壁以后孙氏就由她去了,顺着她早点完事早点休息。
段圆圆很快醒悟到自己犯了“搭理她”的错误,但史姑娘已经被“新朋友”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要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这些大多数都发生在她的婚后,史姑娘很少说自己未嫁前的事。
慢慢的她就说到家里的妾了。
段圆圆也很好奇,她怎么能允许妾进门生孩子?看她这样子也不像对赘婿没意思啊?
孙氏给她们一人放了一盘子炸得酥脆的萝卜丝酥饼和面藕。
史姑娘先给嫂嫂给段圆圆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才难过地说,小时候爹娘教自己打算盘,自己手笨怎么都学不会,但她觉得丈夫打得好,那他的血脉或许会比自己的血脉更聪明。
丈夫也舍不得她生孩子,多疼啊他说,让别人生就不要紧了,到时候抱给她养着就是她的孩子。
他说:“一个妾,生了孩子不安分就可以把她卖了。”
史姑娘吃着糕酥脆香甜的萝卜丝酥饼,道:“被卖掉太可怜了,谁家会胡乱卖妾?我让她们进门就不会把她们卖了。卖了就看不到爹娘了,多可怜啊。”
段圆圆感叹一句果然别人家不会胡乱卖人之后,迅速抓住了重点。
史姑娘这不就是想借腹生子吗?
这个在古代也不是稀罕事,但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能生但不愿意生的姑娘,如果这个姑娘能掌握自己的人生那还算好,但史姑娘是招赘的守灶女,她这么做对整个家族就太危险了。
听起来这个主意还是入赘的那个男人哄骗她的。
真不是个东西啊!段圆圆在心里骂了两句姓戴的。
这些话她也只能听一听,劝人生子天打雷劈。这是古代没有条件保证产妇的命不会出问题。虽然妾生子也要妻的命,可史姑娘自己生孩子搞不好也会要她的命。
乡下每个月都有难产死掉的姑娘,所以闺中密友远嫁才那么伤感,——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生孩子的鬼门关上活下来。
可能嫁掉三五年就躺在产床上下不来了。
总之,无论哥哥嫂嫂和爹娘怎么不喜欢赘婿。
史姑娘对这个丈夫仍然格外满意,她满意他的原因也很古怪——因为这个丈夫满意她的一切。
段圆圆问她如果当丈夫的满分是一百分,她能给姓戴的打多少分。
史姑娘弄懂了分数之后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一百分!”
她对这个打分游戏很感兴趣,说完就兴致勃勃地盯着嫂子。
孙氏认真想了想,也给史宝衫打了一百分,作为丈夫他样样都好,可是两个人对彼此压根没有感觉,他们甚至连行房都很少。
没有要求就处处满足。
段圆圆真的呛到了,一刻钟不到屋子里竟然就多了两个满分男人。
听完了嫂嫂的分数,史姑娘的又看着段圆圆好奇地问:“那你要给你的丈夫打多少分呢?”
段圆圆眼都不眨地说:“当然是一百分啊!”
大家都说一百分,她能让表哥在外边没有面子吗?
史姑娘捏起一块洒满白糖的蝴蝶酥放在嘴里,对她神秘地笑了一下。
果然你也跟我一样,都是这么“贤惠”的姑娘啊,难怪能想出来“给人打分”的游戏。
接下来史姑娘对段圆圆就更亲密了。
她的故事里边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物,但始终没有出现过史家夫妻的身影。
段圆圆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姑娘的生活只有两种,一种是她对别人好,另一种是别人对她的行为是怎么评价的。
用对别人好来肯定?
段圆圆微笑着听她说,忽然插嘴道:“你的爹娘没有夸过你吗?”
史姑娘的脸顿时愣住了,她慢慢地抽回手,又笑着说:“爹娘很忙,我跟着老太太长大,他们还不够熟悉我。”
说完这句以后史姑娘虽然还笑着,但显然比之前沉默了一些,连孙氏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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