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笋君
宁明吓了一跳,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他的兄弟姐妹吗?
花兴儿没开口。
宁明自己有判断,在江南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兄弟姐妹也是这么挤着住在一个院子里头。
那个时候娘会拉着他说里头的人头发上有虱子,他们是下贱种子,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
现在娘也在这些人里头吗?他忍不住用眼去找自己的娘。
花兴儿在门口看着他胆小如鼠的背影冷笑,扯着嗓子对里头说:“大少爷替太太给大家送冬衣来了。”
一群莺莺燕燕就抱着孩子直直地跪在地上磕头谢恩,接着就有丫头抱着新做的棉衣棉裤进去分。
大人小孩儿拿着新衣裳都笑开了,新棉花啊,能穿一两个冬天都不坏,坏了还能做成床垫铺着用,自己用了等到儿女出嫁还能再打理出来做成陪嫁或者给新媳妇儿的见面礼。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感恩的话,一会儿祝陈姨妈长命百岁,一会儿祝段圆圆和宁宣早生贵子。
一句话都没提宁明!
宁明心里发慌,是了是了,他不是陈氏的儿子,他是妾的儿子。
跟在他身后的旧仆突然呀了一声,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说:“明爷,那不是太……”
旧仆看见花家兄弟笑眯眯的脸,最后一个太字被他吞了下去。
宁明也看到了那个女人,他没看清楚脸,但认得她的穿戴,自己跟在娘身边二十年再熟悉不过了。
她骨瘦如柴地跪在地上,嘴里还吃着什么东西,跪在地上拿着银子在跟其他人要什么东西。
这还是人吗?这不是臭虫吗?
宁明浑身僵硬,花旺儿拍着他的肩膀:“去吧,去跟她说几句话。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娘吗?”
宁明没动,他脑瓜子嗡嗡的,这个恭恭敬敬地在外头给人磕头的女人是谁?
她跟被卖掉的那些兄弟姐妹的娘没有任何区别,自己要是成了她的孩子,以后等着自己的是不是也是被卖掉的下场。
宁明不想过这种生活,他听到花家兄弟说可惜了。
可惜了少爷一片苦心,不让外头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娘,不然他就要搬到这头的院子里来,这——就是宁家的规矩。现在他自己嚷出来,少爷也护不住他了,谁都知道老太太和老爷是最重规矩的人。
接着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婆子,给他分了一套粗糙的棉衣,拽着拖着要把宁明扯到跟前去跪下来。
小子们嘴里说:“你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怎么不进去给少爷太太跪着磕头。”
原来是娘的儿子就不能跟大哥站在一起!是娘的儿子就只能跟在娘后头一起跪大哥和太太!
宁明从小在江南长大,在宅子里也是从小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他从来没跪过爹娘之外的人。现在叫他跪大哥他也跪不下去。
他又想起梦里那一排已经模糊的小脸,只觉得膀胱一阵难受,几个小子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宁明顾不上脸面,以后这些见过他出丑的人叫大哥卖了就是。
他跳起来挣脱了两个小子的手,阴着脸说:“这个不是我的娘。我娘姓陈!”
拽他的小子都听得发笑,也不急着去拉他,还奇怪地问他既然他是太太的儿子怎么家里都没见过他。
宁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一二三,怕人再问下去就要露馅,到时候人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连正经姨娘都没挣上的贱妇之子就不好了。
宁明没勇气再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逃也似的擦着汗跑到宁宣身边站着,嘴里叫着大哥,又让宁宣给他想办法,他不想跟仆从跪在一起磕头,拽着宁宣雪白的袖子直哭:“哥,我们走吧,我是昏了头了,我只有一个娘,就是宁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当家太太!”其他人都不配做他的娘。
宁宣看着他就想起宁文博两兄弟,感慨地拍着他的肩膀笑:“你还真是宁家的种子。”都一样的孝顺。
说完了也没嫌弃他,还叫人烧水给他洗澡,拿了自己的衣裳让他换好了再回去,说叫媳妇儿看见就丢人了。
宁明摸着身上软滑细嫩的衣服料子,又想起粗糙的棉花衣裳,又打了个冷战。
宁宣看他这冷心冷肺的样子,家里那个院子也不想让这个小子继续住着,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说:“你跟着她一起回来,大家都看在眼,我也帮不了你,总不能把下头人的舌头都割了吧?”
宁明摸着料子求他一定要帮帮自己。
宁宣皱眉想了会儿,才开口说可以让他先在自己的宅子里住着,就说他从小在外头给娘祈福,过个一年半载大家把他忘了,自己和爹再把他接回来。
到时候再开了祠堂把他写到自己身边做亲兄弟,谁也不会知道他的底细。
宁明也觉得这个办法好,让他跟那些压根就不是人的东西跪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恶心。
他感激地跟宁宣道谢,回家就开始给爹写信说想先出去祈福,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回来做他和娘的儿子。
信上也没提宁宣,只说是自己的主意。他怕宁文博觉得自己什么都跟宁宣商量,显得自己多蠢笨似的。
至于娘,以后自己有了出息,成了真正的宁家人,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自己要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过来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到时候他会找一个小宅子拨些小子丫头过去,好好地伺候娘,让她还过上江南的富太太生活。
娘啊,好好活吧,等到儿子混出头了,好日子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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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乌骨鸡汤(二更来啦)
老宅院子里, 天黑下来了。
如意刚洗漱完躺在塌上擦头发,桌子上还摆着一碗血燕。
一个跟她差不多身形的丫头穿着身宝蓝色富贵如意纹锦衣,头上梳着元宝髻, 两边都带着蝴蝶流苏掩鬓,打扮得乔模乔样的, 浑身上下连鞋子都是她的, 如意鼻子里轻哼一声,也没生气。
她现在只觉得全身都像有虫子在爬, 跳下床就开始叫冯嬷嬷。
冯嬷嬷端进来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 还劝她:“太太算了吧, 这东西喝下去对身子骨不好的呀!”
如意当做耳旁风,把血燕推到丫头手里道:“你爱这个味儿, 吃了吧,我也就这么最后几盏了。”
说完,抱着鸡汤咕噜咕噜地喝得一干二净,躺在榻上叫得像只猫儿,飘飘欲仙的感觉过去后, 如意总算有了点精神,又问丫头这种乌骨鸡还有没有。
丫头说这个都是皇家人用乌药养出来的乌骨鸡,价值千金,她也就伺候老太太时被老太太赏了一小包乌|膏下来, 还等着以后救命用呢,怎么能这么不知节制地给她用来炖乌骨鸡吃着玩儿?
那就是还有了。这死丫头就掉在钱眼子里头, 不见铜板不给鸡!
如意把化妆盒翻出来, 又掏出一个蝴蝶顶心给她放在手上, 道:“加上这个, 你就有一整套头面了, 就是亲娘也没老娘对你好!还不再给我熬一碗过来!”
如意自从不见了杏儿嘴角的泡起得更大了,这个丫头就是冯嬷嬷找过来顶杏儿缺的,别的不会唯独会做一手药膳。
吃了这碗鸡汤后,如意嘴上的泡不知怎么竟然真的消下去了,不过泡消下去她也离不开这东西了,一天不吃心里就烧得慌。
嬷嬷说有古怪,她也知道有古怪,最开始还把丫头关在屋子里打了几顿,谁知道发作起来简直要命,她把丫头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来东西到底藏在哪里,不得已只能放了人出来,衣服料子给着,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这丫头怨恨如意之前打骂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好脸色。
如意戒了几次没戒掉,心气儿也松了,为了一口鸡汤,在屋子里又作揖又说吉祥话,总算从小丫头手上又要了一碗鸡汤,她宝贝地叫人冻在外头,想着明儿再喝了痛快痛快。
冯嬷嬷在门外闭着气,她看到鸡就怕得发抖,再香的东西都不敢伸手动一筷子。
那鸡汤说是药膳,可她冷眼看着如意越吃越憔悴,没多久就跟得了病一样脸色蜡黄,丰润的皮肤也扁得不成样子。
现在老了十岁不止,哪还有什么娇美之色?
大家都知道,如意这是完了!
小丫头摸着鬓角,想着那个连自己正面都没看就跑了的男人,轻轻地笑了,在下人屋子里走了一圈就被吓尿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盼着他回心转意,还不如盼着菩萨保佑。
她又看了一眼屋子里那个饿狼一样的女人,笑着去了角门,照着暗号拍了几下。
花旺儿看碗里干干净净,笑着从裤子兜里摸出来一串红珠子放到她手上说:“爷说你办得不错,攒着吧,以后给你当嫁妆。”
小丫头羞涩地看他一眼飞快地跑了。
那头宁宣坐在榻上看宁明写的信,看上头一句都没提自己还愣了半天。
这个兄弟真是个傻东西,想到宁文博养了二十年就养出来这么个货色,还如珠似宝地藏着不叫他知道。
宁宣捏着纸笑,段圆圆也凑过去想看,她也好奇表哥究竟在干什么。
宁宣怕吓到她,表妹就是个老鼠胆子,他抱着人说:“不值得你为这些人费心,有空还不如多跟我说说话。”
说着一面伸手去捉她,段圆圆怕引火烧身,不敢再惹他。
也知道表哥这是真不想说了,就拿着花样子坐在宁宣旁边画着玩儿。
宁宣搂着人想,表妹总是这么体贴。
到了第二天,宁宣原封不动地把信重新封起来,叫了春桃跟着车子一起去伺候宁文博。
宁文博拿到信还没打开,春桃从就从车上跳下来,梨花带雨地跪在他跟前说:“老爷啊,我活不成了,你救救我吧!”
“你怎么会在车上?”宁文博看她一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自己躲着跑到车上藏着的。
难道是宁宣和段家那丫头给陈氏保不平,虐待她了?
宁文博没拆信,先把春桃扶到屋子里烧水洗澡。
春桃再出来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头发也梳得光光生生的,看到宁文博就又跪下了,宁文博把人抱起来问说:“好好的怎么光哭也不说话?谁欺负你老爷给你做主!”
春桃这才说她在家里伺候如意,谁知道如意和杏儿趁着老爷不在跟人好上了,染了一身病,还叫她不许往外说,她这才想法子逃出来找他。
“自己再不跑也活不了了!”春桃呜呜地哭着。
陈姨妈在背后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脏病?她们能有这个胆子偷人?
有云娘的前车之鉴在,宁文博也不敢赌咒发誓这些贱货不会偷汉子。
如果那两个真的有病,那怀里这个呢?
安慰的手拍不下去了,宁文博装作不在意地放下手,火冒三丈地在屋子里骂人。
回头还是叫了自己心腹去宅子里把如意接过来,他想亲自再看一看这个妾。
如意是半夜到的,宁文博说着要去给老太太上香,提着灯笼就去了后门。
他先掀开帘子看了看杏儿,杏儿身上的梅花印已经很明显了。宁文博看着就吐了,隔着八丈远让人挑着帘子又拿眼去看如意。
如意是梳洗打扮过后来的,只是马车折腾了一路,什么妆都花了,她浑身又痛又痒,顾不得下马车跟宁文博寒暄,在车里不停地翻滚说着难受。
宁文博淡淡地放下帘子,什么亲亲爱爱的年头都打消了,马上就叫了乡下的人牙子连夜把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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