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说她叫沈三
可当她?快速去浏览新闻内容的时候,她?才发现时间和地点都能对的上,就是她?目前?正在研究的案件。
她?是愤怒的。新闻专业课所有的老师强调的第一原则,永远都是要如实?反映事件的真相,而不能用语言描述来诱导受众曲解新闻表达。这种避重就轻、混淆试听的标题居然能出现在官媒的官方?渠道上。
它?明?明?应该是《一男子向女子表白不成,恼羞成怒将其残忍杀害》。或者是,《一男子当众表白女子被拒绝后道德绑架,不成后又为泄愤残杀无?辜女子》。
而不是千方?百计切段时间中的人物要素,将杀人者的罪行隐藏起来。
张怡然顺着又来到了新闻浏览App上发布这篇新闻中讨论量最多的链接里,发现了点赞第三名的评论是: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这女的这么伤害男人的脸面,出事儿也?正常。
自然有许多人反驳他?,楼中楼里又是一番骂战。
再往下看点赞第四名的评论是:女孩子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和人相处要把情商提高,哪怕拒绝人也?要委婉一些?,谁知道男人能做出什么。
张怡然点进了这一条评论的回复里,本以为他?的评论区能和上一条一样,都是骂层主的。却没想到拥护这条评论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帐号性别为女的人。
张怡然觉得这荒唐极了。且不说在她?的梦中,女生根本就没有说出任何过激的话,也?没有对男生进行羞辱。她?甚至还?在事后屡次表达了抱歉,又对表白墙上的投稿做了补救。
即便女生真的言辞激烈地拒绝了男生的表白,没有给他?留任何余地,这难道就可以变成男生残忍杀害她?的理由和合理的诱因吗?
这样看似对女生好的言论,反倒是披了一层光鲜的外衣,包裹住为罪犯开脱的本意。偏偏还?有人受此迷惑,连声附和。
为什么出了这种事,女生作?为完全的受害者,还?要这么积极的反思自己?
受害者必须反思,让自己做得更?完美,但加害者只需要对别人有任何一点不满意,就可以肆无?忌惮宣泄。这种毫无?道理、无?理取闹的言论,居然还?会有人会赞同。
退出回复区再往下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更?加典中典的言论:“这女的是不是收了男的东西呀?”
她?人坐在工位上,精神?几乎要被气得飞出去。
对受害者多加臆测,给女性受害人泼脏水,放大她?在道德上的潜在的、细微的瑕疵,这就是和加害者共情的典型言论。
将这些?降智评论一一点击举报,张怡然关掉了资料,在稿件中写下了典型的歪曲事实?、避重就轻类的标题研究,并?以此为出发点,推演了在社会案件中,当受害者为女性时,新闻报导者和民众的思想路径。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结论,在后面越来越多的案件调研中,她?会逐步验证并?充实?它? 。
第47章 [VIP] 完美受害3
“师傅, 您把车停到蓝色港湾小区东门?,在大门?口停就可以?。”
张怡然?所在的编辑部福利是不?错的, 只要当天晚上加班到9:30之后, 不?仅有一餐的餐补,还有一次免费打车的机会。
和其他人一样,一旦她加班到晚上九点左右, 就会再额外做点什么, 凑够晚上九点半的时间,蹭一个免费打车。
这样做什么都好?, 既能快点回家,又能省一趟地铁的钱。
但是她妈妈不?喜欢她这样做。原因?也很简单,在她家乡的小城市,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整个城市好?像都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妈妈天然?会把大城市和小城市的晚上想象成一样的, 如出一辙的冷清和寂静。试想, 如果路上没有什么人的话,那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打车就显得很让人担心了。
张怡然?和妈妈解释过很多?次了, 晚上九点半对?于他所在的省会城市来说并不?算晚, 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加班中。但是几十?年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拗不?过她,张怡然?只能在每晚加班之后打车的时候, 给千里之外的妈妈打个电话, 报个平安。
今天也不?例外,她在上车之前和妈妈短暂地通了个电话, 直到被出租车司机的电话打断。等她上了车,报了下车地址后就闭目养神起来。
车上的温度正合适, 车里也没有开窗。热融融的空气带着点好?闻的车载香薰的味道包裹住累了一天的张怡然?,让她几乎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什么惊醒一样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建筑有些陌生。
这是很奇怪的。她在这座城市已经上了七年的学,又工作了四年,而且这四年中,她的工作单位和住址都没有更换过,可以?说她对?这条路是非常熟悉的。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她问起前面的司机师傅说:“师傅怎么拐到这儿了呀?”
她不?敢直接问这是哪里。如果被对?方看出,她并不?熟悉这块地方,就更有可能出现危险。
“啊,这么走近。你不?知道吗?”
“不?是吧,这么多?年我都是走高架桥,从电视台那边拐下来,再开个10分钟就到了。那才是最近的。”
张怡然?的语气显然?是对?这附近很熟悉。司机没再说什么,拐了个方向,有些敷衍地说就快到了。
忐忑之间,她觉得车子里的空气温度莫名?其妙变高了,就连原本?好?闻的香薰味都变得有些刺鼻。车辆还在向未知的方向出发,眼前依旧是从没见过的楼和桥。
心里一抖,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在这个瞬间,张怡然?无比庆幸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极度关注她人身安全的人。那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为了保护自己独自在外打拼事业的女儿,特地去网上学了各种独居女性出行住宿的安全知识技巧。
当时的她虽然?觉得麻烦,但是又不?好?让母亲的好?意掉在地上,于是她花了几乎半天的时间在手?机里设置了各种报警方式和快捷键。
眼下,她甚至不?需要按亮手?机屏幕,只需要用手?指轻轻地在屏幕上点三下,再划一个小小的对?勾,手?机就自动把它早已经编辑好?的求救信息发给了母亲。
几乎是在她发出求救信号的一瞬间,母亲的电话就打来了。
“妈妈,我在车上呢。师傅,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她接起电话径直扣在耳边,没等母亲开口就先问了出来。
司机很快就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睛眯着,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味。可张怡然?此刻却无暇他顾。
“ 十?五分钟吧。”司机看了眼完全没有用来导航的手?机,随口报了个时间。
“妈妈,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你们?还在小区东门?门?口接我就行。”
事实上,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她这么说无非是想给自己壮壮胆,也给司机营造出一副家在本?地,犯罪成本?高的假象
电话对?面的母亲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知道了她的处境,只是答应着:“好?的,我已经过来了。”
冷汗从额角溢出来,贴在脸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有了粘连感。她听着对?面母亲远离听筒的报警声,无比庆幸老家的房子还有座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机突然?加速,并调整车头几乎拐了个270°的弯,往另一个方向折过去。张怡然?没有防备,身体朝一边倒去。
比她的身体更加不?受控的,是她的心。
心跳声近乎震耳欲聋,她觉得司机也听到了,正透过后视镜睨着眼看她。她很想把这想象成是普通的看路,但是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物?很容易就打破她的幻想。
手?指虚搭在控制车窗的按钮上,她在祈祷出现一个红灯。脑子好?像越来越不?清醒了,她强撑着,不?敢表现出自己精神不?振的样子。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建筑。
是她平时下高架桥路口的电视台。
张怡然?有些不?敢确认,她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地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建筑,恍惚的思绪磨灭了她的判断力。她不?敢放松,手?伸到腿上的包里,握住唯一一根尖锐的签字笔,为依旧没能解除的危险,做她能做的最大的准备。
和母亲的电话也没有挂断。对?面的母亲突然?放大了声音,她的话以?车内两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传播出来:“你这辆车是什么颜色?车牌号是什么?”
“是辆白色的,车牌号我没有记住,你等我问问哦。
”
还没等她抬头问出口,中年司机已经冷冷地回答:“不?用问了,马上给你送到。”
她和母亲都愣住了。司机的举动太奇怪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可她不?敢多?说话,已经看到路边熟悉的建筑,知道已经回到了正路上,张怡然?生怕说错了什么引起司机的不?满,再掉头把她带走。
母亲声音带了点抖,但还坚持着在那边问:“现在到路口的那个是你吗?我看有辆白车在等红灯。”
“不?是,妈妈,我还没到呢。”
“哦哦,那我再等一会儿,你到了跟我说啊,我们?就在这接你呢。”
就这样一来一回之间,蓝色港湾小区六个字的牌匾赫然?出现在张毅然?的眼睛里。
柳暗花明。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张怡然?的脑中。她面上的表情几乎有些扭曲,引来了司机的频频侧目。
阴冷的视线终于帮她找回了一些理智,她想起电话里说的,视线朝小区门?口扫视过去。
求求了,一定要有人啊。
等她终于找到了一对?老夫妇的时候,几乎眼泪要流出来。她摇下一点车窗,故作惊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看见,兀自叫起人来:
“爸爸!妈妈!”
车还没有停稳,在听到车门?锁解开的声音后,张怡然?猛地推开车门?,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跑。
还没推上车门?,车里司机低沉的声音传出来:“你救了自己一命。”
像是猛然?被掐住了喉咙,张怡然?呼吸一窒,腿上发软,就着身体前倾的力道几乎要直接跪到地上。
顾不?得附近是不?是有正在行进的车辆,她闷着头就往小区大门?里冲,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直到走出了大概几十?米路,她才敢稍微停下来,微微转头去看送自己回来的那辆出租车。
车还没走,就停在小区门?口附近的车道上。张怡然?更害怕了,好?像这个人早已经从车里出来,下一秒就会从某个角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下重?新把自己抓住,再塞回车里。
此刻,她恨不?得再长出几双眼睛,替自己盯着周围的情况。
她不?能回家。到家门?之前的那段漫长又空无一人的楼道,就是整个小区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站在半夜有些空旷的小区里,她实在觉得腹背受敌。没办法,她只能一头钻进了旁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走到货架的最深处。蹲下去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欢迎光临”
不?带感情的机械女音从门?口的方向响起,紧接着是往里面走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
张怡然?觉得自己的腿在颤抖,带着身体也像筛糠一样。她想起来,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可是又不?能再蹲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
伸手?按住旁边的货架,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支撑她的着力点。可货架上的东西?太满,她不?小心把一排袋装饼干扫到地上,哗啦啦的一片,此起彼伏。
她的心也像掉在地上的包装袋一样,狠狠沉了一下,发出了几乎碎裂的声响。
颤抖着手?按下报警电话,在拨出去之前的一瞬间,头顶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
直到店员过来收拾好?了货架,张怡然?也还是没能从脱力中缓过来。
就在刚才,明明只是进来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夜归女孩,她却如临大敌地几乎拨出去报警电话,又在对?方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尖叫出生,引来了原本?正在打瞌睡的店员。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她总不?能一整夜都窝在便利店里担惊受怕。
“姐,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这好?像有坏人。”
她给妈妈又一次报了平安后,打电话给了自己大学时候关系最好?的学姐,请求她来接自己过去收留一晚。
学姐是本?地人,自己有车,家里的房子也大,正是她能求助的最好?的人选。倘若要找别人,大半夜还要麻烦别人打车来,再收留她回到不?大的出租屋,到底是别人的累赘。
她的语气太过紧张,声音打着转地发抖。学姐没有多?问什么,满口答应下来,又安抚性地哄着她,让她再等一小会儿。
挂了电话,张怡然?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能够站起来直起身体,不?至于窝窝囊囊地藏在货架里不?敢动了。她在一旁的关东煮摊位挑选了一点丸子,又让店员加了些热乎乎的汤,捧着杯坐在一旁,慢慢地吃,恢复一下自己损耗的元气。
等她慢吞吞地吃完,学姐也过来了,车里还坐着她的丈夫,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北方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