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刀光就如此挥下,挥洒着切开了帐顶,精确无误的落在了晁错跟前。
小晏手中执刀,雪亮的刀锋化作缕缕的肃杀之气凝集于小晏的眉眼之间,他缓缓一笑,说道:“宣远将军,既然这屠杀月水寨的恶逆已经被你等擒下,何不将他押出来,好让典狱司加以发落。”
这位晏副司此刻说话尚算客气,可伴随他说话间,若干道身影涌入了营帐之中,皆是秘营之中之精锐!
姚错是被小晏率领的密骑高手给押出来。
兴策军主力未到,便已有高手潜入了梧州备营之中。故而晁错纵然出语教唆,卫瑄纵然答应,亦只怕是有心无力,抵不住这位苏司主如狂风暴雨般的手段。
此刻晁错已被压至阵前!他瞧着苏炼高高在上,眉宇森然,亦不觉目瞪口呆,乃至于浑身发寒!
只因为他瞧见自己麾下心腹之人头!一时晁错只觉得肝胆俱裂,又生出了无尽的畏惧。
然而晁错顿时很快便恢复过来。
他蓦然抬头,厉声说道:“苏炼,你斩杀我地方备营士兵,还罗织罪名,将我入罪,无非是刻意将污秽不堪的罪名加诸于梧州不肯依顺你的将领身上!”
“当初我等兄弟五人纵横梧州越山山岭之间,受卫帅感召,成为大胤将领,接着便是为国效力!我等对卫家忠心耿耿,绝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忘恩负义加入什么兴策军。可是正因为如此,我等竟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
“什么证据确凿!典狱司是做什么的?若有些人刻意罗织罪名,又能如何?纵然我是清清白白,也是受不得有些人构陷别人入狱的手段!”
此时此刻,晁错也并不是方才那个对卫家百般敲诈的勒索犯。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对卫家忠心耿耿的旧下属。
他人前当然也并没有提那张契约,更没有提卫家那桩不能宣之于口的往事。
因为他还指望卫瑄能救自己,当然也只有卫家能救自己!
现在他这么说,就是给卫瑄一个台阶下,使卫瑄正大光明的来护自己。
那是卫家重情重义,并不是卫家包庇下属。
当然晁错所说言语,也并不是没有煽动力。
毕竟苏炼咄咄逼人,惹人反感,也实在太不给这些梧州地方官兵面子。
甚至兴策军中一些卫家旧部,也禁不住面露惭色。大家为了讨生活,自然是人往高处走。可梧州兴策军建立也不过这么几年,许多人还记得往日里的旧事,当然更记得卫帅并未薄待他们。
如今这苏司主依仗出身高贵,圣眷正浓,如此强势霸道,咄咄逼人,未免显得过分了些。
毕竟,如今卫家已然势弱,卫帅甚至已经回京养病。
如今的宣远将军卫瑄又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已经妨碍不了苏司主在梧州之大计。
林滢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些微妙的气氛。
她忍不住望向了苏炼,此刻苏炼背脊挺直,在风中如一把挺秀的刀。她忍不住想,苏炼感受到了这份微妙吗?又或者这位苏司主在意这些微妙吗?
还是苏炼觉得唯有强横之力,才能打破规则,更有效率,所以对此等微妙不屑一股呢?
林滢暗暗握紧了手掌,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心也是尽数都是汗水。
晁错那极具煽动性的话却犹自在林滢耳边响起:“当初我等兄弟五人,皆是追随卫帅之心腹!我等心中,将卫帅奉若神明!可是如今,当初忠心耿耿之人一个个却成为了卑劣无耻之徒,心狠手辣之辈,难道是卫帅没有识人之明?”
“两年前,大哥李添华被指与人争风吃醋,谋害人命,自缢而死。接着就是三哥林伦,再来就是二哥陈从虎。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典狱司办得有证有据。甚至四哥冯若寒也在两日前忧思过度而亡。如今越山五虎只剩下我一个了,可苏司主仍然是要赶尽杀绝,非要将人杀死了才罢休。”
这过去几年间的事让晁错娓娓道来,恍惚间竟好似当真有一个莫大的阴谋如此铺垫,显得典狱司这几年是步步为营,铲除异己。
晁错所言,竟仿佛是有些几分道理。
哪怕人证人前招供,可典狱司神通广大,仿佛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然后苏炼却沉沉说道:“来人,将棺材抬上来!”
此等言语令两方人马皆是十分吃惊,谁也没想到苏炼为何会这么做。
苏炼口中的棺材,是一口新棺。棺材之上尚有新鲜泥土,是新埋不久。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匆匆行驶而至。马车上扶下了一个素衣带孝的妇人,另有两个七八岁孩童,一男一女,面容也有些相似,一见就是有血脉之亲的兄妹。
卫馥一直恍恍惚惚,此刻却是回过神来:“孙大嫂,你为何来此?”
来的人是两天前死去的冯若寒的妻子孙氏。
冯若寒当初也是越山五虎之一,当然也是晁错的结义兄弟。
孙氏是冯若寒后来娶的,所以显得年轻,两个孩子岁数也不大。
这新寡的孙氏面色惶恐,她蓦然死死抓住了卫馥手掌,似要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氏显然是被典狱司押送至此,可是却也是绝不敢当面指责典狱司,故而只能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晁错蓦然面色大变,他当然并不在意孙氏,可一双眼却忍不住望向了那口棺材。
好似有什么事情令他有些心虚。
其实棺中之人十分好猜,冯若寒是两天前故去,家人又在此处,那么棺中之人自然便是冯若寒。
果然苏炼缓缓说道:“棺中之人乃是冯若寒,这棺材是新才挖出来。”
旁人忍不住感慨苏炼之霸道,可林滢心里却忍不住咯噔。
作为一个常年办案子的女仵作,她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那就是刚死两天,就匆匆掩埋,此事十分不妥当。
冯若寒大小也是个军官,怎么说也应该设置灵堂,安排亲友拜祭。怎么会未过头七,就匆匆下葬?
苏炼说道:“林仵作受朝廷册封,又是顾公一手教导。那么冯若寒新死的尸首不若让她勘验,力求公道。”
所谓过刚易折,苏炼当然是刚柔并济。
那么林滢就是属于他这位苏司主的柔软。
晁错口口声声兄弟情深,那么如果结义兄弟的死是跟晁错有关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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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当众验尸◎
所谓刚, 令人畏惧敬服。
所谓柔,则令人心悦臣服,气顺意平。
林滢此刻倒是终究明白,为何苏炼居然会带自己前来。这话虽说得有些突然, 不过林滢倒是早就预料到几分, 也谈不上十分之吃惊。
她轻轻的一点头, 灵巧的下了马。
林滢是个十分细心仔细的人, 之前她就带着承装验尸道具木箱去了月水寨。后来这箱子在回城途中放在马车上。之后林滢上马前, 还将这承装工作小道具的木箱系在了马鞍上, 并不愿意自己工作箱离身。
晁错呼吸不觉有些急促, 他厉声:“林滢,你是顾公弟子,想不到你居然贪图富贵, 和典狱司混迹一道。顾公可曾知晓你是如此不堪, 恬不知耻凑上去讨好苏炼。他若在此,必定绝不容你做出如此勾当。”
晁错辱骂得十分刻薄难听, 不过林滢只当听不见,更没去与之争辩。
她目光游走, 却落到了孙氏身上。
孙氏乃是死者冯若寒的未亡人,按照大胤律令, 凡下葬者,挖棺验尸需得亲眷应允。林滢心忖却不知晓孙氏怎么想的。
但若冯若寒死因又蹊跷, 又强行被人下葬, 这其中若真有什么猫腻,孙氏必定是会心生不满。
所谓断狱探寻真相, 验尸只是其中一方面, 察言观色试探证人也是少不了。
林滢柔声说道:“冯夫人, 如今你夫君亡故,如若肯让我替你验尸,我必然做出秉公之论,不偏不倚,断出尊夫死亡真相。”
孙氏本来眼眶红红,宛如惊弓之鸟,如今林滢几句柔和话语一下,竟激得她眼眶不觉发红。
林滢试探着握住了孙氏发颤手掌:“只要你应允——”
她话语未完,孙氏已经爆发了激烈的情绪!只见孙氏厉声说道:“是晁错!是晁错这个畜生杀死我家相公!林姑娘,他人面兽心啊!他害死当家的,留下我这孤儿寡妇,让我们以后日子怎么熬?”
“他还配说什么结义兄弟?他几次三番寻上了我夫君,不依不饶,似为什么事情争吵。我是个妇道人家,多问几句,还让相公呵斥,说此事由不得我多问。”
“那日他们二人又发生争吵,后来动静越闹越大。再后来,晁错这个畜生唤我进去收拾残局。那我便看见相公一身是血,眼珠子已经不转了!”
孙氏说到了这儿,她的大声嘶吼化作簌簌泪水,化作凄楚可怜:“是我替老冯擦去身上血污,换上新衣。灵堂未设,头七未过,试问谁家死人便是这么匆匆下葬?我不敢不听!他说我若然不听,便杀我全家,连家里两个年幼的孩子都不能放过!此人,必然是做得出来,一定做得出来!”
孙氏哭诉完这些,她已然是浑身乏力。
林滢扶她靠着马车休息,又给她喂水。
孙氏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看着晁错眼神里也充满了仇恨。本来孙氏日子过得也不错,可如今冯若寒死了,孙氏这日子自然过得大不如前。
她本来心怯,不过林滢循循善诱几句,也激起了孙氏内心之中的火气!
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此收获也是出于林滢意料之外,不过她觉得孙氏如此畏惧也无可厚非,此刻道出也更是明智之举。晁错这个人身上匪气甚浓,从他灭了月水寨的手段来看,当真将冯家灭门也算不得什么。
而孙氏此刻道出,更是聪明的举动。
因为这妇人知晓太多了,如今晁错暂时未动,也不过是因为动静太大。等风头过去,孙氏必然是会被杀了灭口。
当然孙氏道出此番言语,也使得晁错方才那一段激情输出顿显出几分尴尬。
晁错缓缓闭上眼睛,一副心神俱丧模样,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收买一个没骨头的妇人又有何难?”
林滢也没给晁错一个眼神,而是和声说道:“既然冯夫人应允,那我便替死去的冯大人验尸,以此求回公道。”
苏炼可以不走程序,但是林滢还是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这时节棺木已经打开,苏炼下属已经小心翼翼将冯若寒的尸首抬起来。
晁错虽声称自己是被冤枉,但别人也不是傻子。冯若寒若死得并无蹊跷,何至于未设灵堂,未足七日,就匆匆下葬。
林滢娴熟的给自己戴上手套、口罩,她口鼻皆被遮住,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然后她望向了自己的老搭档:“卫小郎作为顾公幕僚,也学习许久。卫小郎,你方便来帮忙吗?”
她说得十分自然,卫珉亦是走到了林滢面前,而且卫馥、卫瑄都没有阻止。
表面上看,林滢不过是多了一个帮手,可这个帮手却是卫家人。
别人瞧在眼里,自然清楚这是卫家对林滢能力的一种肯定。
而且全程有卫珉参与,这验尸结果更能证明是林滢所说的秉公之论。
孙氏情绪激动,不过林滢反倒是显得姿态平和。如此一来,别人也不会觉得她受到了一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