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在未入梧州城时,燕儿只道自家小姐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可眼见李玉珠入梧州城中见的那些人,燕儿也终于知晓自家姑娘不简单,甚至来到梧州也是别有所图!
李玉珠蓦然伸手,捏紧了燕儿的下巴,她禁不住盈盈冷笑:“燕儿,梧州可怜的女子那么多,你现在自然知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你本是月夷族人,你父母本是前族长下属,被赵愈所杀,所以才沦为孤儿,养成这么一副惹人讨厌性子——”
李玉珠的手指又冰又凉,带着一股凉丝丝的味道。她慢慢收紧,将燕儿的下巴捏出一缕锐痛。
可她嗓音却犹自温温柔柔的:“可是这本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欠了你的。若不是这位梧州宣抚使忘恩负义,做出了那么些个抛弃妻女,屠杀恩人的勾当,你也应该是个千金小姐。是不是?”
燕儿不顾下巴传来了锐疼,赶紧点点头。
然后李玉珠方才松开了自己手指,用手帕轻轻的擦过了自己的手指头。
也许她说的是燕儿,代入的却是自己,这个世界都是欠了自己的。
此刻林滢虽觉得眼前这个李大夫分明有些古怪,只是如今尚有更要紧之事使她操心,于是分去了林滢注意力。
李玉珠可能是窃别人名声,并不是一位真正名医,但林滢无瑕细查。
她的心思犹自在之前赵府所发生的那桩案子上面。
此时此刻,林滢确定以及肯定,“玉隐之”这位交南奸细必定是有一位帮凶。
因为程芷手指食指伸直,握着香囊的手势显得十分的不自然。也因为这样,方才令林滢看出了破绽。
人死之后,半个时辰才开始出现尸僵,然后程芷程芷僵直的手指才会因为尸僵关系方才不能屈回。
这说明将雕刀换成香囊的人,至少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凶案现场,所以无法改变程芷别扭的手势。
不但如此,正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那换香囊的人才会被割破手掌。因为产生尸僵的关系,所以那把雕刀就卡在程芷手中,拿出来颇为费力。
那交南奸细自然绝不可能在现场逗留那么久。
如若“玉隐之”离席时间太久,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可能没人提及这件事。
可见自己寻出来的凶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其背后亦有极为庞大的组织。
从月水寨灭寨,到今日赵月被污蔑,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背后就有一条丝线扯动,令人十分在意。
整个梧州水面之下,只怕是有暗潮汹涌。
想到了这儿,林滢忍不住轻轻的咬了自己嘴唇一下。
她没留意到苏炼已经走至自己一旁,正凝视着自己。
少女姣好的身影映入了苏炼的眼中,那双明润的杏眼凝动了几许思索之色,这份专注的神态更使得林滢容色平添了几许的动人。
苏炼的目光却落在了林滢的鬓发间。
他之前将一朵玉花别在了林滢的发间,可如今林滢鬓发间空荡荡的,并没有这朵玉华。
一想到了这儿,苏炼就禁不住轻轻擦过了指间那枚扳指。
一旁卫珉行礼打招呼:“见过苏司主。”
然后林滢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向苏炼行礼。
苏炼嗓音总是那般平和:“阿滢,卫小郎,随我过来。”
若无外人在,苏炼的态度就仿佛要亲近一些,从他呼唤林滢的称呼里也是能够听得出来。
他言语仿佛有一种无法违逆得魅力,又或者苏炼态度是有正经事要跟林滢等商议,也容不得两人拒绝。
苏炼的马车甚为宽敞,就算坐上三人,也是绰绰有余。
念及苏炼的病,林滢目光禁不住在他面颊上逡巡。苏炼面颊微微苍白,沉若轻雪,好似并没有什么血色。
然后林滢目光不自禁落在了苏炼的手腕之上,那手腕流转宛若玉质般光芒,却是骨节苍劲。而衣袖望里,苏炼手腕上竟系着一串上等紫檀木雕琢的佛珠,如此缠绕在手腕之上,与苏炼苍艳的凶煞形成了及其鲜明的对比。
林滢不知晓苏炼为何腕缚佛珠,苏炼 杀性颇重,又或者他是以此来镇压自己的心魔?以苏炼之地位,加上他所行之事,有心魔存在也不足为怪。
他虽对自己态度一直温柔和气,却是个狠戾果决之人。
然后林滢就听到苏炼温和的嗓音对自己说道:“阿滢,我素来不喜欠人人情,我送你之物,莫非你并不喜欢?还是要我送你些别的?”
林滢赶紧从怀中摸出那枚墨玉花钗,斟酌词语,小心翼翼说道:“苏司主送我的礼物,已经是十分贵重。无论是那把指纹刷还是首饰,都是很好。只是这枚玉钗,乃是赵知州和云华郡主特意送给苏司主的飞云岫所雕。这赠玉之事,梧州城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
苏炼反问:“所以呢?”
他这么反问,还理直气壮,简直把林滢整不会了。
林滢一向善于应对,说话流畅,可此刻却忍不住磕磕碰碰,结结巴巴:“就,就是,稍微,有点高调。”
不是有点高调,是很高调的!
林滢:我个人不喜欢太高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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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二更)
◎下一次,你自己动手杀人◎
苏炼微微默了默, 大约他内心生出惊奇,可能觉得自己并不高调。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仿佛有点儿不知道如何拿林滢是好一样。
然后他才缓缓说道:“今日梧州城中,会发生一件大事, 可能要用得上顾公弟子的聪明劲儿。”
就好似如今梧州仍然并不安宁。
赵家宴会结束之后, 赵月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摘下的发间的木钗, 珍而重之放入匣中, 在将头上的发饰一件件的摘下来。
然后她的发丝如乌云般的淌落。
人前她镇定自若, 十分从容, 人人都称赞她气度不凡, 果然被教得不俗。
可待她回到了自己闺房之中,此时此刻,她终于星眸含泪, 面颊渐渐裂出了悲伤之态。
她呆呆坐了会儿, 然后泪水方才大颗大颗的淌落。
直到此刻,赵月方才暴露了自己悲伤。
因为她人前不可以失态, 她身上被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她不能够让人窥见自己难受模样。母亲教导她, 既有心踏上这条路,就要足踩荆棘, 并且绝不能人前流露软弱之态。
因为没人会依顺一个软弱的领导人。
直到这时候,她才能够黯然神伤, 开始想起了阿芷。
阿芷, 死了的程芷,也是她曾经的婢女, 可能更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托生在云华郡主肚子里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作为唯一的女儿, 可能她有时候会有一些孤独。
没有兄弟姐妹不要紧,只是她永远只有同盟,没有朋友。
后来她遇到阿馥,这一切也许变得好些。不过她跟卫馥都不习惯在对方面前流露自己软弱一面,她们都是性子骄傲的人。
若说相处得来,能在对方面前不必掩饰的,那也只有阿芷。
有时候她觉得阿芷是自己的一个影子,乃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所以那时,她知晓程芷曾动念想跟那个“玉隐之”离开时,她便劝说程芷顺应自己心愿,不必耽于恩情留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她就好似有一种错觉,就好似阿芷代替了自己,过上自己不能触碰的自由生活。
可是现在程芷却已经死了,就好似自己推她去死一样。
什么追逐自由生活,阿芷的人生岂不是成为一个笑话。
在赵月失态之际,云华郡主却来到了女儿房间。她蓦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其实,程芷是我安插在那‘玉隐之’身边奸细。”
赵月眼波蓦然一颤。
云华郡主缓缓说道:“阿月,所以你不必觉得,程芷是因为你当年幼稚,方才误上贼船,甚至因此身死。她比你大两岁,却是比你要成熟。你跟她之间感情深厚,你对她有活命之恩,而且视她如亲人,她等闲不会心生背叛,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交南奸细真名叫胡元,是个心狠手辣,十分狡诈的人物。不过他怎么也不知道,他身边依顺听话的徒儿却是一个大胤密探。杀了胡元其实很容易,可是作为一个地位颇高的交南间谍,这个人的存在,有着更高的利用价值。”
“程芷不动声色跟了他好几年,装笨藏拙,却将胡元这些年所见过的人,乃至于打探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阿月,如若你要怪,便怪我思虑不周。怪我未曾想到这个交南奸细居然是这样的丧心病狂,心狠手辣。”
“程芷这些年并未虚度光阴,她做的是让她无比自豪的事。如今无论你要怪谁,都请擦干你面上泪水,因为咱们如今还有事情要做。”
说到了此处,云华郡主伸手按住了赵月的肩头。
此刻马车之中,林滢方才缓缓的提及了正事,她不由得小心翼翼试探:“那位‘玉隐之’是交南奸细,也许,云华郡主早就知晓,对不对?”
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梧州那些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想来云华郡主不可能不知晓。可她仍然是将这位交南奸细联同程芷请入府中,这其中必定会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原因。
而如今,苏炼也给予一个肯定答复,他朝林滢点点头。
“程芷是云华郡主放在这个交南奸细身边的密探,这件事情典狱司之中,唯独我是知晓的。这些年程芷胆大心细,也给我们提供了许多的线索。交南潜伏在梧州的奸细也绝不止他一人。我等暂时未曾动他,乃是怕打草惊蛇,本意是想要一网成擒。可是却没想到,这个原名胡元的交南奸细居然还做出构陷县主之事。”
“县主的清誉自然是十分的要紧,可就算为她清誉说出真相,旁人也会觉得砌词狡辩。阿滢,今日若不是你,只恐怕县主名声也是难以挽回。”
林滢思绪越发显得明白了,故而禁不住说道:“所以,小晏并未阻止这个交南教习的自杀。并不是因为武艺高强的晏副司不会应付这等场面,而是因为他本就想要这个胡元去死。只有胡元一死,梧州城中其他密谍才会暗暗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秘密并未被发现。”
一张卷宗送到了林滢面前,林滢不明所以,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人名,以及这些人在扮作玉隐之的胡元进入梧州城后的见面时间。
典狱司将讯息进行了进一步的筛选和数据分析。
几个重点怀疑对象是被圈出来列在前面的。
这几个重点怀疑对象里面,李玉珠赫然在列!
有些人以为自己逃脱了,可其实也不过是上钩的鱼。
也许是有所感应,马车上的李玉珠也是心烦气躁。
李玉珠今日处处不顺,她心里也是很不舒服。
不知怎的,李玉珠想起了那个令她讨厌女人。
她甚至不愿意称之为母亲,故而内心称她为那个女人。
那女人也不能说一点优点也没有。如若如若说那女人有什么优点,就是她纵然落到了泥地里,却仍然是姿态优雅,有着一种十分动人的气度。
可能她出身不错,受到的很好的照顾,亦有很好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