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里安
一位着官袍的太医跪在了宫前,磕头道:“陛下!此事和沈姑娘无关!是臣的罪过!”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位陈太医的身上。
陈太医时年二十,年纪轻轻蓄着长须,素有美髯公之名。少时孤苦拜先太医院院使为师,后娶其女仕途顺遂。一年前先太医院院使暴毙,因带丧不得升迁,只等过一年的律定孝期升为院使平步青云。
即便没有官衔,如今的太医院诸事都由陈太医主管。前朝后宫均对他的医术赞不绝口。
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少年英才的人物会在此刻跪下认罪。
陈太医伏在地面,声音凄切:“臣妻儿已失踪七日有余。齐贵妃以臣妻儿性命要挟,臣投鼠忌器给了贵妃堕胎药!倾玉宫的月饼里,便是那药,德妃小产并非因为林侍卫的侵犯,而是因为那药!望着盆中的小皇子,臣实在肺腑难安,不得不告诉陛下实情!”
楚非烟瞪大了眼,摸着小腹:“原来是那块月饼……”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贵妃脸上。
萧彻打得手都疼了,贵妃国色天香的脸侧立即浮现掌印。
萧彻怒斥:“毒妇!”
贵妃摸着脸。
“啪!”
她将巴掌甩了回去,眼中含泪,大笑着直呼帝王名讳:“萧彻!是我看错你!你验也不验,问也不问,就凭那几句话,定我的罪!你不配当皇帝,不配当我齐缨的丈夫!是你骗我,让我糊涂这些年,我早该听父亲的话,拒不入宫!”
齐贵妃劈手夺了萧彻手中的银剑,削断一缕发丝。
高声道:“今日你我之情犹如此发!萧彻,我在长春宫等你的发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彻被打了一耳光,又被夺了剑,丢尽了脸。
偏偏齐家一门两父子今时都在阵前杀敌,朝廷叫得出姓名武官无不是齐大将军的弟子。
没有铁证,他还真不能拿齐缨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齐缨带着她的婢女越走越远。
楚非烟并不喜欢贵妃,哭着对萧彻说:“陛下,你要为咱们的孩儿报仇啊!”
萧彻安慰着她。
正在这时,陈太医又说话了:“倾玉宫里的催情香,也是贵妃授意臣给德妃娘娘的。”
楚非烟一愣,叫道:“陈太医!你在说什么!”
陈太医一字一句清楚道:“德妃娘娘曾以身体为报酬,向臣讨要催情香,说是孕期寂寞,要私下用。臣惶恐避开,但这事叫贵妃知道,便逼着臣给了她。”
陈太医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高高呈上:“这是德妃娘娘落在太医院的手帕,臣见过娘娘后肩的蝴蝶胎记。”
一言一帕,直接将楚非烟钉在孕期偷情的耻辱柱上。
楚非烟耳边嗡地一声,她后肩真正有个红色的蝴蝶胎记,陈太医怎么会知道,还拿来污蔑她?
仔细看那手帕,试图看出破绽,结果看出,手帕确实是她亲手所绣。
她只为檀止和萧彻绣过!
萧彻那个送出去,檀止那个没送出去,后来给了林涵风……
楚非烟整个人晃了一晃,心里明白,完了,说不清了。
萧彻拿了手帕,抖着胳膊查看,看完猛地喷出一口血,他赤目指着楚非烟大骂荡.妇,提了剑刺向她的心口!
第二百零九章 督主(15)
◎杀机。◎
楚非烟狼狈躲闪, 栽倒在地,第一剑擦着她的上臂刺空。
紧接着,萧彻刺出第二剑!
太后端立一旁,不怒而威, 眼中几分了然。
事有蹊跷。
楚非烟难道真的一时半刻都等不得, 傻到在中秋宫宴的时候偷人?真的那么巧合, 倾玉宫小厨房走火, 引得众人过来看春宫?
至于落胎药, 齐缨善妒, 但刚烈磊落, 明刀明枪,不会暗箭伤人。事情串联在一起,排除这几位, 只剩下一个人, 有动机有能力,作出这样的局面, 一箭双雕,除去腹中怀有皇家长子的德妃, 又给齐缨扣下一大盆难以洗净的脏水。
那人正是现今稳坐中宫,称病养身的皇后。
太后并未开口为楚非烟解释。
顺水推舟, 叫皇帝亲手结果这个惯于蛊惑圣听的,再为贵妃洗冤, 敲打皇后, 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楚非烟实乃福运天佑,萧彻一个练家子, 连刺两剑, 皆未戳中要害。
第三剑没待举起, 沈镜恭恭敬敬道:“陛下!太后!陈太医所言并非事实,关于落胎药,民女有话讲!”
众人诧异目光都落在沈镜身上。
在场宫人不乏和太后一般想通关窍有所猜测的,但谁都没料到,真的有人有胆量,肯站出来为失势的贵妃、德妃讲话。
沈镜道:“民女进宫前,恰巧遇见陈太医口中所谓失踪的妻儿。陈王氏并非失踪,而是被陈太医关了起来,正因她撞破了陈太医和皇后的密谋!陈王氏现在正在民女的马车里,陛下,太后,可传她问话!”
传来陈王氏,陈王氏讲了她如何在太医院撞破陈太医和皇后大宫女的对话,如何被陈太医关起来,险些去母留子,艰难保住性命出逃……
陈王氏叙述完毕,沈镜盯着陈太医问道:“十年前,丞相府大张旗鼓找过新认的义子,后不了了之。那义子五官和陈太医肖似,脊背落着一道长疤,不知陈太医脊背,是否有这道疤痕。”
陈太医面如土色,官袍一扒,果然有一道从肩胛骨至后腰的长疤。
萧彻目不转睛盯着那道长疤,几乎站立不住。
林涵风,贵妃,楚非烟,陈太医,皇后……
今时今日前,他信任无比的下属或女人,形象在一朝间反复幻灭了。
他算计旁人,旁人也在算计着他。
萧彻遍体生寒,急火攻心,蓦然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
萧彻昏了过去,太医们急匆匆将他抬到一旁施针救治。
太后问:“皇帝怎么样?”
太医:“回太后,陛下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一阵就好了。”
太后点点头:“将皇帝抬回养心殿歇息,你们随去照料。”
侍卫和太医无有不从。
太后吩咐周嬷嬷:“去请皇后过来。”
周嬷嬷去了。
萧彻一晕,楚非烟暂时没了生命危险,更没了主心骨。
剩下能主事的,太后,檀止,都不会像萧彻一样听信她,护着她。
催情香的锅还在身上。
楚非烟心中慌得厉害,揪打陈太医哭骂:“你个狼子野心的贼人,怎敢如此诬告我和贵妃娘娘!你害了我的孩儿,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太后示意侍卫拉开控制住她,却不说怎么处理她。
楚非烟不断靠责骂他人彰显清白。
骂沈镜:“你早知道有人要害我孩儿,为何不早告诉我!”
沈镜平静道:“兹事体大,民女不敢轻怠。半路得到消息,一进宫便赶向倾玉宫,可惜没来得及告诉德妃娘娘。”
楚非烟失声痛哭,她后悔至极,为何要去害沈镜。
倘若不是那一时的鬼迷心窍,她便是吃了堕胎药,掉了一胎,还会有下一胎,更会有帝王的怜惜,若真是皇后干的,届时后位空悬,她很有可能入主中宫,成为新后!怎至于被人撞破失身,落到现下的狼狈境地!
皇后端庄地由宫女扶着过来,弱柳扶风,病弱西子般,咳了一咳:“母后,听说德妃的孩子落了?”
太后将陈王氏的说法讲了。
皇后惊愕道:“什么?秋瑾,”
她叫中宫的大宫女:“陈王氏所言可是真的?你和哥哥密谋,要害德妃,嫁祸贵妃?”
秋瑾跪倒:“主子,奴婢看不惯贵妃和德妃嚣张的模样,明明您才是中宫皇后!”
弃卒保车最难的一步,是卒的忠心。
秋瑾和陈太医愿为主荣而死,连太后都不禁在内心感慨难得。
眼下朝堂文臣武将东厂三足鼎立。丞相为文臣之首,他的独女嫁进宫中,是对皇帝的表态和联盟。太后不能破坏这联盟和局势,认可地将所有罪责归于文秋瑾和陈霄。
二人拖到外面,杖毙而亡。
楚非烟看得心惊肉跳。
近乎以为太后也要杀了她了,没成想太后留有情面道:“德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以黥面刑法。”
皇帝盛宠楚非烟的情景历历在目。
太后虽不喜这个女人,却不会因一时之气,给母子间的关系留隐患。
万一楚非烟在她手里死了,天长日久,皇帝想起她的好,怨恨自己怎么办?
不罚楚非烟,或者将她留给皇帝定夺,不如趁机将她施以黥刑。
男人看女人,少不了见色起意。
失去清秀姣好的面容,楚非烟以后再也翻不起大风浪。
楚非烟哭求挣扎着,被侍卫们押了下去。
案子断清,太后望向沈镜。
她对这个外圆内方,进退得体的沈姑娘很是欣赏。
亲眼目睹檀止对她的重视,原本按下的想法升了起来,夸赞道:“檀大人这个妹子养得好啊,蕙质兰心,正直果敢,若非有她,岂非叫贼人奸计得逞?沈姑娘今年几岁,可有婚配,和中意的郎君?”
要沈镜入宫的意思昭然若揭。
檀止抿紧了薄唇。
沈镜大方答道:“回太后的话,民女今年十七,未有婚配,已有中意的郎君。”
太后含着拉拢的意味:“是哪家的儿郎?哀家可给你们赐婚。”
上一篇:顾家小仵作
下一篇:疯批帝尊洗白后,天下皆为裙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