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里安
师梧怒不可遏,只盼这瘟神要么杀了他, 要么赶紧走。
沈镜继续道:“我最近惹了些麻烦,正好在你这借住一段时间, 养好内伤再走。”
“我可保护不了你!”
沈镜:“无碍,真有人追来, 我会保护你。”
打不过, 赶不走,师梧带着气恼, 引沈镜去寺庙后院。
寺庙有些年头, 前朝香火鼎盛过, 当朝皇帝不信鬼神,就此落败。
不漏风的屋子剩下两间,紧挨着,一间师梧住着,一间收拾出来,作为书房。
书房没床没榻,一桌一椅。
师梧想将卧房给她,沈镜径直走向书房,师梧不知想到什么,眼眸暗了暗,拂袖而去。
沈镜在雁荡山住了下来。
因着师梧故意到处传的流言,雁荡山人迹罕至。做工的一听雇主在雁荡山里,纷纷将头摇成拨浪鼓。
招不到人修缮破庙,砍柴烧水,做饭浆洗,她思索片刻,用法术捏出一对纸的童男童女伺候。
法随心出,沈镜捏人时想的是师梧,童男童女生着和师梧九分肖似的五官。
师梧第一次见到童男,十岁模样的他正拿着木板修庙门破洞。
自然知道法随心出的原理,盯着半晌,极重地哼一声,去找沈镜的茬。
他看出沈镜不想伤害他,一直在试探沈镜的底线,试图尽早把这位不速之客烦走。
没成想沈镜那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女童,和他近乎一样的五官,穿着鹅黄襦裙,在给沈镜剥栗子。
师梧立在门外,薄唇紧抿。
沈镜见着他,示意童女分栗子给他。
糖炒栗子热乎乎的,香甜无比,师梧没接,板栗洒了一地。
师梧用冷漠在他和沈镜间竖了一堵高墙。
破庙依旧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童男修缮破洞的墙壁、门板和屋顶。
童女打扫落灰的前堂、庭院和长廊。
荒废许久的小厨房升起袅袅炊烟。
师梧不懂为何早已辟谷的沈镜仍要保证一日三餐,猜测和她口中内伤有关。
她一个剑痴,修仙狂徒,连着半个月没练剑了。
**
兔妖贺安来找好友,对焕然一新的庙宇不住口地赞叹。
一妖一鬼凑在卧房私语。
贺安智商五岁,语速较慢,一字一句,有一种笨拙的认真:“这回一直往北,去的沧海,那里的魔族说咱们听不懂的话,巨船比十间皇宫加起来还大……没有丹如。下次去西面的沙漠找找。”
空手而归,他耳朵没精打采耷拉着。
师梧看着小兔妖缺个口长耳朵,心知是这次旅途添的新伤。
兔妖上辈子不是兔妖。
贺家小将贺安曾和其他贺家男人一样,在沙场运筹帷幄,英勇作战。
有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丞相之女杨丹如。
说好那一战归来成亲,谁料遭军师背叛,贺家男儿除贺安坠崖,全部战死。
贺安智商摔回幼年期。
功高震主,军师背叛是皇帝授意,捉回来假意问罪,只等秋后连升三级。
斩草除根,老皇帝不准备放过贺家这棵独苗。
杨丹如花容月貌,早被老皇帝看中。进宫前夜,偷跑出相府,把秘密告诉贺家老夫人,告诫他们赶紧逃。
贺安上马车前,扯着杨丹如的衣袖,哭着问,何时才能再见。
杨丹如说你安心等着,我会来找你。
贺安便听话地一直等着。
和师梧一同执著等在忘川。
骚乱发生后,师梧落入艳鬼道,他落入妖道。
忘川没有杨丹如。
七十年前,叛军攻入皇城,护城龙气损伤,贺安趁机去找,宫中也没有。
师梧见着这样可怜凄惨的兔妖,怒火中烧:“这么久了,她想找你,早该找到。还等什么,找什么,说不准人家早把你忘脑后了!”
贺安眼里含着一包泪。
师梧冷哼一声。
他说的是事实。
贺安该看清,他自己也该看清!
小兔妖哄好自己,再软声哄凶巴巴的艳鬼。
临走前望着在庭院里煮茶的沈镜,羡慕地问:“她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吗?”
艳鬼立在廊下的阴影处,漆黑的眼照不进一丝阳光,并没有回答。
他艳名远播,外面的人只要提起他,无不是声色犬马的旖旎场景。
鬓影衣香,勾缠撩人。
谁都不知道,谁也不在意,真正的艳鬼是这样的。
孤冷,沉寂。
像一支根烂透了,将要开败的红芍药。
小兔妖看着这样的艳鬼很是害怕。
这让他想起艳鬼刚出忘川那段时间。
艳鬼不肯吸人精气,兔妖只能采灵草养他,勉强吊着形体。
好容易养得形体稳健,去一趟大名鼎鼎的神意宗,回来变成这幅样子。
喂他灵草,不肯吃,逐渐地衰败,直到一颗珠子从天而降,把房顶砸了个窟窿,落到艳鬼床边……
兔妖长耳朵扫来扫去,悄悄听庭院的动静。
女人在指挥童女打井水,清洗红彤彤的野果。
指点童男给火炉扇风的技巧。
言辞简短,不包含任何个人情感。
感觉不是容易相处的性格。
兔妖胆小,心中有点怕。
想到师梧,这个自己唯一的朋友,还是鼓起勇气,怯怯走过去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师梧眯着眼睛,看兔妖犯蠢。
沈镜窝在躺椅中,觉得耳朵乱摆的小兔妖十分可爱。
为了不OOC,维持冷淡:“嗯。”
兔妖没头没尾道:“师梧只吃最鲜嫩的,带着露珠的灵草!”
在小兔妖的世界里,等到想等的人,有地方可住,师梧烦恼的只能是食物。
他的智力没有随身体长大,总是忘记,他是成年许久的兔妖,艳鬼也不再需要食用灵草果腹。
沈镜递给他一碗灵果茶,兔妖小心捧着,继续发声:“他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你,你要对他好一点啊!”
“砰——”
师梧闪身进屋,将房门重重关上。
沈镜送去的灵果茶,被丢出来,白瓷碗碎成三瓣,茶汤流了满地。
夜里师梧横竖难以入眠。
一阵剧痛袭来,四肢百骸同时投进了烈火中炙烤似的。
这是魂魄沾了忘川水留的伤,治不好,可用灵气压制。
往日用地衍珠吸纳灵气储存在内丹中,沈镜一来,怕秘密被发现,没敢用地衍珠修炼。
半个多月亏空,他内丹经脉,都没有多余的灵气了。
师梧痛得发抖,玉面煞白,冷汗浸透被褥,殷红的唇被咬出鲜血。
头晕目眩,摔落地板,乍然的磕痛令他清醒了些。
他蜷缩在地面,等待身体熟悉疼痛。
熟悉就好了。
重新熟悉,反应就不会这么剧烈。
屋门开合,他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带着山风的寒意。
一只手挤进他攥紧的拳中,令其舒展开,通过紧贴的掌心,给他输送灵气。
那人问:“你怎么了?”
灵气压制,毁天灭地的痛楚渐渐偃旗息鼓。
师梧用力抬首,透过长睫上的泪珠,见到一小截精致的下巴。
这么多年,沈镜似乎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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