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月琼玖
第36章
一时间,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黑和白雪,眼里带着同情。
赵明月一看大家的表情,哪里不知道家人心里都在想啥?无奈的给大家科普了下, 各地不同的丧葬风俗。
还真不是瞎编的, 南山书院的藏书楼里, 就有本书讲各地的风俗忌讳。
有的地方认为火是最纯净的,能去各种污秽孽障, 死后烧了能干干净净的重新投胎;有的是天葬,山里扔的, 大河里丢的都有, 死后回归自然;有的是直接一张草席一卷, 挖坑就给埋了;不过最普遍的还是放棺材里埋了, 在上面堆个小坟包, 立块碑。要不是平江府不兴火葬,赵明月得留个遗言,她将来死了,也给烧了。
村里得了疫病的牲畜,有的深埋,有的也是火烧。
大黑和白雪死后, 赵明月要烧掉, 赵家人先是惊奇赵明月居然舍得烧。过后就是对两只狗死后,居然还有人料理后事, 估摸着以后还会有祭品, 起了心绪。
怎么说呢,敬佩什么的说不上, 就是感动赵明月居然如此有情有义。呃,赵明月有情有义他们都知道, 只是现在对赵明月的情意深度和广度,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明月对两只狗都如此情深义重,更别说是对他们这些亲人了,突然就觉得自个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还不了明月的情意。
赵发财想得深远,明月这样重情,将来他死了,明月得多伤心啊?得提前多跟明月说说,他赵发财这辈子托明月的福,后半辈子都活得顺心爽快,死了也不伤心。
慧娘暗下决心,无论往后怎样,明月还是得生个自己的孩儿。要不等自己去了,留明月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她想想都心如刀绞。
*
祭拜完了,牌位前摆放的食物,拿锅里热热,上桌直接吃。已经故去的人吃的是食物的香火,他们吃过了,活着的人再吃,一点不忌讳。人们缅怀先祖的同时,绝不会浪费食物。
大黑和白雪在夏日里相隔几天闭上了眼,赵明月如之前所说一样,给它们烧了,骨灰装在坛子里,放在自己床下。
接下来好些天,赵明月心情都不好,只更加用功学习。慧娘和刘婆子三天没给饭桌上上肉,大金几个天天忙活完了,就出门打听,哪里有全黑全白的小狗崽可以买?
村里人家大狗生了小狗,相熟的人家说一声就抱去养了,城里得花钱买。几人背着赵明月,腿都要跑断了,终于抱回来一黑一白两只狗。
仍然是一公一母,只黑色小公狗比白色的小母狗大一些,两人也不是一个窝里出来的。两只狗还是叫大黑和白雪,大黑抱回来,拿绳子绑了好几天,才不奔外头跑。
赵明月领了他们的心意,一日三餐的亲自喂食,平时大黑和白雪的叫着。
白雪还是个刚满月的小奶狗,赵明月喂了几天,就天天绕着赵明月脚边跑来跑去了。大黑在又吃了几天肉汤泡的饭后,也干脆的投诚了。
赵明月不是真的九岁小孩,生老病死她早就能接受了。只是陪伴了她这么久的大黑和白雪死在跟前,心里总是觉得空了一块。
现在新的大黑和白雪,每日都活泼泼的在身边蹦来跳去的,赵明月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小狗要慢慢训着才能更有灵性,赵明月现在就拿训大黑和白雪当课余消遣。
原来的大黑和白雪听赵明月的话,是因为它们和赵明月相处太久了有了默契。那会赵明月太小,两只都已经是大狗了。
这会正好相反,小狗崽正是活泼好动又好吃的时候。赵明月天天的胡萝卜加大棒,小狗崽做对了事就给吃的,做不对就轻拍两下。
刚开始赵明月用手拍,小狗崽还以为赵明月跟它们玩儿呢,后来就换了小木棍。轻拍几下配上赵明月自认为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声音,小狗崽们很快就明白了赵明月的各种指示,每天到了“玩游戏”的时间,就格外的欢腾。
大金几个也用同样的指令逗大黑和白雪,不过他们都不给两只狗崽喂食。从前的大黑和白雪,一直都是赵明月一个人喂食,偶尔赵明月不在家,慧娘帮着喂几次。
现在也一样,只赵明月一人给它们喂食,它们也跟赵明月最亲。
赵发财和刘婆子不参与狗狗的喂食,还有一个原因:不管是从前的大黑和白雪,还是现在的两小只,吃的都太好了,他俩喂不下去。
这狗吃的,比他们从前吃的好多了,就是现在,望山村也有不少人家的饭食比不上大黑和白雪。
不过,现在赵发财也在府城涨了见识,府城有的富家少爷,还天天拿肉养狗呢!明月拿肉汤和边角料剩饭养狗,半点不出格。
再说,明月的大黑和白雪养得多有灵性啊,跟个小娃似的,就是不会说话。
*
时间若白驹过隙,一年半的时间一晃而过。
先前的大黑和白雪的骨灰坛子,埋在了赵大虎的坟边,现在的大黑和白雪已经长成了结实的大狗。
秋日红叶翻飞,咋冷还寒,平江府两年一次的院试如约而至。
赵明月多穿了三层单衣,在一堆看起来至少十六七岁以上,主体三十岁左右,不乏四十岁的考生中,显得格外瘦小。
和县试一样,还是赵发财一早送她,晚上来接。多一个人都不行,家里的一应做法都和之前县试一样。
慧娘和刘婆子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早中午吃的都预备和三年前的那几天一样。赵明月的早饭也完美还原了三年前的那几样,带进考场的午饭也是一样一样的。
门口的搜子认真的检查了考篮,赵明月照样原地蹦了几下,搜子们忍着笑,随便拍了他后背几下,就让他过去了。
“准考证”上的年纪和身长太过于显眼,搜子们都知道,这是南山书院这两年逢考必名列前茅的最小童生。
府城人民生活富足的多,南山书院无疑是他们的骄傲之一。因而南山书院月考一向名列前茅的学子,只要家中有学童的人家都知道。
搜子们再不入流,也属于衙门的人,院试这么大的事,相关的信息这些天他们也都了解了。对于极有可能取中秀才和举人的学子,他们都提前简单了解了下信息,别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人,将来受了刁难都找不到缘由。
本朝开国皇帝以武起家,建立新朝后改国号为武。因为自个儿不善读书,对读书人一向厚待。脱衣搜身这种读书人觉着有辱斯文的事,直接就给去掉了,改为派驻军巡逻。
驻军和知府县令之类的文官,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系统。派来巡场的兵士都是临时抽调的,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第二天一早要干嘛去。
一对兵士负责一条道两边的考棚,一个兵负责附近的几个,还不时就换防,想要看夹带,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此严防死守之下,还能偷偷看了恰好能帮助答题的夹带,还能半点不心虚的答出了一手好卷,那这人心理素质和运气也是绝了。
如此人才,偶尔出了一个也无妨。
三天时间,一坐就是大半天,赵明月在考场上全神贯注答题,晚上回家照样训训狗,吃饭洗漱睡觉。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赵明月出来看到红霞满天,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一时间考场上自己答了啥都不清楚了,又觉着这三天时间就像是一团面团,囫囵的就一起过了,又是很清晰极特别的一团。
第二天一早,强大的生物钟发生了作用,赵明月按时起床。一晚上过去,赵明月脑子又清明了,这三天自己各科的答案,又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脑海里。
赵明月不打算默一遍答案后去找夫子看,反正她岁数在这儿,还可以继续考。这次院试中了,就准备下次的乡试,这次要是不中,就准备下次继续考。
不过,不是赵明月骄傲,她自觉这次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这次的考题不偏,难度和书院的月考差不多,她也没有出现失误,如果和书院月考的名次相当的话,那就应该会榜上有名了。
既然这样,还是该背书背书,该写文章写文章吧。
夫子们也知道院试结束到放榜这段时间,刚考完的童生们多半是不能静下心来学习,索性就给他们放假了。科考费神,正好也在家养一养。
赵明月不需要养,她一觉醒来,觉着自己又生龙活虎,精力无限了。
于是赵家人陆续起床后,看到的就是赵明月如往日一样,在院子里背书。
厨屋里在做早饭的刘婆子和慧娘,今日动静格外轻。一早她们还没来得及洗漱,刚生起火来,赵明月就起来了。
看着赵明月如往日一样,打水洗漱后就去院子里背书了,两人对视一眼,隐下了眼底的担忧。明月一大早就起来背书,八成是考砸了!
后面起来的赵发财和大金几个,也是一样的想法,也不敢上前安慰,就默默吃着格外丰盛的早饭。吃完饭,大金几个偷偷对了眼神,齐齐出门去了。
明月没考好,心里肯定不高兴,他们得给明月买个礼物去。
第37章
几人出了门一合计, 还真不知道该给明月买啥。主要是赵明月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和大黑白雪一起玩,再就是和家里人说说话。
笔墨纸砚明月自己就买了, 大金几个自觉自个儿也选不好。再说了, 人刚考砸了, 给送这些,不是戳人心窝子么?
几个金努力回想了下, 自己在赵明月这个年纪都喜欢啥,最后一致得出答案, 买点心吧。他们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吃大肉, 管饱的那种。
这个不合适明月, 明月平日里吃肉不多, 还不吃肥肉, 那就换成点心。
府城点心真是贵,大不的一个盒子,各样都挑了两块,就要二百文。也就是花样多了些,在县城都可以买快三倍的量了。
慧娘和刘婆子则是去买了布来,给赵明月做新衣裳。隐含的意思是:明月你是女娃儿, 学成这样已经很了不得了, 一次没考好没事儿。
刘婆子对赵明月去书院读书科考,心里一直有担忧, 万一被发现了, 这可如何收场?不过慧娘和明月脑子都好使,她俩都一副不会有事的样子, 刘婆子也就不说啥。
赵明月中童生后家里头的变化太大了,刘婆子也就顺着慧娘的想法, 希望赵明月也能中秀才了。
若是不中,那也没事,反正都是童生了。家里头每月进项这么多,都够明月一辈子花用了,愁啥?
刘婆子能和赵发财夫妻一场,某些想法还真的挺一致,只有手头有钱,啥都不叫事。
赵发财到是淡定得很,他送考,接回家的,也不是到那就走。不少接送考生的,瞅着考生进了门,都喜欢和身边的人聊几句。
“您家这是送儿子来了?”
“您家这是考第几回?”
“我家的上一场就差一点,又准备了两年,这次应该能中吧?”
“瞅见那个长得格外俊的了没?看着也就十七八,不知道定了亲事没有?”
“人就算是没定亲,那也肯定是想着中了秀才取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呢?你就甭想了!”
还有说起赵明月的,“那个小小的,你们瞧见没?南山书院里都排前头哩!”
旁边的人点头,“这娃儿谁不知道?就是太小了,一般这么小,考官都不取的。”说得很有经验的样子。
“也是,我听人说,一般这种小神童,考官都要压一压的。压一压得个几元啥的?”感觉更靠谱的来了。
“小神童就是年纪太小,之前县试就没中头名,得不了小三元了。这次下场,估计也是跟我家的一样,攒经验来了。不过人家读书这么厉害,中个秀才还不是早晚的事?”这话说得很是客观了。
赵发财听了几天,觉着赵明月这次就应该是攒经验了。
那一堆的考生,赵发财都看在眼里,一多半都能生出明月这么大的娃了;另一半也都比明月高半截。
里头看着最小的,也比明月大了五六岁,还说是趁着年纪小,来攒经验的。
再一想,明月就是脑子再好使,也比别人少念了不少年,还真不一定就能中了。
再说了,明月这足岁才十岁的小娃儿中了,一堆四十的没中,那人不得觉着不公啊?不得找知府老爷要个说法?想来知府老爷为了省事,也会那个啥?压一压?
反正明月还小,再考个四五年,估摸都是其中最小的。家里钱财又供得起,急啥?这次不中,咱下次说不得还能中个头名哩!
赵发财自觉在家里的见识,排第二,瞅瞅老婆子和几个孙子?多大的事啊?不就是这次不中么?还用得着特意去买礼物?
心里是这么想的,孙子们买回来的点心可没少吃,这不是明月只吃绿豆糕和桂花糕么?其他的就是孙子孝敬爷爷的了。
他也不是自己吃独食,全家一起吃的哩,他就是嚼得少了点,吞得快了点。
赵明月对大家的礼物都笑着接了,这会她要是说,“我觉得考得还不错,中的可能性很大。”
估计家里人还会以为她受打击太大了,都开始妄想了,索性就啥也不说了,认真读书去吧。
……
某位家中有多年不中考生,经验丰富的送考人士“压一压”的预料,还真出现了。不过没像他说的那样压得太狠。
赵明月的名次本来能排前三,主考官一看年纪,给排到了十一。
年纪太小的考生,心智还不成熟。院试排在了前头,必定有一帮人要大夸特夸,身边人的期望也会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