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月琼玖
一贯稳重镇定的大金慌了神：“姑姑怎么办？浓华大冷天的哭都哭不出来了，我让四金和五金送她回去了。”
慧娘沉思片刻道：“别慌，你叫辆车先过去看看，若是浓华同意就先把人拉到府城来。晚上在咱家住一晚，明儿一早送去医馆看看。”
大金犹豫：“姑姑？”
慧娘笑道：“我这就熬姜汤，等你们回来都喝上一碗。这几天有事就让二金和三金跟着明月。在家里咱们也都戴上明月说的口罩，不会有事的。一会我让二金先去医馆买几副治风寒的药，有点不适就都喝上。”
“你先等会我。”慧娘说着转身进屋拿了个小盒子和五两银子出来，“这根参须你带着，万一用的上。银子也先拿着，有个什么事也好办。”
大金抹把眼泪：“姑姑？”
“赶紧去吧？浓华是个好姑娘，不管你俩成不成的，咱们都得帮一把。”
“嗯！”大金接过小盒子转身快步跑出门，“银子我这有，不用姑姑的。”
晚上回来的只有四金和五金，两人一脸哀色。
四金道：“大金哥留在张家了，浓华姐请了个赤脚医生来，看了眼张叔和婶子，说是怕熬不过今晚了。”
五金补充道：“张叔吃了药醒了一小会，说不想死在外头，不让往府城送。”
四金：“还说同意大金哥和浓华姐的婚事了，让他俩热孝里就成亲，大金哥就留那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明月才知道张浓华就是大金早就相中的媳妇。
张家就是这几年一直给赵家送鲜花的花农。张云早些年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身，只得了张浓华一个女儿。
在村里被人歧视指指点点，在家也受欺负。说是张云断了根就该好好养着几个侄儿，死了也有个摔盆的。媳妇和女儿干着全部的家事，吃着最少的饭食，张云一气之下分了出来。
分得的几亩薄地跟人换了靠近府城的山地，在山脚扎了个棚子，靠着养花到府城卖，不时在府城寻些活计，慢慢的也起了两间屋子。
张家周围老远都没有人家，做爹娘的危在旦夕，只张浓华一个年轻姑娘，大金明知不合礼数也留了下来。呃，他现在也算是准女婿了，这种情况下留下来也不怕人说闲话。
第45章
赵明月不懂：“张家之前为什么不同意大金哥和浓华姐的婚事啊？大金哥这样好的人, 张家应该也知道咱家家境也还好啊？”
五金举手：“因为大金哥说往后成亲了也要跟着明月你，你去哪，他就去哪。张家想把浓华姐嫁在附近。”
三金道：“张家就浓华姐一个女儿, 大金哥已经跟爹娘说好了, 以后给张家两口子养老。张家说自家配不上咱家, 对不住大金哥。应该还是担心浓华姐将来受了委屈没人撑腰。”
二金点点头：“但这几年张家也没给浓华姐嫁出去，应该也还是舍不得大金哥这么个好女婿。我估计就算是没有这次的事, 张家也要松口了。大金哥的好长眼睛的都看得到，这几年一直照顾张家, 家里的相看都给拒了, 浓华姐也不小了。”
赵明月明白了, 二金他们应该没少在张家面前给大金刷好感度！
大金这一去过了十日才回来, 中间几个金轮流着去张家忙丧葬的事, 张云夫妻俩没熬过那晚。
坟前是大金摔的盆，一个女婿半个儿。张家的亲戚们没见怎么哀痛，吃席吃得欢，葬礼一完就走了个干净。
张浓华跟在大金身后进门，抬头打招呼时眼里的悲哀，麻木和怯懦让慧娘心疼。
“虽说是在热孝里不好大办, 该有的礼不能缺了。姑姑当你娘家人, 咱们先在府城简单办了，让大金带你回望山村再办一场, 认认人, 在族谱上记上名了再过来。”
张浓华扑在慧娘怀里泣不成声。不是她爹娘不想同意亲事，爹娘说大金哥看她的眼神不是男人对喜欢的女人的眼神。
“大金是个好的, 爹娘巴不得他当女婿，爹娘就怕将来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到时候我们浓华怎么办？”娘满脸愁容跟她说的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张浓华知道她娘说得对。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长得也还成，不是没见过倾慕她的眼神。
爹跟大金哥说同意他俩的婚事了，大金哥也说会一辈子对她好。她走投无路了，只能先占了大金哥妻子的位置。若是，若是有一天大金哥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她，她自请下堂便是……
张浓华哭失去爹娘的悲痛，哭自己的委屈，哭小姑姑果然像大金哥说的那样，是世上最好的姑姑！
赵明月从书院回来，接收到了准大嫂誓死追随的目光。
赵明月：大金哥，你这是给自己媳妇儿下了盅？
大金：我就想要个听话的媳妇儿，一辈子不对明月起二心。浓华不重钱财，听话，没有娘家人来进言，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大金看看哭得两眼红通通的张浓华，嗯，长得也俊，将来他们的娃定会像阿爷说的那样，是机灵的娃。
女娃就请小姑姑帮忙教导，男娃就跟着明月读书。读不好就跟他一样，在明月的儿子身边做事。
两人的亲事简单办，也得有个章程。慧娘作为“娘家人”和大金在府城唯一的长辈直接安排上了。
“咱们只拜堂，圆房等一年后浓华出了孝期再说，你们几个腾一间屋子给浓华。大金你先收拾完了，我再看要不要改动。”
大金红着脸点头，其他人一脸揶揄的笑，目光扫过穿一身素衣的准大嫂，忙收敛了面容，齐齐点头。
“你跟浓华过几天回去办酒的时候要穿喜服，那会都年节跟前了，县里样式也没有府城好看，就在府城置办了。”慧娘看向张浓华，“浓华守孝的衣裳也要再置办几身，等过了孝期咱再去买鲜亮的布匹做好看的衣裳。”
张浓华连连摆手，“小姑姑不用的，我衣裳够穿。”
大金点头：“我手头有银子，一会就去买。”
慧娘转向张浓华，“小姑姑现在是你娘家人。我娘家侄女出嫁我都给置办衣裳首饰，给压箱底，你也一样。”
赵明月插话：“还有我，我也给压箱底。”
张浓华眨眨眼，老哭不吉利，小声道：“我，我会裁衣裳，买布就好了，买成衣贵。”
慧娘笑笑：“那最好了，我织布在行，做衣裳不大行，往后家里的衣裳都要劳累你来做了。”
张浓华狠狠点头，不再坐立不安，眼睛盯着慧娘，刚哭过的眼眸亮晶晶的。
慧娘接着道：“咱在府城也没啥亲朋好友，自家人吃顿饭就行。浓华吃素，四金五金一会搅个甜糕我来蒸。其他姑娘家的日用一会二金，三金跟着我去买。”
大金忙道：“姑姑我去买就成！”
慧娘睨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姑娘家要买啥？你留在家里带着浓华收拾要住的屋子，就我边上那间。”
她看看想跟着去采买的赵明月，先拒绝：“明月跟大黑和白雪玩会，白雪估计就这几天要生了，胃口不大好，今天都没吃多少。”
一句话就歇了赵明月想要跟着去买布匹首饰的心思。过几天就要有小狗崽了嘿！添丁进口，添丁进口！
不是慧娘故作大方，她手里头现在存银差不多两千五百两，花这点钱可以眼都不带眨的。
大金两口子以后是要一直跟着明月的，张浓华现在孤苦无依，现在对她好那是雪中送炭，心里会感激一辈子的。
花些银子，若是能换来张浓华一辈子对明月好，那就太值了！
二金和三金跟在慧娘身后，身上背的，手里提的，各种布匹，被褥，面巾，帕子，面脂……
不过这许多的东西应该都没有在银楼花的零头多。在一楼买了不少还不算，姑姑说给明月未来媳妇儿也买一套，让掌柜的带着上了二楼。
听说二楼随随便便一套头面就得一二百两，贵的上千两都有，一般人都不让上去。
黄昏时分，慧娘带着穿戴一新的张浓华出来，自己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新鲜出炉的小两口拜天地。
张浓华认认真真的和大金一起对着慧娘拜长辈，往后小姑姑就是她嫡亲的小姑姑，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长辈。
待换了衣裳出来吃晚饭，张浓华眼底的悲切已经去了大半，亲昵的坐在慧娘身边，吃着弟弟们特意给她做的素菜和点心，脸上偶尔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大金和张浓华就大包小包的回望山村，过了年节再回来。
二金，三金的亢奋上了一个新高度，眼巴巴的等着慧娘给他们指派活计。
“你俩去买几副肠，几扇肉，药铺子的蜂蜜有多少要多少，还有上好的糯米也买一袋子回来，糖也要几袋子，姜买个十多块都成……”
二金一一记下：“小姑姑，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了，吃不了这么多吧？不是说开春就要去凤阳了么？”
慧娘：“就是给去凤阳准备的，咱家人现在开始每人每天都早晚各喝一碗姜糖水防风寒。香肠和肉干要多做一些，糯米做炒米，出门在外若是吃食不合心意，咱就拿这些补上。”
三金：“那咱直接多买些肉就好啦，不用半扇半扇的买，那么多骨头，天天熬汤也吃不完啊。”
赵明月窜出来，语气幽幽：“白雪都要生崽了，不得吃点好的补补？白雪啃肉骨头，不能让大黑在一旁干看着吧？小狗崽们刚生下来也得吃好点，长得壮壮的！”
三金：“那咱们去凤阳？”
赵明月：“当然是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去了？咱们一来一回快两月了，怎么能把大黑和白雪留在家里？”
三金忙改口：“那咱们多炕些肉干，给白雪一家路上吃！”
大金和张浓华初八就回来了，各种山货和菜干带了好几框。都是刘婆子带着儿媳晒的，选了最好的菜蔬，洗干净拿开水烫了，刘婆子亲眼盯着晒的。
旁的东西府城都能买到更好的，这干菜自家人一颗颗摘选的，盯着晒的，比外头买的好。
“大金哥，浓华姐，你们来看咱家的小二黑，白二雪和花花。”大金和张浓华刚卸下东西，洗漱完，就被赵明月招呼着看家中的新成员。
“几天了？”大金问。小狗崽一代一代的，明月往后就不会因为大黑和白雪的死伤心了吧？
“二金哥说再过几天就会睁眼了。”赵明月看着小奶狗眼都不眨。养了这么多年的狗狗，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小狗崽呢。
“走吧，看久了白雪要不高兴。”赵明月严格限制大伙看小狗崽的时间。
*
张博文，吴季霖他们会在乡试前几天到凤阳城，赵明月早早就跟大家说好了，会提前过去。
她只有一次机会，提前熟悉环境很有必要。
这次出升级了交通工具，由牛车变成了马车，整整贵了五倍。
几个金分在两辆马车里，里头还放了满满当当的行李。张浓华和慧娘，赵明月一车，脚边趴着大黑白雪一家。
“贵有贵的好，这车帘子放好了外头都看不到里面。”慧娘看赵明月拿肉干喂白雪有感而发。这要叫外人看到了，背后得挨多少骂？好好地肉干喂狗！
赵明月点头：“坐着也舒服多了，还快，咱们后天下午就能到凤阳。”
慧娘：“风吹不着，多穿点也不冷，是比坐牛车舒服多了。”
“是呀，这么冷的天，花花它们在外吹冷风不得生病啊？”小狗崽们满了一个月，现在正是对外面好奇的时候，扒拉着篮筐想出来，赵明月跟按地鼠似的，挨个给按下去。
赵明月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慧娘和张浓华都好笑的看着。
第46章
前头大金已经和车夫唠上了, 出来坐车夫边上，学着赶车。
“杨叔，咱这一辆车, 两匹马的不便宜吧？”大金问道。往后明月当了官儿, 不得置办上马车啊？他得先打听打听里头的门道。
“我一赶车的, 哪里置办得起马车哟，这都是车行的。不过公子要是问这车马的价钱, 老汉倒是也知道。”客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车夫也很高兴：“这车要看是什么木头做的, 五两到几十两, 上百两的都有。一般人家用七八两的就挺好了, 结实不易坏。
这马也一样, 便宜的五两, 贵的几十上百两也都有，那顶好的马咱们平头百姓有银子也买不着。拉车的马七八两一匹的就是极好的了，五两的也成，咱这几匹都是五六两一匹的。”
大金道：“那置办一辆差不多的马车，一共得花二十两银子了，还不算太贵。”
车夫笑道：“这公子就不懂了, 这置办马车可不是花二十两银子的事。这车还好说, 马买回来得放马棚吧？马吃得多，草料, 豆子和盐都不少, 养马的花销可不少。”
大金赞道：“还是杨叔懂得多。”心里想着，这马再怎么能吃, 能有大黑和白雪一家吃肉的花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