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月琼玖
旁边桌子上的两人还在继续,“这要一个不好,这若是品行不端,怕是要江山社稷难保,我等百姓遭殃啊……”
孙娴一拍桌子,讥讽道,“宋兄,你说可笑不可笑?有些人看着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背后造谣诋毁,是非不分,如此阴毒险恶,寡廉鲜耻之人也不知为何还有脸面存活于世?”
老者不悦道,“这位小兄弟嘴里积点德,要骂谁当面骂去,大庭广众之下说得这样难听,实在是有辱斯文。”
孙娴转过身来,嗤笑道,“这不骂的就是您老人家么?不在这说上哪说去呀?”
老者惊愕,“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说骂谁?”
孙娴斜他一眼,“当然是谁答话就是谁了?”
年轻男子上下打量对面的两人,轻笑,“两个女子以为作了男装打扮就能口无遮拦了?也不知定亲与否,这般粗鲁低俗也不怕嫁不出去。”
老者哼声,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女子无知,老夫不予你们计较。”
宋瑾瑜笑道,“也不知这位老人家的娘知道您这样看不起她会作何感想?八成是后悔生下来这样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吧!”
老者气急,“你们少在这钻字眼,哪家的女娃子这样尖酸刻薄?也不怕丢了家里的脸面。”
孙娴拿出随身携带的腰牌,“喏,大理寺卿顾昱家的,怎么?您要与我顾家大哥讨教讨教?”
刚进门的顾昱:……
微服的皇帝,“小姑娘有胆识啊,是你家哪位叔伯的女儿?看着有些面熟啊。”
顾昱面无表情:“周爷您前不久给明夫人的那几个腰牌,就在明夫人这几个妹妹手里,惹了事就是大理寺卿顾昱的妹妹。”他特意在“明夫人”“妹妹”上加重了语气。
周麒秒懂,这是刚出宫没多久的前嫔妃呀!几个未归家,记在赵明月户籍上的“妹妹”一人一个特制的大理寺腰牌。是赵明月怕她们在外头受了欺负,特意找他要的。
周麒嫌弃道,“这男装扮相也太假了,一眼就知道是女子。明月扮了十多年,从未被人觉察过。”
顾昱:知道您很是中意赵明月了,倒也不用如此踩一夸一。
“明夫人自小扮起,一身气度自然让人想不到。”普通人看不出来那是他们眼瞎,不可能瞒过他大理寺卿的眼睛!
那老者一听大理寺立马偃旗息鼓了,留下银钱在桌上,匆匆出门。谁被大理寺盯上都得脱层皮,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块假腰牌耀武扬威。
“哼,便宜你们了。”孙娴坐下,欣喜道,“这大理寺的名头还真好使。”
宋瑾瑜看着噤如寒蝉恨不得现在就夺门而出又怕做得太明显引起她们注意,正大口扒饭的食客们,微微一笑,“有些人被人蒙骗而不自知,替人当了马前卒,什么时候连累了一家老小都不知道,孙弟何必为这等蠢人动气。”
孙娴,“宋兄说得对,吃饭,吃饭。这肉炖得软糯,不愧是玲珑酒楼的招牌,这道脍鱼片刀工也不错。”可惜冯妹妹她们脸皮薄,不愿意出门,这酒楼的招牌菜还得在酒楼趁热吃才好吃呢。
周麒和顾昱转身,换一家酒楼吃饭。虽然脸上做了易容,但里面有两个“前妃子”和“天降妹妹”,总归有些不自在。
第二家茶楼里,顾昱的人已经占了上风。
“这老天爷要是管咱百姓的死活,还叫老天爷吗?他老人家想刮风刮风,想下雪下雪,要是能听咱的,那不成老孙子了?”
“哈哈哈,刘三爷说得在理。真要管也是下大雷劈死那些丧尽天良,贪赃枉法的。”
“真要吸生气,那也该是上凉州去啊,我听说跟北魏又打起来了。”
“那边隔个三五年的总要打一场,还是咱京城的百姓日子好过,那边是真苦啊!”
“我就说皇上为啥要让咱们捐银子,这又是大雪又是打仗的,国库得花多少银子?你们再背后嘀嘀咕咕的,皇上能不生气?”
“也不知是哪个不安好心的编了这不知所谓的故事出来,那白狐有这道行直接成仙多好。”
“哎哟,这位大兄弟可别再说这个了,某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填饱肚子不容易,可没有余钱捐了。”
顾昱感叹,“明夫人还真是料事如神,事不关己看热闹一张嘴叭叭什么都敢说,一牵扯到银钱个个都知道住嘴了。”
周麒冷哼,“南陵侯府,广阳侯府还有忠义伯府,不管他们是被冤枉的还是罪魁祸首,一家家给我查。侵占良田,纵奴行凶,勾结官员,欺行霸市,对下人凶狠残暴,口出狂言,逛青楼有伤风化……一项项的通通罗列出来,该抄家抄家,该流放流放,能砍脑袋给个恩典留个全尸。”
顾昱领命,“是。”
侵占良田,纵奴行凶,欺行霸市这些真要查起来,京中权贵没几家是干净的;侯府,伯府主子众多,对下人凶狠残暴的哪家都能找出几个来;连口出狂言,逛青楼有伤风化这种都算“罪名”了,可见皇上杀鸡儆猴的决心。
眼前的皇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第103章
大理寺卿证据确凿, 大朝会上一呈上去折子,皇帝就勃然大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南陵侯府, 广阳侯府, 忠义伯府三家宗室倒的倒,散的散, 流放、自缢都不缺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朝上众人人人自省,这些罪名说大也大, 说小也小, 单看皇帝是否追究。皇上这些时日的好性子差点让他们忘了前些年被抄家流放砍脑袋的倒霉蛋了。
赵明月知道的时候,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还是大金替慧娘进宫来看她说的。
“就该这样, 看他们还敢无法无天。”大金说起来还有些后怕,“要不是王府护卫武艺高强,我都不敢想小姑姑和浓华会怎样。还是明月你有先见之明,让我们暂时还在王府住着,有些人真是太狠心了,一点不把人命放心上。”
“我在宫里没事的, 大金哥照顾好娘和大嫂就好。”赵明月道, “你不用跑这么勤,除了这三家说不定还有藏得更深的。”
赵明月垂眸, 她之前冒着风雪也要去齐王府, 其实是错了。
这个时候她越是在意家人,家人就越危险。狗皇帝杀鸡儆猴, 三家宗室里被无辜牵连的人不少,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之人压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若是慧娘她们有个万一, 让她伤了心神影响到了腹中胎儿,那些人绝对是愿意做的。
赵明月有些后悔了。她为了无忧的安全,答应狗皇帝试一试,反而让家人陷入了危险之中,至少在她月份大的这几个月,慧娘他们是真的危险。
你最好是个男孩儿,赵明月摸着肚子想。
北风吹过,满目苍凉,红漆柱子和金色的琉璃瓦都蒙上了一层淡灰色。晚上睡不好,见不到家人,走动也是在屋里,赵明月越发烦躁。
连折腾狗皇帝的法子都提不起兴致想了!
她原以为的宠妃们轮番去狗皇帝面前哭诉的场面一次都没有出现,狗皇帝压根就不进后宫。放了他那么多妃子出去,也没见他面上起半点波澜。
这人渣到一定境界,真的很难破防!
赵明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仔细观察了几次,狗皇帝也不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再升一级的挑衅做法还没想出来。
走了十二个,原本低位嫔妃一人领一样事的计划变成了一人领两样,延福殿要管的事儿并不多。安姑姑和德公公一人几样游刃有余,只在一些重大问题上需要赵明月做个决断。
“我这一查还真是吓了一大跳。”满面春风的宜嫔道,“这宫里花在布料采买上的银子,面上看一匹比外头的价格也没多多少,这总和一算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没进宫前也看过母亲管过家,这大宗大宗的买进价钱上还能低个两成呢。这些奴才的胆子也太大了,连宫里的银子都敢贪。”
赵明月坐直身子,“少府是谁掌管?”
宜嫔:“照顾皇上长大的张伴伴。娘娘眼下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身子重要。”
赵明月坐了回去,“那就先记着吧。”肚子里的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等他长大当了皇帝才能名正言顺换成自己的人掌管少府。
可一想到孩子的钱还要被人贪这么久,这么多,赵明月又心疼了,看皇帝格外不顺眼。连给孩子的家产都保存不好!再一想他拿这么多银子养后宫,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简直就是败家子一个!
越想越火大,火冒三丈!明知自己这样想没道理,人家祖上留下的家产爱怎么花怎么花,她压根不该管这种闲事呀。赵明月硬是按不住心头的火,急需冷风吹一吹。
雪化得差不多了,道路被风吹得像要裂开口子,赵明月要去御花园走走,齐医正也不拦了。
寻常妇人怀孕多走走好生,达官贵人家看得金贵时常卧床,反而生时困难。这道理齐医正早就明白,但一看赵明月要出门,他心里就跟着七上八下的,实在是这孩子太金贵了。
“我就在御花园走走,齐医正你留下吧。”赵明月道。老头儿那忧心忡忡,生怕她多走几步就要小产的神情她真是怕了。
她对她二十年来只会试后头晕了一会,睡了一个小时就恢复过来的身体素质一百个放心。就算是摔了,也多半不会有事,更何况摔不了。
甲十三虽然长得不咋地,身手是真灵活——她往边上丢个杯子,这家伙都能飞扑过去接住。三两步就能上树,不是有特异功能就是有超能力或内力,带在身边特别安心。
*
踉踉跄跄被人扶回来,恍惚中看到齐医正焦急的面孔,赵明月特别想说,“我真的没事,掐我一把,一疼外面的这层透明罩子就该破了,我就能动能说话了。”
不过齐医正身怀绝技,金针一扎,赵明月眼前的迷雾散了,脑子也重新收回了对手脚的控制。
齐医正还在把脉,赵明月宽慰道,“我没事,就是太突然了没反应过来,肚子一点都不疼,您就是不扎针,我躺一会也缓过来了。”
周麒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屋里,看到赵明月只是脸色苍白了一点还有心情安慰别人,慢慢呼出一口气。
齐医正颤抖着手,“是,是没事。不过娘娘还是喝碗安神药好,老臣这,这就去熬药。”
“皇上您忙去吧!”赵明月摆摆手,“紫苏和全嬷嬷留下就行了,我先睡一会。”要不是被你气着了,我也不会大冷天去御花园吹风,不去御花园就看不到那一幕了。吓死了!差点都不会呼吸了!
周麒黑着脸出门,一双眸子里有火在烧。
屋外顾昱已经在询问事情的经过了。
“应该是御花园洒扫的低等宫女……在假山顶上给娘娘请安,看着娘娘笑……突然就摔下来了。”安姑姑跪在地上回忆当时的情形。就摔在她们面前,别说娘娘了,她现在的心还砰砰跳呢。那山也没多高,怎么就脑袋着地,一身的血了呢。
顾昱:“宫女请安不该是低着头?对着娘娘笑,你们怎么就没觉得不对劲?”
安姑姑:“奴婢也觉得不对劲,但那宫女笑得奇怪就多看了一眼。”
周麒哼一声,“你们都是延福殿的老人了,跟着娘娘出去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满宫的宫人趴伏在地,瑟瑟发抖,请求责罚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他们知道皇帝越是平静的说话,心里的怒火越大。他们跟着娘娘出去,娘娘受了惊回来,他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甲十三:“是故意摔的。若是不小心摔下来,会不自觉的护着头,那宫女就是要故意死在娘娘面前。”
周麒一脚踢过去,“你就在娘娘身边,怎么没把那个贱人接住了,由着她在娘娘面前吓人。”
胸口挨了一脚的甲十三快速跪好,“属下要护着娘娘,不能离开娘娘身边。”
周麒:这是什么木头脑子?不过他也知道越是情况突然,暗卫越是不能离开主子身边,意外都是在这时候发生的,甲十三的做法没错。
“你下去治伤,叫甲一来代替你保护娘娘。”
“谢主子。”甲十三面色如常的起身离去。
听到动静出来看看的赵明月喊了一声,“十三,你养好伤还回来啊!”
院子里走路的甲十三步子一顿,继续往前走。
周麒扭头,忙去扶她,“明月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要睡一会?先坐着,先坐着。”
赵明月,“又不想睡了。你们都跪着干嘛?起来,起来,烧水的,打扫院子的都该干嘛干嘛去,别跪这了。去帮齐医正熬药去,多熬点,一人喝一碗。我都吓了一跳,你们肯定也都吓着了。”
没人敢动。
赵明月心头起火,讥讽道,“我在这延福殿说话也不算数,要不还是回我娘那去吧。”
周麒,“还不赶紧谢过娘娘了干活去?”
“明月你别生气,都听你的!先喝口茶压压惊。”周麒提起茶壶倒茶,吩咐道,“顾昱你去查查那宫女的身份来历。”
他给了顾昱一个眼神,顾昱秒懂。敢直接死在他们面前,那宫女的身份来历多半查不出什么异常来,但要看看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以他的推测,多半是后者。
赵明月收回掌宫权是会和一些人结下仇怨,但远没有到深仇大恨的程度,犯不着用这么惨烈的手段。还是冲着她腹中的小皇子来的,只是不知这延福殿有没有人通风报信……
周麒看着赵明月有了血色的唇,“明月你真没事了?怕就说出来?要不然晚上朕陪你睡。”
“咳,咳。”您可别吓人了,赵明月不屑一顾,“笑话,我可是当过县令,下令把人一板子一板子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会怕这种场面?我林溪县的牢房又不是没关死过人?”
周麒,“那朕早些回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皇上忙国事去吧。”赵明月真诚问道,“又是大雪又是打仗的,国库缺银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