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镇上的人多淳朴, 下毒之事还是少见,姚家人也没多想,以为是家里的饭菜相克, 或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排查了一番, 没发觉任何不对劲。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人中毒的程度不同,其中汪家母子要更重一些。
很明显,那有毒的东西他们吃得更多点。
几乎整个镇上的人都过去看热闹了,也是想要以此警醒自家不能乱吃东西。
姚父中毒最轻, 他吐了不少, 在大夫来了之后还能行动自如。他不相信有人下毒,可思来想去,昨日一家子吃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有烂菜剩饭,全是新鲜的东西。
除了母子俩外,汪正德的表嫂,刚刚有了两个月身孕的戴氏也很严重, 整个人几欲晕厥,大夫说, 就算她能捡回一条小命,孩子也一定不能要了的。
无论如何, 总要查出中毒的根由, 否则这家里的东西哪样也不敢动。姚父最近不爱待在家里, 气氛实在是不好, 一家子都觉得母子俩是累赘, 想要将二人赶出去。
可是,那是他的妹妹, 这辈就得他们兄妹二人,妹妹走投无路,他要是不念旧情,母子俩只能露宿街头了啊!
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说心里话,他也觉得母子俩是累赘,可这不是没法子么?
心里烦闷,不想面对家人的抱怨。他是能不回就不回,因此一大早就借口去买豆腐,顺便在外头啃了一个馍馍当做早饭,回来时只喝了一小碗粥。
问题应该出在粥上。
姚父请大夫在家里仔仔细细排查一番,然后发现锅中的粥有毒,确切的说,是水里有毒才对。那一缸子水被人下了药了。
听到大夫的话,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都以为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谁承想还真的有人敢下毒。
姚家这是得罪谁了?
众人都没有怀疑住在姚家的汪家母子,毕竟 ,他们两人都受着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甚至强哥等人都没有在上门逼迫……母子俩都跟个废人似的,他们抢去也没有用。
虽然姚家人中毒稍微轻点,但应该不是他们……这开口赶人离开,怎么都要比下毒害人来得轻松吧?
姚父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事情不对。
“镇上有没有生人?”
众人面面相觑,生人肯定有啊。
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遇上个陌生人,谁知道是哪家的亲戚?
“去几个客栈问一问吧。”有人提议。
姚父飞快跑了一趟,镇上的客栈不多,平时多是卖酒菜,得知昨天下午入住了一个年轻男人,半夜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
这一看就有问题,可是,镇上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踪迹。
姚父沉吟了下,干脆去报了官。
与此同时,汪母因为中毒太深,已经昏迷不醒,大夫说,如果用上好药吊着命,应该能够多话几天。
而汪正德本来就有受伤很重,中毒后更是昏昏沉沉,眼瞅着就命不久矣。
一锅粥,喝得多的人中毒就深,众人都觉得错怪了姚家人了,尤其是姚家的婆媳俩,平时对外很是嫌弃母子俩,可吃饭的时候却没有亏待了二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这种人。
只是,这一次中毒之后,就算能够捡回一条命,除了没怎么喝粥的姚父之外,其他人的身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损伤。那个戴氏,以后保养身子都来不及,别想生孩子了……可姚家还没有孙子,只得一个孙女,这以后的事,麻烦着呢。
报官了,衙门的人从城里来问案,由于汪家母子俩中毒很深,还特意来询问了一下跟他们有仇的高玲珑。
高玲珑很坦然,表示自己很忙,并且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医馆。她每日大半的时间,身边都有其他的人,就算不是菊花母女,也还有立夏。很容易就摆脱了嫌疑。
师爷记录过后,起身要走,高玲珑种上了两块豆腐,主动道:“我确实很讨厌他们,却没想过搭上自己的下半生要他们的命。师爷可能不知,除我之外,还有人恨他们入骨。”
闻言,师爷顿时来了精神:“谁?”
无缘无故的,也不会有人下毒呀,多半是寻仇。那么,查清母子俩与谁结了怨就特别要紧。
“是郑冬雨。”高玲珑将几人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她被那些收利钱的人带走,听说是卖去了城里。
师爷去找强哥了。
强哥其实已经打算放过汪家母子了,反正他们的本钱早已收回来,这笔生意没亏。干他们那份活计看到官家的人下意识就心生惧怕。面对师爷的询问,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于是,郑冬雨被翻了出来。
她到了城里后,一开始接的客人不错,后来就不行了,得知自己染病,她几乎崩溃,崩溃过后就是满腔怒火,她一腔真心对着汪正德,可是他呢?
花楼之中面对脏病还是有一些法子的,一开始看着像是要痊愈的样子,当然了,只是拖一段时间,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她拿着这个方子,跟一个同样染病后自暴自弃来找她消遣的男人有了约定。只要男人帮她报仇,她会把病给他治好。
男人看见她身子却有好转,以为真的有法子,所以才铤而走险到了镇上。先住到了客栈里,来,趁夜深人静翻进了姚家的院墙往水缸中下了一包药。
真相大白。
姚家上下几乎崩溃,他们明明是好意才收留汪家母子,结果却因为他们断子绝孙……没有男丁,就和断子绝孙无异。
这一次,姚母再不忍耐,直接将母子俩丢到了大街上。
至于二人身上中着毒……姚家人都自身难保,那个郑冬雨已经被卖给了花楼,赚来的银钱全部都是别人的。知道了她是凶手又如何?她又赔不起,姚家人身上毒还得自己花银子解,以后身子不好,也只能自己扛。
汪母躺在大街上,看着黑黢黢的天空,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养了郑冬雨啊,不求那个丫头报答,至少自己是做了善事的吧?
边上汪正德中毒昏昏沉沉,听着母亲粗重的呼吸声,他心里明白,母子俩都命不久矣。
黑暗中,忽然有灯笼飘来。汪正德以为是有人来接自己去地府,心中愈发绝望。
灯笼越靠越近,那不是鬼,而是个人。还是个熟人,汪正德激动起来:“秀丽……救救我……”
高玲珑居高临下,摇摇头:“好惨呢。也是真的活该!”
汪正德:“……”
他哪怕知道这女人不太可能救自己,可还是难以接受,胸口一堵,忍不住又吐了出来,一开始吐的是黄疸水,后来就是血沫沫。
“本来就是想跟你说把今年过完,我要带着两个孩子搬去城里住了。话说,你有话要带给郑冬雨么?”
汪正德咬牙切齿:“那个毒妇!”
高玲珑扬眉:“我还以为你不怪她呢?”
汪正德怎么可能不怪,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气血上涌,这一愤怒,又吐了一口血。
高玲珑侧头去看汪母,惊讶的发现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当时扬声喊:“快来人呀,死人了。”
汪母:“……”
她还有一口气呢。
当然,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大概是熬不下去了。想到儿子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汪家就要断绝血脉就不甘心,她强撑着握住高玲珑的手,整个人面色潮红:“秀丽,我求求你,你把宝儿改回汪家血脉好不好?”
大概是回光返照,她这句话说得比较顺畅。
高玲珑冲她一笑。
汪母以为有希望,满眼期待。
“做梦!”高玲珑偏头看着她,脸上笑吟吟,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我已经在物色城里的院子,前两天有了眉目,那个院子放在了我名下,有人在整修,过完年我们母子几人就会搬进去住。直白点说,就是我可以养活他们姐弟,可以自立门户,但就是不让孩子姓汪!俩孩子是你们自己不要的,那就断个干净,你们家……连个女娃都没有!”
汪母“噗”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就那么去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到了跟前。
汪正德从头听到尾,心里一片绝望,众人忙着安置汪母时,他无声无息去了。
人死了得办丧事,所有人都看高玲珑的神情。高玲珑自然是不管的,道:“我和他们家已经断绝了关系,两个孩子已经认了别人家做祖宗。”
言下之意,她不会帮忙办丧事。
她不管,到底还是姚父接了过去,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母子二人曝尸荒野吧?
可姚家不富裕,且一家子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被母子二人牵连的。姚母以死相逼,不许男人拿钱去买棺材。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为以后打算。姚父无奈,找了两卷破席子将二人葬在荒坡了事。连个坟塚都没有,明显是不打算祭拜了。
事实上,汪父没回,也没人会去祭拜。
郑冬雨被抓入大牢时,整个人哈哈大笑。如果事情没成,她不会被抓,如今被抓,证明那一家子真的中了毒。
“该死!他们该死!”
有人说姚家人无辜,郑冬雨却不这么认为:“汪家畜生不如,愿意和他们走得近的都不是好东西,活该被毒死!他们就算无辜,要怪,就怪汪家不做人!”
她入大牢后不久,整个人疯疯癫癫,一会儿念叨自己错了,一会儿又咒骂汪家人,如此过了半年,她已彻底神志不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第164章 回归,被借肚子的媳妇一
高玲珑以为会回到那间房中, 看着潘秀丽消散,可一睁眼,就见自己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上。
这嫁衣的料子让她有些恍惚, 摸着细滑, 却很不透气,不怎么热的天,愣是把她浑身都闷得汗津津的,脸上的粉似乎都糊成了一团。
这情形……挺熟悉的。
她当初嫁人,穿的就是这样一身。
想到自己那憋憋屈屈的一生, 她瞬间福至心灵, 这是回去了么?
下意识的,她已经一把扯开了盖头,新房中的一切让她熟悉又陌生。毕竟当初嫁进来时,公公婆婆病得挺重,这一堆喜庆的颜色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全部收起来了,也是因为大半的东西都是租来的。
想明白了,高玲珑伸手就开始拉扯身上的衣衫, 刚把扣子解开,门被人推开, 听动静有一大群人在外头。
“等等,别进!”
她利索地脱了外袍, 从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常服裹上, 前后不过几息就已经穿好, 她还顺手扯下了头上的大红花。
所有人进来看见屋中的新嫁娘一身旧衣, 与这屋中的喜庆格格不入, 甚至还不如来吃喜宴的宾客穿得鲜亮,顿时都愣住了。
高玲珑不看那些亲戚, 只看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一声吉服的新郎。
“罗泰安,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是望山城,城内挺繁华的。可再繁华的地方也有穷人,高家不算富裕,高玲珑的夫家罗家也一样。
“这么多人在,有什么事情等把客人送走了,咱们好好商量。”罗泰安有些紧张,他上前一步,“盖头呢,赶紧盖上,没揭盖头不吉利。”
盖头揭了,对于高玲珑来说同样不吉利。
高玲珑后退一步:“不用了,咱俩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定亲,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与我澄清,既然你下不了决定,我来帮你定。这婚事……作罢!”
罗泰安面色微变:“外头宾客满堂,为了这婚事,两家准备了几个月,你说不成就不成?不说我怎么跟家里的爹娘和满堂客人交代,你又怎么与长辈交代?”
高玲珑呵呵:“你心里有人,放不下人家又要娶我。既是对不起我,也是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你这样闹,高罗两家的长辈和亲戚都会因你而丢脸。”罗泰安沉下脸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暴躁的脾气,早知道……”
“就算早知道,你同样会娶。”高玲珑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