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落言笙
萧靖轩握拳咳嗽了一声,萧闲收敛,神情严肃:“多谢殿下美意。”
段知珩淡淡一笑:“孤此番除去陪太子妃回门,亦是仰慕祭酒棋艺已久,想来切磋一番。”
萧闲摆摆手,谦虚:“江湖传言,江湖传言罢了。”
第12章 作一把利剑
段知珩不言语,取了云子祺摆上桌,今日不同于在昀楼那一日,段知珩主动拿过黑子,把白子让给了萧闲。
萧闲诧异一瞬,摸了摸胡子,“听我那不肖子说上次切磋棋差一招。”
段知珩流畅如松竹般的指节夹着棋子一翘,落在棋盘上,温润的棋子发出玉石相击般的声音,清冽嗓音在融入声响中,“萧卿手下留情罢了,孤也是运气好些。”
“这臭小子素来大意,年轻人,总是有些少年意气,看不清时局,有时候瞻前顾后,有时候又胆大如牛,这下棋啊,还是得四平八稳,重点就是在这个稳字,哈哈。”萧闲老神神在在。
段知珩浅笑,萧闲一直知道自家闺女看上这人皮相,端方雅正,清朗如松,笑起来更是如春风拂面一般,对此,萧闲点评,确实是人模狗样。
“萧祭酒说的是,可有些时候,不破不立,就如同世族固步自封,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位及君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还请祭酒体谅。”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直白,萧闲没有讶异,只是面上赞赏点点头,“老夫知道,殿下说的有理,可这世事素来都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这条路很艰难,世族中不乏根基深厚之族。”
“更何况老夫也是世族,殿下不觉得说这些有些交浅言深了吗?”萧闲眼睛盯着棋盘,窗外阳光照射进来,透过黑子,隐隐绿光一闪,映在了段知珩苍白的手背。
“孤自然知道,所以此番来是想请祭酒率先迈出第一步。”
“哈哈哈哈哈。”萧闲闻之大笑出声,“殿下是在说笑罢,让老夫做出这等背叛族人之事,是嫌我这把老骨头走的太慢?”萧闲这下倒是很意外他能这么语出惊人。
段知珩并未被这番话冒犯:“此言差矣,孤既然提出要求,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萧氏一族积荫深重,在寒门中素有名声,此举也是为族中赢得民心,想必他们亦会明白您的苦心。”
萧闲眯了眯眼:“敢问殿下为何要老夫来做这把剑。”
段知珩顿了顿,随即沉默:“自然是信任祭酒大人。”
萧闲嗤笑:“我那小女天真无邪,想必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殿下可莫觉得老夫跟她一般好糊弄。”
“不敢,太子妃心性单纯,少有的纯粹如稚童,祭酒就当是为了太子妃,此番作为只当有利无害。”
萧闲叹了口气:“谋定而后动,殿下好手段,老夫只有一个条件,无论出了何事,一定不要让容容知道,还望殿下善待容容,保她一世无忧。”
段知珩手下黑子杀伐果决,步步紧逼,白字被包围,“自然,无论如何她都会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萧闲略微思索一番,手中白棋一落,时局顿时天翻地覆,原先一边倒的局势变得互相持平。
“皇后不皇后的那是以后的事儿了,老夫只盼她一世无虞。”
棋局胜负未定,二人下了两人时辰还未结束,段知珩道:“此局未解,先放着,待以后本宫再与祭酒一定胜负。”
言罢就要出门,萧闲叫住他:“殿下。”
段知珩转头疑惑:“还有何事?”
萧闲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臣在此多谢殿下,小女就托付给殿下了。”
段知珩淡淡道:“她亦是孤的妻子,孤不会不管她。”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行走间衣袍烈烈。
萧靖轩神色担忧地走了进来,他探身看了眼棋局,感叹:“妙啊。”
萧闲脸一垮,满脸怨气的拿扇子抽了他的脑袋:“输输输,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靖轩讪讪,小声嘀咕:“您不也没赢。”
萧闲眼睛一瞪:“我那是顾及君臣关系,不好让殿下没有面子,你当我还赢不了这个黄毛小儿。”
萧靖轩:“所以,殿下到底是何意?”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萧闲不着调的收敛神色。
袖子一甩,双手负在身后:“他要我做这把剑,刺向世族。”
萧靖轩心下一咯噔,随后慢慢的沉了下去,这个结果他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希望他父亲能犹豫一番,最好能拖一时是是一时。
但是还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父亲,这个事情真的不用传信与二叔他们商议一番吗?”萧靖轩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好商议的,兄弟一场连这点时局都看不清,还怎么接管萧氏一族,你去传信给他,直接把我的决定告诉他就行,其余的不必多说。”萧闲交代他。
萧靖轩称是。
沉重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萧闲双手一砸:“唉,我宝贝疙瘩回来都还没好好让我看看,哎哟,小棉袄爹来了。”萧闲忙不迭要去看萧枝雪,走之前面色不虞的朝着萧靖轩说:“赶紧写信去。”
萧靖轩:……
闺女是个宝,儿子是个草。
萧枝雪此刻正在卧房里,被她的奶娘拉着抹泪。
“瘦了,瘦了,哎哟,这小脸瘦了这么多,此次回来住不住,奶娘给你好好补补。”
小梨在一旁掩笑,随后亦有些酸涩:“姑娘午时后便要回宫了,哪能住呢。”
奶娘闻言有些失望,她是萧府管家的妻子,萧枝雪出声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奶娘,这么多年下来,跟亲生母亲无异。
若非她在萧府有夫有子,早就随她入了宫,继续贴身伺候。
萧枝雪娇娇的靠在奶娘的怀里:“奶娘你不知道,宫里规矩可多了…”
“宝贝疙瘩,为父的宝贝疙瘩在哪里?”院内传来一声呼喊,萧枝雪闻声直起了声,跑了出去,双眼泛红的瞅着萧闲,一声拖长的:“爹~”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痛哭哀嚎,丝毫不见方长君子如松,进退有度的祭酒大人。
“瘦了,瘦了。”萧闲心疼的捏捏萧枝雪的脸蛋,把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爹,阿兄呢?”萧枝雪往外探头。
“你阿兄给你做菜呢,稍后就来了,来来来,给爹说说,在宫里发生了何事?”萧闲拉着萧枝雪往桌子坐下。
“也没什么事,就是每天看看账本,绣绣东西什么的,爹你呢,有没有头疼脑热的。”
萧闲叹气:“许是心中孤闷,天天啊这浑身就不得劲儿,谁让闺女跑那么远,若是招个赘婿,或者嫁个隔壁人家,我这孤寡老头何愁没人管。”
萧枝雪心中好笑,又有些微酸,亲昵的靠着萧闲:“爹~不是还有阿兄陪着您嘛,哪里就孤寡老头了。”
“切,你阿兄,每日就知道公务公务,叫他成亲他不成亲,老夫这小孙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的上,哎呀,若是容容能给你爹我生个小外孙玩儿,那就不孤寡了。”
萧枝雪闻言害羞了起来,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想起昨夜段知珩在耳边的低语,更是烧的通红。
孩子?真的会有孩子吗,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萧家少了主母,许多事情萧枝雪都瞎子摸黑,不甚清楚,奶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些妇道人家知道的东西细细的告诉了她。
想到这,她又想起了皇后的话,要是她有孩子,那周芸汐也会有,未来段知珩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
从小爹爹就告诉她,娘是因为难产走的,女子生孩子九死一生,她爹的心愿就是她好好长大,嫁一个不如自己家的人,到时候有父亲撑腰,兄长照看,孩子生一个玩玩就好了,要是不愿,不生又何妨,开心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现下她选择的不是普通人,是未来的储君,许多事情已经由不得她做主。
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萧闲不动声色道:“容容啊,太子方长与为父谈了些公务,解了困惑,现下应该回宫去解决了,反正也无人催,吃过晚饭再走吧。”
萧枝雪一愣,段知珩走了?为何没有告诉她,今日不是陪她来看父亲的吗,难道只是为了公务?
“这样啊,那便吃了晚饭再走吧。”
正说着小梨跑了进来,“姑娘,太子殿下说,他有些公务要忙,就不陪您用饭了,等回去的时候差人知会他一声他来接您。”
萧枝雪的心情好了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闲在一旁嗤笑,切,这耍的小手段,当他看不出来,专门挑着他在的时候说。
用饭的时候萧靖轩总算出现了,带着一大桌子的菜,萧枝雪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来来来,坐,容容都瘦了,多吃些。”萧闲撸起袖子毫无文臣雅士的形象,给萧枝雪徒手拽鸡腿。
巧的是,这一行孔司言随他们一起来,一直守在外面,这番看到萧闲举动,不赞同的进门阻拦:“萧大人不可,鸡腿油腻,太子妃应当少食。”
满堂针落地可闻,萧闲“啊”了一声,有些讪讪,忙给她夹糖醋锅包肉:“那吃这个,这个好,你兄长烧的。”
萧枝雪正要欢喜去接,却听孔司言又道:“肉食不好克化,且酱汁过甜,太子妃还是少食罢。”
萧闲不高兴了,嘿,这女官,别以为是宫里来的就怕她,他筷子啪一声放桌子上,垮下脸:“我们自家人吃饭,这位司言大人还是在外候着吧。”
孔司言不卑不亢:“奴婢也是为太子妃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还请大人见谅。”
萧闲正要骂人,萧靖轩站出来打圆场:“哎呀哎呀,说的是说的是,爹,容容确实是身份不同了,万事不能随心所欲,司言放心,事不过三。”
孔司言行礼,“如此便好。”说完站在一旁继续当门神。
萧闲被搅和的没了兴致,萧枝雪眼巴巴的揪着他的袖子,想让他别这么生气。
御书房
祁帝听着下首段知珩禀报,皱着的眉头愈发散开,末了道:“这事情办的不错,如此朕可就等着看好戏了。”
第13章 送给知珩哥哥的花被周芸汐弄脏了
翌日,云雾初升,宫门大开时,朝臣们列队鱼贯而入,紫红绿色朝服混杂。
太极殿上,祁帝端坐于上首,太子立在朝臣之首,连续几日的争执让祁帝每日上朝皆脸色发沉,风雨欲来的架势让百官均战战兢兢。
旁边的内侍掐着奸细的嗓音一甩佛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周仲维半阖着眼,一旁的着红色官服的官员看了他一眼,站出队,躬身:“臣,有事启奏。”
祁帝神色莫变:“言。”
“关于土地制度改革,臣认为,不妥,虽流民日益增多,但世族与商贾手中土地众多,且招工不满,把这些流民分散开来,做了长工,既能赚些银钱,又能解决流民问题,此乃一举两得。”
祁帝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另外一位着绿色官服的官员站出来:“陛下,臣认为不妥,此举只能解决一时之困,于百姓而言绝不是长久之计,让流民去做长工,根本没有保障,若是碰到那拖欠不给工钱的,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红衣官员闻言不满:“楚大人何意,大祁律法严明,拖欠工钱有明确规定处罚,这有何担忧?”
楚子音本就是寒门学子,今年的殿试榜眼,入了翰林学士院,为革新一派,看着大量流民因吃不饱饭而流离失所,楚子音夜夜想法子拟奏折,上谏。
奈何政事堂本就是周氏一派自圈为盟,时常就压下了他的折子,或是打了回来。
“还是说,楚大人是对律法不满?对陛下不满?”诛心之论被一把扣在楚子音的头上,他满目愤愤:“陈大人慎言,我…”
“好了,别吵了,吵来吵去就这么几句。”祁帝沉声打断了他们二人。
二皇子段知煦站出来:“依臣看,陈大人所言甚是。”
多位政事堂官员低头:“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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