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落言笙
第67章 寄东西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段知?珩一时恍惚,装了很多愁绪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视线不愿移开。
好似自前世的不知何时起, 她心里?便装了很多事儿似的, 沉默寡言, 细细想来自己好像从未愿意去了解过她,陪她说说话,二人间永远是萧枝雪在叽叽喳喳的分享。
独属于爱人间的分享欲在日复一日的岁月里?被消磨,当?他醒悟时二人已然错过了很多,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弃。
“我?留在这儿已经好几日了,该回去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段知珩细心叮嘱, 一如往常般唠叨。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萧枝雪却淡淡的:“嗯”了一声, 声音几乎不可闻, 但段知?珩还是捕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喜意充斥在心间, 眉梢间俱是如春雨般细腻之色。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 眼眶间泛起了润意,不管结果怎样,他总归希望二人间的剑拔弩张会消散。
一步三回头,段知?珩最?终还是暂时离开了, 萧枝雪静静的坐在亭中,抚着芋头的脑袋, 摘下它头顶的小花环, 小花环上凑着几支木梨,淡淡幽香席卷在她鼻尖。
段知?珩紧赶慢赶的回了阳栗, 几日过去他几乎变了个样子,原先朗月清俊的面容糙了不少,下巴长了一圈青茬,眼中布满血丝,发丝微微凌乱,他走?到萧靖轩面前,一时都未认出来这是那一丝不苟的太子殿下。
他看着太子嘴角还未消散的淤青,最?初的青色淤青经过几日已然变得黑紫,虽然不如最?开始那般狰狞,却还是有些?可怖。
“您…这是遇上了匪寇?”萧靖轩皱眉问。
段知?珩咳了咳:“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他省略了被萧靖源揍了一拳之事,挑着无关紧要的敷衍了他。
萧靖轩深信不疑,二人掠过了下来此事,萧靖轩把这几日的成果禀报给太子。
“微臣装成了农家?汉深入那些?富商家?中收集了证据,随即摆在了县令桌子上,那厮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妄图拿钱财贿赂,又被我?收集起来,随即上呈陛下,等候您发落。”
段知?珩颔首:“该如何处置不必问我?,自行?做主?罢。”此言一出,萧靖轩有些?讶然,放权放到了这种地步,他迟疑一番:“如此,微臣就放手去做了。”
随即他指着段知?珩的嘴角:“殿下的伤…微臣给您拿些?药膏罢。”
段知?珩:“劳烦。”
县令第二日便被摘掉了乌纱帽,全数家?产充公,连带着那几个欺压百姓的恶棍富商,也?算是杀鸡儆猴。
抄出来的良田重新租给百姓,也?算是抄得其所了。
这事儿闹得富商地主?们好一阵儿缩头,都安安分分闭门不出,二人在每日给百姓施粥的日子里?等着新任县令的到来。
因着要去的地方不少,为了节省时间二人必须速战速决,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击中的。
京城
一片红绸锦色铺满了周府内外?,分明是大喜的日子,阖府上下却不见多么欢天喜地,侍婢家?仆们低垂着头,一片肃穆,房檐下的灯笼都显得分外?阴沉。
喜娘把鎏金璎珞凤冠带到了周芸汐的头上,一双狭长的凤眼毫无昔日能溢出眸色的温婉,略显凌厉,额见花钿艳丽姝容,她伸手拿起妆台的口脂抿了抿。
一抹艳色衬得容貌多了一分清艳。
她闭了闭眼,一旁的喜娘提醒:“姑娘,该出门了。”
随即她睁开眼淡淡道?:“走?罢。”
周芸汐双手持扇,流苏垂到了耳际,行?走?间婉转摇曳,鸦睫轻垂,一步步往前厅走?去。
已经到了时辰,迎亲的仪仗已至门外?,宾客们亦谈笑自若,丝毫不见前些?日子的波澜。
影王因着上次的事情对周芸汐心生愧疚,故而此次迎亲亲自前来,也?算是给了周家?脸面。
自然他们二人手持红绸,只需周芸汐拜别周父周母,周父面露笑容,已然看不出任何不悦之色。
影王面带羞涩,时不时侧目瞧她一眼。
待二人坐上仪仗离开后?,周父的面色淡了下来,不见方才和煦的喜意,周夫人小心翼翼的打圆场:“影王如今也?算是看重我?们芸汐,今日的排场给足了她脸面,官人就莫要计较了。”
周父嘲讽的淡笑:“单看影王那副做派,能成什么事,婚事在即搞出了这般现眼之事,往后?陛下只会更加厌烦。”
周夫人嘘了一声:“官人慎言,今日纷杂,隔墙有耳。”
周父不耐烦道?:“不用你多说。”
*
段知?珩正忙着把搜罗来的小玩意儿装在包裹里?,今日赶路耗费了些?时日,若是再迟些?恐怕今日驿站便寄不出包袱,东西便晚到一日。
知?道?萧枝雪爱看话本子,爱摆弄一些?小东西,段知?珩只要路过便会驻足搜罗,随即买回去,一趟下来,零零散散也?有些?份量。
萧靖轩捧着书在一旁暗暗观察,砸舌一番,幸而不用飞鸽传书,便是再来五只鸽子也?拖不动那巨大无比的包袱。
“殿下,依微臣瞧,这包袱就算交给驿站每个十?几日也?送不过去,何况想必收包袱的人并不缺这些?东西罢。”萧靖轩暗示性十?足的说。
哎哟,萧枝雪都已经定亲了,名?花有主?了,你就是再心悦,再纠缠,你们二人也?不可能啦。
段知?珩仿若没听懂:“无妨,加些?银钱速度快些?便好。”
“至于缺不缺的,只是一份心意罢了,就算是友人想来也?是高兴的。”我?们二人目前哪怕是做朋友也?好,总归我?是不会放弃的。
萧靖轩敲敲额头,颇为愁绪。
“这感情不光是一个人的事,一人若不喜,那另一人就是再努力也?没用,不喜就是不喜,还是各自安好最?佳。”萧靖轩颇有些?诚惶诚恐的嘀咕。
段知?珩泰然自若,继续塞入一个路上买来的彩色陶人:“她不喜是她的事,我?如何做是我?的事,二者并无干涉。”
萧靖轩彻底无言了,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哎呀,怎么就非要钻牛角尖呢,听人劝吃饱饭,这不听劝的,想来就是这死脑筋才颇为惹人不喜。
他暗暗腹诽。
若是萧枝雪未定亲,他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不光是一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族的事,若是传出去,受损害的依旧是女子,遭受千夫所指的也?是女子,百姓不会说是太子纠缠不清,却会说萧氏姑娘脚踏两只船。
萧靖轩不大好说这么难听的话,他有些?焦急的扇扇子。
段知?珩却是知?道?他如何想一般,顿了顿主?动开口:“我?做之事与她无关,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萧靖轩闻言心下更复杂了。
段知?珩又侧目道?:“不管如何,就算不可能之事你还未尝试就断言不可能,未免太过肯定了,起码孤还尝试了,总比眼睁睁瞧着她嫁给别人,却连看她一眼过得好不好的勇气都没有来的强。”他意有所指。
萧靖轩一愣,怔在原地,他突然就从意气鲜活变得失魂落魄,垂着脑袋不说话。
段知?珩已然系好了包袱,颠了颠份量后?便往外?走?,路过萧靖轩他脚步一顿,低沉的带着难辨的音色的话语传来:“任何时候任何东西,想要,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哪怕是无望的,也?总比你陷在无尽的懊悔折磨中强。”
言尽于此,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独留萧靖轩一人枯坐在前堂,直至半夜。
*
萧靖源扛着大包袱走?进来时萧枝雪正在裹着被子小憩,周遭放了三个大冰盆,小时候刚到京城时会因为太干燥而鼻子流血,现在回了兰陵后?会因太湿润而热的睡不着觉。
萧靖源感叹这也?太夸张了,紧随其后?的是萧枝雪的二叔母林氏走?了进来,她打了萧靖源一巴掌叫他小声些?别吵着她。
随即把冰镇的绿豆沙冰在冰盆上,正放着就见萧枝定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揉了揉眼睛。
林氏爱怜的凑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随即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醒了,瞧这热的,满头都是汗。”言罢,还扇风叫萧枝雪凉快些?。
萧靖源则埋头一边拆着大包袱一边嚷嚷:“萧枝雪,有人给你寄了好大一个包袱,好多小玩意儿,这是什么?”他翻出一个彩色的陶人娃娃,颇为嫌弃道?:“好丑的娃娃。”随即放在了一旁。
萧枝雪同样不解,下床凑过去瞧,桌子上躺着一块绣着华美暗纹的硕大布巾,上面摆着很多有些?土,但是不怎么常见的小玩意儿,诸如各种材料雕刻的小动物、格格不入的胭脂,簪子,甚至还有草编的蚱蜢。
萧枝雪一言难尽。
她翻开布料的一角,上面赫然绣着一个珩字,面上了然,心下复杂。
萧靖源自然也?发现了,他正要喊出声就被萧枝雪暗暗踩了一脚,投来警告的眼神。
林氏也?被吸引了去,掩着嘴笑:“哟,你小子倒是有心,给妹妹买了这么多小东西。”
萧靖源刚想说不是他就又被萧枝雪暗暗踩了一脚,撇撇嘴呲牙咧嘴。
“臭小子,你年岁也?不小了,感觉稳当?些?好好读书,争取来年考取功名?像你大哥那般,我?好给你相看姑娘,要不然,兰陵城都没姑娘稀的嫁你。”
二叔母林氏性子泼辣,素日里?是个不甚精细的人,小时候萧枝雪没少被她带着到处玩儿,相比起祝氏的敦厚温婉,事事周到,林氏则更为随性些?,萧家?的人都很随行?。
萧靖源低着头默默挨训,待还不容易打发走?林氏后?,萧靖源摸着下巴感叹:“这太子对你还真是情深不悔啊,你都订亲了,还如此上赶子,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萧枝雪转身去把冰桶上的绿豆沙端起来,慢吞吞的喝,冰凉之意顺着喉头蔓延到了肚子里?,散开一片清凉,她抿着未化开的绿豆,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是这品味不怎么样,瞧着娃娃,忒丑。”萧靖源嫌弃的拿起来看了看。
“要我?说,你就该尽早成亲好断了他的念想,再怎么样,他总不能当?场去搅和亲事罢。”萧靖源唠唠叨叨。
萧枝雪顿了顿,淡淡附和:“你说的对。”
第68章 别不高兴
萧靖燃被?她这一句堵得没话说了, 一时不不知她是敷衍还是认可。
实际上萧枝雪觉得他说的很?对,但是人往往是行动与言行不符合的,嘴上说的是什么, 但到了实际真的做得时候又会纠结不定。
不多时天际下起了雨, 电闪雷鸣的。
夏日的江南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江南水乡特有悠远古韵中,绵绵细雨不断击打在白墙黛瓦上, 青竹被?风雨弯折了腰。
萧枝雪盘腿坐在廊下?,头顶竹帘被?吹得哗哗作响, 外面俨然一副吹风落雨之相, 些?许雨珠溅落了进来?,她与阿兄已?经分别了二十多日?,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扑面而来?的凉爽湿润之意叫她心中和缓了些?许。
袅袅烟雾升起, 模糊了她的眉眼,带了些?烟雨的润泽感, 一向艳丽的容色也难得清艳了些?许。
一滴雨珠顺着屋檐滴落在了萧枝雪脸颊上, 再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那一抹凉意。
蓦地一个温热的指腹蹭上了脸颊,缓缓的抹去了这一滴水珠,萧枝雪鸦睫轻颤, 缓缓睁开了眼睛。
烟雨空濛之色不及她眸中霞色半分,漂亮圆润的眼珠犹如湖水般澄澈, 眼球中倒影着他的身影。
段知珩俯首为她别开了沾湿的鬓发, 温声:“莫要?着凉了。”
萧枝雪迷茫了一瞬似是在想怎的他总是如此神出鬼没,她这般想也这般问了出来?。
段知珩闷笑了一通:“是我唐突了。”
萧枝雪这才反应了过?来?, 真人真的站在眼前,她面带恼意,起身走了进去,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不真实:“你又这般闯了进来?,我二叔他们?可是知道?”
段知珩抿唇:“知道的,我与他们?打了招呼。”
萧枝雪诧异:“知道竟还能放你进来?。”随即恍然大悟说:“也是,你可是太子,来?去自如,谁能管的着你。”
段知珩被?她的话又刺得无错一瞬:“我只是想你了。”无论什么时候,真诚的表达爱意与想念永远都?非常重要?。
显然重生后?的段知珩领悟了精髓。
萧枝雪坐在榻上支着头,懒懒撩起眼皮,墨发散落,唇角似有若无的微勾,这般神态段知珩是从未见过?之色,他呆呆的望着,蓦地忘了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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