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手腕被扣住的瞬间,宋絮清低呼了声,吓得手中捏着的湿帕都跌落在了地上,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天旋地转间,背脊重重地跌落在床榻中发出沉重的闷声。
宋絮清惊魂未定地仰头望着俯视着她的裴牧曜,“你醒了?”
裴牧曜并未回答她的话,扣着她腕间的手稍稍拉起,单手握住了她的双腕扣在枕巾上方,眸光灼灼地巡视着她的脸庞,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疾驰上前叼走猎物。
他的面容一寸寸压下时,周围的空气好似都被他汲取去了那般,宋絮清呼吸稍显急促,胸脯也随之上下颤动着。
就在她呼吸不过来想要出声询问时,冰凉的唇瓣落在额间,她呼吸一窒,瞪起的眼眸只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回荡在耳侧的所有声响在这一刹那间骤然散去,静得听不到一丝丝声音。
落在她额间的唇瓣停了许久都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宋絮清心尖颤抖地抿了抿唇,唤着他的名字:“裴牧曜,松开我,痛。”
静谧的空间内,并未有声音响起。
头顶上的呼吸似乎也缓和了几分,不像适才那般令人心惊肉跳。
宋絮清扯了扯被扣住的手腕,竟然轻而易举地抽出了右手。
她小心翼翼地撑着裴牧曜的胸膛,往侧边一推,来不及抓住他的手,只见他瞬间往里侧倒去,‘啪’地一下落在了丝衾上。
宋絮清停顿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收回,单边手肘撑着床榻,眼眸看向裴牧曜。
他睡容温和,神情与刚回来时相似,好似适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日常
(她甚至从未排斥过)
丝丝缕缕的呼吸声萦绕在耳侧, 宋絮清垂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双眸微阖,清酒入腹蕴上双颊, 漾起了阵阵粉嫩的余晖, 神情多了少许温润,也不似往日那般清冽难以接近。
宋絮清指尖微微抬起, 动作温和地落在他阖紧的眼眸上, 指腹顺着他剑一般的眉毛描过,缓缓地落在了他的眼眸上方,指腹与眼眸之间, 只隔着一丝距离。
说着这是一场不成文的交易,搁在两人中间的隐形栅栏,大婚当晚被他势如破竹般的举动打破, 别说是栅栏, 就是薄薄一片的纸糊似乎也不存在了。
指腹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眸上, 绵密的长睫划过指腹,刺得指心有些许发痒。
宋絮清抿了抿唇, 怔怔地收回手笔直地躺在床榻上,直勾勾地盯着随风飞舞的香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迷雾漫住了心口, 令她看不清前路。
可她不知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早早地就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也并不觉得嫁入了王府之后,往后的路就会一片璀璨, 只要裴翊琛一日不倒, 她的心就不会落到实处。
宋絮清沉沉地叹了口气, 侧身把头倚在手肘上, 目光清澈地凝着裴牧曜。
这时候,一阵窸窣声响起,躺在里侧的人翻了个身,变成了和她正对的姿势。
宋絮清还以为他醒来了,呼吸微微收紧,眼眸转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不过他似乎也就是翻了个身罢了,盯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见他睁开眼,就连嘴边也并未溢出点点响声。
宋絮清也不知看了多久,半眯的眼眸阖上,呼吸也逐渐变得沉稳。
不多时,正对着她的裴牧曜睁开了眼眸,眸中清明如雨后树林,山雾散去后只剩下层层叠叠的林间,一眼便可看到底。
裴牧曜撑着床榻稍稍坐起,半倚着软枕,将她靠在手肘上的头挪开些许,蜷起的手臂也伸直开落在丝衾上。
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起身下榻推开了门扉。
静伫立在院中的祈安和泽川听闻声响,当即警惕地转过身来,看到裴牧曜走出来时,两人才松了口气,随着他一同往书房的方向去。
书房内,傅砚霁和裴子程已在内等候多时。
手谈的两人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将指尖中捏着的棋子扔进在棋奁中。
裴牧曜视线扫过两人身前的棋局,接过泽川递来的茶盏饮了一口,解去清酒带来的灼烧。
傅砚霁一颗颗地捡着棋盘上的白色棋子,“预备何时动身。”
“后日晌午出发。”裴牧曜倚靠着椅背,微阖着眼眸闭目养神,“父皇明日下发文书,遣派我秘密前往韶州和株洲,巡视当地州府观察当地民生。”
“此去路途遥远,你确定要带宋絮清过去?”裴子程拧眉问着,“她若是留在京中,也有我和砚霁兄二人盯着,再不济你王府中也有不少侍卫守着,不会有什么事情。”
“你若是带她过去,她一不知实际情况,二没有功夫在身,怕是会耽误事情。”
闻言,裴牧曜微微睁开眼眸,神色淡淡地扫向裴子程,“不会。”
此去路途确实遥远,为了避免引起裴翊琛的注意,祈安和泽川都会随着他南下,如此一来把宋絮清独自安在京中,若是期间他与其他人刀刃相见,远在京中的宋絮清就会落入人的视线中。
他冷冽无情的两个字裴子程也听出了是什么意思,他与傅砚霁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劝阻。
“太子应该早就已经收到你要南下的消息,路上多加小心。”傅砚霁道。
“此次是父皇亲自下令遣我南下,他不会在此行中动手。”裴牧曜不紧不慢地道,他和裴翊琛兄友弟恭相处多年,自是熟悉他的行事作风。
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会令皇帝引起点点猜忌的事情,裴翊琛都是不会做的,尤其是对他下手这件事。
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若是裴牧曜此时出了什么事情,尘封于泥土下的旧账,怕是要掀棺而起。
“你这一路上,要甩开的人怕是有点多。”裴子程薄唇微抿,若有所思地道,“尤其是经过陉州时,万事多加小心。”
傅砚霁紧握的手心稍稍松开,手心中的棋子噼里啪啦地落进棋奁中,道:“宋淮安不日前已经抵达陉州上任,东宫和靖宁王府的信件也如雪花般飘过去了,你此行务必万般小心。”
“你们说这宋淮安也是奇怪,宣武侯将前路后路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一二房少爷,跟着大房的脚步走准没有错,怎的还自投他处呢。”裴子程咂舌不解。
裴牧曜眸光灼灼地望着棋奁中的白子,眉眼微微蹙起。
宋淮安这并不叫做自投他处,而是带着整个侯府投向了‘稳坐’钓鱼台的裴翊琛。
好比前世,他的心思与谋略都成了真,只不过不是最后的赢家,这一世若不是宋絮清有所谋划,怕是也会跌入他精心设计好的牢笼之中。
宋淮安不见得有多么聪明,但在利用宋絮清对他的信任达到想要的目的一事上,小人作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走了也还行,最起码你明日归宁宴上,不会有倒人胃口的在。”傅砚霁笑道。
裴子程闻言嫌弃地啧了声,他平生最是厌恶说一套做一套的阴伪小人。“他此次前往陉州,明明可以等宋絮清出嫁后再过去,但竟然也毫不犹豫地走了,嘴上说着这个妹妹是他自幼宠爱长大的,却连她出嫁都等不了。”
裴牧曜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不语。
不过恰如傅砚霁所言那般,他也不想好好的归宁宴因宋淮安的存在,而变得使了原本的意思。
归宁宴定在大婚第三日晌午时分。
宋絮清也起了个大早,她醒来之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裴牧曜不知去了何处。
画屏听闻内里传来的响声,推开门扉领着小丫鬟走进去,摊开帐幔,“小姐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
“昨夜睡得早。”宋絮清神态慵懒地伸了道懒腰,眸光扫向里屋,“王爷呢,怎么不见人?”
“王爷一早便醒来出去舞剑了,让奴婢不要叫醒小姐。”画屏把被温水浸过的帕子稍稍拧干,递过去:“谁知小姐你也没再睡多久就醒来了。”
宋絮清了然地颔了颔首,接过温帕敷于脸上。
梳洗后还想着要去瞅上一眼时,起身的瞬间恰好睨到妆镜中的倒影,宋絮清侧过身去,他似乎是清洗过了,换了身衣物走进卧阁里间。
裴牧曜进来后,丫鬟们都极其懂眼色地退了出去。
他眼神不似昨夜那般迷离,酒应该是醒了,宋絮清心想着,清了清嗓子,问:“解酒汤可用过了?”
“嗯。”裴牧曜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不疾不徐地领着她往厅中去,道:“用点早膳,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宋絮清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眸光怔怔地望着他紧扣着自己的掌心。
明明不过短短一日,牵手这种肌肤相亲之事,在他们之间忽而变得有些频繁,仿佛不过是日常间的小事,可他们之前分明从未有过如此举动。
若是要细究起来,她甚至从未排斥过。
思及此,宋絮清心中微凛。
她沉默地咬了咬唇,谴责着自己立场的不坚定。
裴牧曜久久都没有听到声音,回眸睨了她一瞬,见她垂眸深思不语,挑了挑眉,“明日我们便要出发离京,稍晚些你让下面的人把行囊收拾好。”
“这么快就要出发?”宋絮清眼眸微微瞪大,可转念一想,他似乎确实和自己说过启程的日子,只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过多,导致她忘记罢了。
“嗯。”裴牧曜颔首,拾起竹箸夹了小块白玉糕到她的碟中,“路途长远,再过段时间就是南方暴雨频发的时节,若是不早日出发只怕路上遇到积水,难以前行。”
此时启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去过韶州等地,但也知道各地大致所在方位。
韶州路途最为遥远,若真是要前往韶州,就算是途径栈道换马一路策马疾驰,也需要十几日才能抵达,是以此次的安排,先是去的株洲,在株洲落脚巡视半月余后再前往韶州。
而若是要去株洲,必然会经过陉州。
而他们名义上说是去株洲,去韶州,实际上是要在陉州落脚。
想到这儿,宋絮清眉眼皱起,抬至嘴边的瓷勺缓缓落下,抬眸望去:“我们要在陉州停留多久?”
裴牧曜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道:“若是进展顺利,两个月余。”
而皇帝给出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两个月。
宋絮清眼眸微凝,“宋淮安已经走马上任,我怕……”
她并未将话说完全,若只是宋淮安倒是好解决,然而他背后还盘踞着其他人,怕是棘手。
且裴翊琛十几年前就能够在偌大的陉州一夜之间将尹氏连根拔起,现下多年过去,那儿只怕已经布满了他的眼线。
裴牧曜眸光微微下移,落在她捏着瓷勺的指腹上,通透的指腹已经染上了红润,抬起手取过瓷勺,将她的指腹捏在手中把玩着。
他漆瞳深邃不可测,笑道:“无事,本王正好去找这位小舅子谈谈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回来的晚了点,只有一更。
剩下的一更这个周末找时间补上,么么。
第62章 夫君
(这位是你的兄长吗?)
宋絮清愣了愣, 沉吟不语地垂下头,吹拂着瓷勺中滚烫的汤粥,不知何时起, 眼眸中悄无声息地染上了冷意。
宋淮安的调任, 还是裴翊琛主监户部时发出的调令。
小小官吏的调任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无需经过皇帝的签批, 若非宋淮安乃宣武侯宋祎之侄, 他的调任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瞩目,但就算是如此,众人也不过是在私下谈论, 不会摆在明面言语分毫。
也正是因此,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已然也可代表宣武侯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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