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凶许
她起初的确被连漪这种?轻描淡写、居高临下?的态度刺痛。
甚至忍不住想要反驳,如果你不是连德成的女儿,如果你也和我一样,被欺负,被迫低头,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承受。
但?看着连漪一脸无所?谓的脸庞,看到她在太阳底下?愈发通透的眼眸。
甄秋月被晒得浑身燥热,心却奇妙的冷静了下?来。
她逐渐理解了对方看似高高在上的话语中的道理,自?己?要做的不是非要靠拒绝这笔钱,来证明自?己?是个有尊严的人,证明自?己?所?坚持的是非对错。
甄秋月捏紧了卡,才冷静的心因为陡然升起的情绪而沸腾般跳动?,她的目光越发明亮、坚定。
“我明白?了!”她定定地盯着连漪。
过去的学习生涯里,甄秋月不是没有过迷茫,但?在这一刻,她却有种?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感觉。
她或许还会再遇到这种?情况,又或是这个世界,一定还会有人遇到这种?情况。
她要拥有能够维护自?己?尊严的能力,而不仅仅是一个态度,一个决定。
“……”
“行了,我又不聋。”连漪歪了歪头。
甄秋月紧抿着嘴,看着连漪的眼睛一转不转。
她认真道:“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失望。”
“哈?”
连漪愣了愣,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哪句话没说对。
就?那些话,到底哪句能听出?她有所?期望啊?
第24章 回归
甄秋月此刻心情激动, 甚至冲得大脑有些晕眩。
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明,她迷茫过,看着妈妈每天天未亮就要收拾好去卖菜, 爸爸的背一年比一年弯得更低, 他们的腿脚青筋肿大,走路看起来都?有些吃力, 却始终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而自己呢?
在考上景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们真?的很高兴,甄秋月从未见过父母这样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时候。
但在景云读书的日子里,有太多比她更优秀的人, 有太多自信张扬的人。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好?好?学习, 考一个好?大学。
但这之后呢, 她想不到。
连漪的话很直白,听?起来满是站在高处的优越和讥讽, 却让甄秋月在这瞬间?清醒。
她想, 自己已经找到了未来的目标。
她要做一个能为弱者发声?的人,这声?音,要有力, 要能够让人正视,更要掷地有声?,而不只是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一脸倔强,埋怨这个世界为何?太多不公。
想通了这些, 甄秋月再看向连漪时, 目光带着感激与几分歉疚。
尽管连漪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嘲讽,但甄秋月知道, 这些道理连漪本没有必要与她说?,更何?况,那些人原本也丝毫没有要给这笔钱的意?思。
至少,在他们心里,她是不值一提的。
是连漪特地提出,还?要求他们必须也赔偿她,分明是把她的家境看在眼里,故意?这么?做。
如果真?的像她所讥讽的那样,又?何?必专门这样说??
甄秋月逐渐明白过来,越发感到愧疚。
真?是个很别扭……也很善良的人啊。
甄秋月决定不再述说?自己对连漪的感激,她知道,比起好?听?的话,对方一定更希望看到她的成长。
“……”
终于等?来离校的校车,连漪三两步跳上车,目光落在车的另一边窗户上,眼不见心烦。
甄秋月从说?完那句话以后,就一直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笑得古怪,饶是连漪都?快要招架不住这种仿佛散发圣光的微笑。
真?的很渗人。
坐在校车上,连漪抚了抚手臂,开始怀念起云海的生活了。
起码在那里没人会这么?对着她笑,这让她有一种自己的退休计划岌岌可危的可怕预感。
…
连漪下车后,走了一段路才走到景云规划好?的停车区域。
那辆帕加尼很骚包地停在一堆轿车之间?,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随意?倚在跑车边上的青年。
倒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虽说?豪车帅哥这样的组合,确实抓人眼球,但最让人下意?识侧目的,还?是他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捧着袋小笼包。
臭着一张脸不时往嘴里塞个小笼包,再喝口豆浆,活像是这两样东西怎么?得罪他似的。
这个画面,显然与大家的预期不符。
要是懒散倚在跑车边上,低头抽着烟,一副厌倦了世俗的冷淡模样,就对劲了。
“怎么?就吃这些啊?走,领你吃好?吃的去,今天走路上捡钱了,我请客!”
连漪走过去,丝毫没有把人晾在学校外头半天的觉悟,十分自然的态度拍拍陈景泽的背,忍不住哇了一声?,“可以啊,最近锻炼得不错嘛。”
遗憾的是现在一月份的时节,他穿得太多,只能勉强看出个宽肩窄腰的轮廓。
陈景泽好?悬没让她这句话搞得被?一个小笼包噎住,一口把豆浆喝完,把塑料杯捏瘪,终于还?是没忍住。
“让我在这等?了你半天,不说?点好?的,上来就耍流氓?”
连漪满不在乎地笑眯眯道:“夸你锻炼成果不错,怎么?就是耍流氓了,行行行,我错了好?吧。”
“呵。”
陈景泽冷笑一声?上了车,等?连漪也坐在副驾驶位置后,他启动车子,扯着嘴角道:“真?行啊连漪,现在都?把我当外人了?”
没理会她那明显敷衍的认错态度,打着方向盘,冷冷道:“要不是我也有手机还?会上网,这事怕是轮不到我知道吧。”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行事风格一向低调。”
连漪道:“难道我做了好?人好?事,还?要特地告诉你,顺带再让你弄点礼炮横幅过来庆祝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景泽皱眉道:“有时候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这不是在学校里,你遇到这种事情还?强出头,他们未必会忌惮你的身份。”
“……虽然你顶多是条赖皮蛇吧。”
连漪眯起眼眸,威胁地看了他一眼,“陈景泽,要不是看你在开车,而我又?比较惜命,这只手已经糊你脸上了。”
“是吗?”陈景泽挑眉笑了笑,车子一个拐弯,驶入直线,“有免死?金牌啊,那我不是得再多说?点。”
“拉倒吧。”
连漪冷哼一声?,抵在车门的手支着脸,“你没必要什么?事都?掺和进来,也老大不小了,陈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苗,老爷子应该也已经给你下达最后通牒了吧?”
“既然要接手家里的产业,就别这么?浪了,有点豪门继承人的样子。”
他们这个圈子里,谁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谁又?是只需要学会吃喝玩乐花花钱的二代,真?是一目了然。
像连漪和陈景泽这种,明明是家里独生子女?,但一个十八岁了,一个二十岁,还?没学会穿上正装,露出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身上再挂几个荣誉,就跟稀有动物似的。
连漪是被?惯的,陈景泽纯粹是浪的。
陈景泽出奇地没接她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说?道:“连叔应该知道你在禾城了吧,这次什么?时候召你回去?”
“就今晚。”连漪道。
“呵。你这事也真?是闹得够大。”陈景泽笑了笑。
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几年每回连漪惹了什么?事,不管在哪儿,连德成就是一个召回,却又?不像其他家长那样直接禁足。
纯粹是给外界摆一个态度,女?儿我已经叫回来教训了,差不多得了。
而要求她什么?时候回家,往往取决于事情闹得有多大。
像是这种以一己之力,将一所高中?名声?瞬间?拉到大众心里的低端,要不是她是连德成的女?儿,这件事还?真?不好?收场。
景云建校以来,近五十年,走出多少学生,不论是他们本身就具备的家世,还?是之后的成就,这些人在社会上都?拥有不小的能量。
无论对这所高中?母校是深是浅,看在校友这份人脉资源上,大家总是要维护一下集体荣誉的。
但因为连漪的家世,所以正如她最终在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中?完美隐身。
大家知道不知道的,都?很默契的不知道了。
虽然连漪很壕气地表示要请客,但最后跑车还?是停在了一个巷子外,吃饭的地儿得往里走多几步路。
陈景泽很擅长挖掘这些味道很好?的小店,每回都?能让连漪为之惊叹,他是不是成天没事就在禾城到处走街串巷,倒是挺适合当探店博主。
这家小店做的是粥底火锅,一个砂煲架在炭炉上,陈景泽熟稔地点过菜,走回来坐下。
连漪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虽然是换了一身衣服,可那顶鸭舌帽还?牢牢戴在头顶,好?像焊上了一样。
一边拆着筷子,一边吐槽道:“你秃头了吗,一直戴着帽子干什么?,耍帅?”
陈景泽开饮料的动作微顿,掩在帽檐投落阴影下的脸庞表情变了变。
他偷偷看了一眼连漪,见对方神情正常,又?垂下眼想了想,像是在心里斗争般沉默了好?一会儿,连拆开一次性筷子包装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连漪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察觉到对方这个反应,有些震惊的微微睁大眼眸。
“真?秃了?”
“……不是。”
陈景泽很少有这种气势低弱的样子,否认过后,微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滚了滚。
“连漪,如果……我是说?如果。”
“有话就说?,借钱填表。”连漪见他这么?犹犹豫豫,失去耐心地伸筷子夹了颗花生米。
“算了。”
陈景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连漪的性格,向来不喜欢这么?弯弯绕绕地说?话,想让她追问,比登天还?难。
他抬起手,摸上黑色鸭舌帽的边沿。
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地摘下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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