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咕噜猹
◎他想成为给呦呦烧钱的无底洞。◎
“咔嚓——”
被众星捧月的贵妇失手砸碎了手旁的咖啡杯, 表情格外难看。
前来请教育儿经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出来笑着打圆场:“看来天才也有叛逆期啊。”
其余人立马跟着点头,时不时抛出几句自己孩子的糗事, 眼看着茶话会的气氛慢慢回温, 但贵妇的表情却始终没有恢复过来。
“抱歉,”她捂着脑袋,“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这就是变相的赶客了。
夫人们识相地打趣两句,三三两两地坐上了回家的车,甫一上车,立刻催促助理, “快快, 拿手机出来,我要继续看直播!”
这种热闹可不是能常看到的!
花园内,贵妇气得发抖, 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丈夫, “你儿子疯了!”
“我看到了, ”丈夫的语气也带着隐隐的愤怒,“他没那么傻,非要跟我们鱼死网破。”
“只有拿下《天才》的冠军, 他才能获得家族全力支持,继续砸钱研发那个破机器人。”
丈夫眼神阴冷,仿佛口中的人并非自己的亲儿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敢曝出来,到时候被直接退赛, 还不是任我们处置?”
“我当时可是摘得干干净净了。”
贵妇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丈夫残酷, 反而温柔小意道:“我就知道老公你最聪明了!今晚回来吗?我看中了一个新包包。”
丈夫摸了摸怀中女人的脸,不耐道:“有应酬,不回了,想要就自己去买。”
“嘟、嘟、嘟——”
贵妇气得面色扭曲,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摔出去,就听到格外清晰的一句话,“我爸是杀.人.犯,我妈是从.犯。”
贵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瞪大眼看过去,这才发现,云上的飓风终于停了。
怪不得这句话这么清晰,清晰到旁边的女佣们齐刷刷地跪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他们杀了一个港城人,但是这件事被压下去了,因为他们是外国人。”
贵妇坐都坐不稳了,她张皇地看着屏幕上那张陌生的脸,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
她曾在媒体圈浸润多年,再明白不过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孩子……不,这疯子!
他是真的想将他们送进监狱!
果然,华国的弹幕开始增多,有许多人打了满满一串的问号,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显得分外骇人。
“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懂,”沈年将怀中的呦呦放下,纳闷道:“他们是外国人,跟他们杀人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杀人!”
沈年简直不知道弗洛里安是怎么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说出来的。
“准确来说,他是钻了法律的空子,”弗洛里安依旧坐在保姆的手臂上,他只看着沈呦呦,“那个交警没有测他的酒精含量,于是酒驾被判成了过失伤人。”
沈呦呦皱紧眉,依旧满脸不解,倒是沈年恍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
弗洛里安点头,弹幕替沈呦呦等人解答了疑惑。
【很多年前……那我懂了,如果是十年前,港城确实乱得不行,死个把人也正常……】
【而且那时候我国还没开始腾飞,总对外国人有种奇怪的滤镜,觉得外国人素质高,不会干酒驾的事,为了不得罪这些“老爷们”不测也正常……】
【我怎么不信呢?弗洛里安的父母也算是高知了吧?会干出酒驾这种事?而且他之前说杀.人,现在又说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
【现在也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外国人素质就是高啊,比如前面那个。其实人家只在自己的地盘素质高,一到华国来就放飞自我了,就像你在公司面对领导的时候,跟见穷亲戚的时候肯定不一样吧?华国在许多外国人眼中无异于穷亲戚。】
……
弗洛里安也看到了这些争论,他没有直接做出回应,反而换了个话题,“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机器人做成保姆的样子吗?”
伊芙蹙眉:“因为想她?”
瓦爸嘴动的比脑子还快,“那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为了提醒我自己曾经的无力,”弗洛里安直截了当,“为了警示自己,不要再因为一时之气,造成惨痛的结果。”
那一次,弗洛里安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去“减刑”。
他呆呆地在暗室里坐了七天,期间一直定定地看着监控,不断地重复:“放我出去。”
“我要做大哥的女人。”
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滑稽,尤其是出自一个小男孩之口时。
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比一遍大声,一直念到嗓子嘶哑完全说不出来话。
这就让人完全笑不出来了。
至此,他的父母断定他疯了,又多关了三天,眼看他的“疯病”没有好转,才大发慈悲地打开了禁闭室的大门,给他请来了心理医生。
但弗洛里安智商太高,心防又太厚,心理医生完全走不进他的内心。
“还是得靠你们父母多多努力,”心理医生临走前嘱咐:“大多数心理问题都是家庭关系导致的,或许你们需要坐到一起,好好谈一场话。”
于是母亲礼貌地将心理医生请走,打电话给丈夫。
“应酬,又是应酬!”她气得破口大骂,“你在家族里能到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多亏了我给你生了个好儿子,你如果今晚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电话被对面毫不留情地挂断,母亲将手机重重地朝弗洛里安面前一摔,屏幕裂开了,一小块玻璃溅起,划伤了他的手背。
弗洛里安不为所动:“保姆呢?”
“保姆,保姆,这里不都是保姆!”
母亲发泄完,见到儿子那双幽暗的蓝眸,一下子联想到了刚刚挂断电话的丈夫,“一个两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弗洛里安没说话,深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这个癫狂的灵魂。
母亲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忽然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你不是想问那个保姆怎样了吗?”
“我告诉你,”母亲又恢复到了往常的优雅,她抬起手,欣赏自己新做好的美甲,“她自杀了。”
这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刺激了弗洛里安,他的眼睫毛不断颤动,语气勉强维持平静:“为什么自杀?”
“还不是想讹钱?”母亲冷嗤,“她有个植物人儿子。”
“还把遗书寄到了媒体那,害得我花了不少钱才摆平那些记者。”
弗洛里安手背青筋绷起,眼底血茫茫一片。
女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憷,一下子从怒火中清醒过来。
她不想这尊金娃娃与自己离心,连忙解释道:“你可别被她蒙骗了,那个人一开始来我们这就是不怀好意的!她是为了给她儿子报仇来的!”
“你知道她儿子怎么变成植物人的吗?就是你爸撞的!”
电光火石间,弗洛里安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他瞬间理解了保姆那个复杂的表情,那里面混杂着怨恨、犹豫,和一丝微妙的怜爱。
她或许曾无数次想要杀了这个跟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少爷,却又碍于可悲的良心,始终没有下手。
而他的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越发理直气壮:“现在她死了,她儿子没人帮忙付呼吸机的钱,反正也要死的。”
“你爸为了让他们能早点在天堂重聚,还花钱帮他办理了安乐死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弗洛里安在港城读过一段时间书,他懂华语,知道何为“仁义”。
但当他看着金发碧眼的母亲,用蹩脚的华语说出“仁至义尽”四个字时,却只想笑。
“什么仁至义尽,”他第一次哭戏演得那么好,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母亲、看着这个冰冷的家,僵硬地扬起嘴角,“鲜廉寡耻才对。”
母亲的词汇量尚且无法理解何为“鲜廉寡耻”,但她敏锐地感受到儿子的状态很不对,隐约有种弄砸了什么的感觉。
“我可跟这件事没关系啊,”她连忙撇清关系,“全程都是你爸撞的人,也是你爸私底下给医院送了钱。”
“你要恨,就去恨你爸!”
弗洛里安不怒反笑,“你说得对。”
“他当然是主犯,”他定定地看向松了一口气的母亲,诡异地扬起嘴角,“你是从犯。”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们一起送入监狱。”
“我发誓。”
没有人将弗洛里安的誓言当真,他被听到转述的父亲愤怒地关到地下室,足足关了十天。
十天后,他再也没说过这件事,甚至再也没犯过“病”、发过“疯”。
他顺从地听家族的安排,跳级、宣传、参加《天才集训营》。
除了有个喜欢研究机器人的“小爱好”,几乎把自己活成了完美标杆。
他的父母常会为此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险些“失足”的少年。
“要不是当时我发现得早,说不定他真就那样‘疯’下去了。”他们在社交圈里大谈育儿经,“好在我们当机立断,立刻斩断了这种倾向。”
“否则像那个,明明是女孩,像网上那些发疯的穷人一样,天天嚷嚷着自己是男的,那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身旁的人纷纷赞同,弗洛里安从这些奉承声中走过,常产生一种时代的割裂感。
这个国家的中下层过分地强调民主自由,他们将性别划分成了十几种,只为彰显自己的特殊;
但这个国家的顶层,又如此的封建可笑,他们不能接受跨性别主义者,甚至将同性恋视为疾病。
只有在作秀时,才会屈尊纡贵地高喊几句口号。由此,女权成了旗帜,性向成了生意。
弗洛里安又一次感受到人类的虚伪、可笑,于是他更专注地投入到机器人研究中。
但研究机器人需要钱,流水的金钱砸下去,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成果。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背离自己的誓言,他不仅没有应诺将父母送入监狱,反而顺着他们的心意在成长。
他明明是为了摆脱父母才想研究出能陪伴自己的机器人,却反而因此主动在自己身上又加了一层来自父母的枷锁。
直到刚刚被拉住的一瞬,弗洛里安才恍然,原来软弱的不止保姆,还有他。
原来从犯不止母亲,还有他。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出来呢?”
伊芙不解道:“你知道,无论你的父母会不会被重新调查,无论他们是否真的会被推翻判决送入监狱,你都无法再继续录节目了。”
这才是弗洛里安的父母有恃无恐的原因。
《天才集训营》毕竟是一部全年龄向的综艺,断然不会允许嫌.疑.犯的孩子继续参加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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