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色与酒
浅浅的潭水浸湿了夕雾的足尖,但她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步伐稳定地踩着潭水,离开了这个隐秘的洞穴。
“哗啦哗啦”的水声清脆又悦耳,在朦朦胧胧之间,桑月只听见了师姐玉足踏水的泠泠之声。师姐冰凉的指尖紧紧地贴在他滚烫又灼热的肩膀处、腰腹处,让他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起来。
只不过,炼化“灵玉仙藤”几乎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桑月便在师姐周身清香的萦绕之下,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少年的身子很沉,但夕雾双手抱着他,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之上,却像是如履平地一般,毫不费力。
她迎面碰见了江寒之后,并没有想要开口向他解释些什么。
在旁人眼中,这幅画面里分明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但是,夕雾却不以为意,她并没有发觉桑月现在的模样到底有多么……活色生香,容易让人误解。
虽然江寒心中酸涩不已,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快就恢复成了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看起来毫无异样。
“师姐,我来帮你吧。”
当夕雾堪堪路过江寒身边时,他一边佯装好心地开口说道,一边伸出手去,从夕雾的手中将桑月接了过来。
江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他似乎并不想看见旁人与师姐如此亲密。
至于个中缘由,江寒并未深究。
而夕雾见江寒主动开口想要帮助她,也并未出言拒绝。
“友爱同门”。
看来……江寒不过是初入宗门,便已经将宗门规矩牢记于心了。
孺子可教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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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16】 ◇
◎“你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江寒伸出手从夕雾的手上将桑月接过来的时候, 不经意间蹭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分明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触碰,可是她的指尖却在江寒的手掌上点起了一片细微的酥麻与颤栗之感。
江寒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但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可不会像师姐那般温柔地双手抱着桑月。江寒在心底愤愤不平地想着。他手上微微使劲, 便直接将桑月拦腰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师姐,你还好吗?”江寒颇为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离得近了, 江寒一眼便看见了师姐脚腕处的深红色淤痕。师姐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并不像桑月那般惨不忍睹, 但是她身上沾染着的那些星星点点的血痕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而师姐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江寒却在那一瞬间领会到了师姐的意思——她并无大碍。
师姐神色淡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江寒的眼神闪了闪,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却发现师姐已经路过了他的身旁, 施施然地向远处走了过去。
他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昏迷不醒的桑月, 随意地撇了撇嘴。
既然他方才已经在师姐面前“好心好意”地接过了这份“重担”,那现在他也只好“帮人帮到底”了。
……
而夕雾此时已经将其他事情全部都抛之脑后了。虽然她刚刚才从险境之中“死里逃生”,但是, 现在的她却连稍微休憩片刻的念头都未曾产生过,而是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回到洞府之内继续修炼。
她总归还是太过弱小了。
她不够强大。
否则的话,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灵玉仙藤”的束缚, 而不是到最后还要靠着桑月去炼化它。
诚然,夕雾当时没有选择出手的原因之一是不想影响到那份属于桑月的机缘。她从始至终只炼化了自己体内的那股纯阳之气, 而对于“灵玉仙藤”本身, 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还不屑于去觊觎旁人的机缘。
但是,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学艺不精,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般境地。
夕雾微微敛了敛眸子。
忽然, 她十分突兀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一枚白金色的古朴符文陡然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繁复的纹路在白金色光芒的映衬之下, 交织出了一个龙飞凤舞的“云”字。
夕雾抬起眸子, 看向了那枚漂浮在空中的符文。如往常一般, 她轻飘飘地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那枚符文的一角。
等到那枚符文在她的指尖燃烧殆尽、化为齑粉之后,她才堪堪收回手。
夕雾是在回应她的师尊。
这个简简单单的举动便代表着她已经收到了来自师尊的传讯。
师尊让她去他的洞府之中找他。
夕雾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往师尊的洞府处走了过去。
————
一阵极其细微的铃铛声在空旷的殿堂之中响了起来,清脆又悦耳,如同山涧泉水泠泠激石,又仿佛冬日冰雪飘落枝头,直教人听得神怡心醉。
夕雾推门而入。
古朴的大殿角落里垂落着数道雪白的纱幔,其上以精妙的手法绣着繁复又精致的暗纹。脚下墨黑色的地面则是以墨色玉石打造。通体的冷色调,将这座精雕细刻的殿堂衬托得愈发孤清冷寂。
在大殿中央,伫立着一道白衣人影。
那人身形颀长,如画般精致无瑕的眉眼里氤氲着一抹淡淡的冷色,银白色的长发被一根苍黑色的绸带随意地束在身后。他身着一袭洁白如玉的雪色衣裳,更衬得他飘飘渺渺,一尘不染。
“师尊。”夕雾淡淡地开口唤道。
云子期转身回眸,恰好与夕雾对视了一眼。他的视线平静又淡然,仿佛看待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般,其中似乎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而夕雾亦十分坦然地与师尊对视着。她的眸子里满是与云子期如出一辙的淡然自若之色。
云子期很快就微微偏移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他看见了夕雾湿漉漉的发梢,还有她衣裳之上沾染着的深深浅浅的水痕与血渍。
他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冷了一分。
“怎么这样狼狈?”云子期的语气十分平静,听起来甚至更像是一个陈述句,其中分明不带有任何斥责的意味,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夕雾却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她不卑不亢地开口回答道:“是弟子学艺不精。”
她将自己方才的经历略去细节,用寥寥几语概括之后,尽数告知了云子期。夕雾并没有将桑月的机缘和盘托出,而云子期很显然也对桑月的经历不感兴趣。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便主动朝着夕雾的方向走了几步,慢慢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不,你做得很好。”云子期微微敛了敛眸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他在回答方才夕雾说出口的话语——“是弟子学艺不精。”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云子期。
师尊并未出言责怪她,反而是开口夸赞了她。
“小雾,你不必如此苛责自己。”云子期薄唇轻启,他的话语中竟然多了一丝温和又无奈的意味。
他的声音如寒泉般清冽冷然,此时只不过是稍微温和了半分,便如同春风化雪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醉其中。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心醉神迷了。
然而,夕雾却像是完全没有发觉师尊语气之中的变化一般。她只想着,既然师尊让她不必“苛责”自己,她便依言照做罢。
虽然……夕雾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苛责”自己,她只是在实事求是,但是,她自然不会去质疑、忤逆师尊,便全盘默认了。
“你的伤……”云子期的视线慢慢地向下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夕雾脚腕处的深红色淤痕之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夕雾,却见她神色淡淡,显然是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毫不在意。
云子期的眼神暗了暗。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夕雾的脸颊。
他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拂过她脸颊处细腻又光滑的肌肤,就像是在无意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一般,转瞬即逝。然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便十分自然地撩起了一缕湿漉漉的碎发。
云子期慢条斯理地替夕雾将她耳畔垂落下来的碎发撩到了她的耳后。
“小雾,修仙之道,以人为本。”他一边伸出手替夕雾拢好湿漉漉的碎发,一边轻飘飘地开口指点道。
冰凉的指尖蹭过夕雾的脸颊,带起一阵异样的触感。云子期这般动作,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要把夕雾就此揽入怀中一般。而夕雾不闪也不躲,她任由着自己的师尊替她整理好了耳畔处散乱的碎发。
师尊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下头,直勾勾地与她对视着。他深邃如星辰的墨色眸子里倒映出了她的身影,他的手还虚虚地悬在她的耳畔处,几乎要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
这般距离其实已经有些过分亲密了,但是夕雾却不疑有他,她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冷冷淡淡,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云子期话音刚落,他便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有半分逾矩。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无比,就仿佛他方才心无杂念,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关爱徒弟的好师父一般,让人无可指摘。
他掐了一个繁复的法诀,指尖之上便凝起了一片白金色的浅淡光芒。
那道光芒慢慢地缠绕在夕雾的周身,看起来倒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淡光一般,将她衬托得愈发清冷孤傲,可望而不可即。
不消片刻,那道光芒便陡然间消散开来。
夕雾只觉得自己身上各处的疼痛之感一时间都消失殆尽了。就连自己体内隐隐约约残留着的剜心刺骨之痛,都不复存在了。
她脚腕处的那道深红色伤痕也已经完全愈合,恢复成了原来洁白如雪的肌肤,光滑又细腻,不见一丝伤痕。
云子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有让夕雾发现一丝异样。
虽然夕雾体内的纯阳之气已经被她完全炼化,但若是想要真真正正地收为己用,恐怕还要经历一番长时间的磋磨,方可如愿以偿。
尽管云子期知道,即便他不出手相助,夕雾依然能够将纯阳之气收为己用,只不过那个过程将会漫长又痛苦罢了,但是,在这种细枝末节之上,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他便悄悄地在暗中出手“推波助澜”,借着疗伤的名义,为她梳理了一番被纯阳之气冲撞得千疮百孔的经脉,替她将那股纯阳之气在她体内留下的隐患尽数消除了。
为人师表,自然要替弟子考虑周全。
他只是略微费了一些心神而已,举手之劳。
“弟子谢过师尊。”夕雾抬手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她并未发觉云子期的“煞费苦心”。
毕竟,天一宗内人尽皆知,云子期生性凉薄,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若是让旁人知晓,云子期竟然会纡尊降贵亲自替自己的弟子疗伤,还不惜耗费自己的精力与灵气为弟子梳理经脉,恐怕会让人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