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色与酒
紧接着，她便看见“神明大人”转过身来，遥遥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夕雾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自己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感受——又或许，神明的存在本来就无法用单薄的语言来进行有限的描述。
只需要远远地看上一眼，恐怕就足以让人对祂终生难忘——不需要用言语去形容神明的相貌，所有褒义性的赞美词汇在祂的面前，都会显得黯然失色，毫无意义。
夕雾只觉得……在祂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瞳的注视之下，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无所遁形了起来。
“兰因。”她听见“神明大人”一脸平静地开了口。
祂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悦耳又动听，哪怕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也足以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只不过，夕雾此时还有些茫然不解——她不太理解祂的意思。
而兰因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一般，祂又继续开口补充了一句，道：“我的名字。”
夕雾则是变得更加茫然不解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居然会主动将自己的名讳告知于她。
“夕雾。”她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地与祂互通姓名。
“我知道。”兰因静静地看着她。祂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如水一般平淡、似雪那样冰冷。可哪怕祂面无表情，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为祂着迷。
然而，祂是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直视祂、靠近祂。
至于……触碰祂？那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离奇妄想了。
神明大人圣洁又尊贵，周身气度一尘不染，寻常人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便已经是一种大不敬的冒犯之举了，更遑论是靠近祂、触碰祂了。
这时候，夕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继续接话了，她便只能沉默了下来——毕竟，兰因看起来就很不近人情。
“你很特别。”兰因并没有在意夕雾突然的沉默，祂只是十分平静地继续开了口，仿佛是在陈述着某个既定的客观事实一般，而不是在讲述自己的主观判断。
……
兰因是这世间唯一的神明。
在祂漫长的生命里，见识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类。然而，从未有任何一个人……像夕雾那样“特别”。
祂无意间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夕雾所在的世界之中，然后，祂看见——那个世界里的其他强者们，全部都被夕雾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他们明明清楚地知道夕雾是在戏耍自己，却都甘之如饴一般，任由着她摆布、戏弄。
不知道为什么，兰因的视线在那个世界里多停留了片刻。
然后，祂便看见那个世界的末日来临了——“诸神黄昏”。世界之中的所谓“神明”纷纷陨落，然而，在陨落之前，他们全部都拼尽全力地出手护住了夕雾，想要在这场可怖的浩劫之中保下她的性命。
不过，很显然，他们根本就无法抗拒这一场命中注定的天灾。
于是，兰因出手了。
祂救下了夕雾。
事实上，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出手。毕竟，按照常理来说，神明不应当干涉其他世界的正常发展。
但不可否认的是——祂对夕雾产生了微弱的好奇心。祂想要观察她、研究她。
所以，兰因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虚拟的世界，又从其他地方搜罗来了各式各样不尽相同的剧本，好让夕雾能够在不同的世界里“扮演”各种类型的角色。
祂还让自己的侍者玖酒作为一个旁观者，跟在夕雾的身边，观察并记录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只不过，祂没有想到，在刚开始的第一个世界之中，夕雾就做出了一些让人难以预料到的大胆举动——她居然敢在教堂之中，明目张胆地引诱大主教。
哪怕只是兰因虚构出来的世界，在夕雾进入其中的那一刻，那个世界便会成为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着的“真实”世界。
而每一个真实的世界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意识。作为世界的主宰，世界意识的权威绝对不容许旁人肆意挑衅。
然而，夕雾却在极为神圣的教堂之中，让神的使者陪着自己一同堕落了下去。
大主教卡斯诺尔的所作所为几乎已经相当于是在毫无顾忌地亵渎与挑衅世界意识了。它又怎么可能纵容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呢？
而且，在兰斯特到来之后，他的卑微态度更像是某种显而易见的征兆——如果放任剧情继续发展下去，那么，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一个无比荒谬、极其不堪的凌乱局面。
于是，世界意识便选择了鱼死网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与其被夕雾这样放肆又嚣张地侮辱与挑衅，倒不如直接让整个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好教夕雾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玖酒把夕雾从崩坏得面目全非的剧情碎片之中解救了出来。
而兰因默许了玖酒的行为。
祂依旧在神殿之中默默地观察着一切。但除此之外，祂则是对夕雾更加好奇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格外引人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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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渎神【03】 ◇
◎“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兰因开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视线长久地放在了夕雾的身上。
在祂漫长的生命里, 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有趣的画面了。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如同一潭沉寂许久的死水一般，毫无生机。只不过，身为神明, 祂以前从未察觉到这样的日子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然而, 夕雾的行为实在太过于离经叛道了——在“扮演”角色的前提之下，被条条框框束缚着, 居然还不惜以性命做赌注, 胆大妄为地挑衅世界意识。
如果玖酒没有出手相救, 那么，她将会与崩裂的剧情碎片一同葬身于虚无之中。
哪怕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因此而死去, 夕雾也完全没有后悔过。
……
兰因在神殿之中默默地旁观着夕雾所经历过的一切。
她轻而易举地驯服了那些桀骜不驯、凶残暴戾的可怖恶鬼, 让他们对她言听计从。而那些本应被恶鬼吓得四散奔逃的人们, 却甘愿为了她献上自己的灵魂。
她还凭借着一己之力，扭转了自己凄惨的命运，继天立极。那些原本弃她如敝履的臣子们, 也都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
在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纷繁世界之中，无论世界观如何复杂、剧情如何离谱，夕雾似乎总是能够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哪怕那些角色们的身上依旧存在着早已设定好的、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对夕雾一往情深。
他们的所作所为, 都是基于剧本之中编写好的设定。按照常理来说, 就算夕雾是在扮演着所谓的“夕雾”这一个角色, 她也应该无法跳脱出既定的剧情。
而兰因本来也只是想着观察一下——在不同剧本框架的束缚之下，夕雾到底能够有着怎样的发挥与表现。
祂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或者, 倒不如说, 祂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太过于在意她的所作所为。
作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兰因生性凉薄。
祂可以因为一点微弱的好奇心而出手救下夕雾, 又因为自己想要研究她而随手构建出数个庞大又完整的虚构世界。
祂也可以在将她扔进虚构世界之后就不管她的死活——如果当时玖酒没有将夕雾解救下来，那么，祂大概也不会再次出手救下她，而是任由着她与自己虚构出来的世界一同湮灭。
祂并不是什么慈悲心泛滥的神明。
可是，兰因完全没有想到——夕雾实在是太过于出人意料了。哪怕身边的所有人都被禁锢在了既定的条条框框之中，她也依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让各种各样不尽相同的复杂局面全部都变得混乱不堪。
因此，祂那点原本极其微薄的好奇心便愈演愈烈了起来。
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看着夕雾游刃有余地“扮演”着剧本之中的角色，而身份地位不同、性格各异的人们纷纷为她着迷、为她痴狂、为她疯魔，兰因就莫名地想起了在第一个世界里兰斯特曾经说过的话语。
——“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她好像天生就拥有着勾魂摄魄的本事，让人情不自禁地爱慕她、迷恋她。
只不过，渐渐地，兰因似乎有些厌倦于现在这样遥远又虚无的旁观视角了。祂想要靠得离夕雾更近一些，好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去观察她、研究她。
或许，在夕雾出现之后，祂开始意识到——自己漫长的生命太过于无趣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祂对于夕雾的好奇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越来越重了，以至于，祂会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她。毕竟，祂从未见过像她一样特别的人。
于是，在夕雾进入第四个世界之后，兰因便分出了一丝神念，附在了云子期的身上。
祂想通过云子期来观察夕雾。
当然，祂的附身不会对云子期产生任何的影响。祂完全没有影响到云子期的思想，也没有试图改变过他的言行举止。
或者说——兰因仅仅只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旁观者而已。祂想要通过云子期的视角，来近距离地研究夕雾。
从始至终，祂几乎都没有插手过剧情的发展，而是放任着其中的人物们自由“演绎”。
而兰因之所以选择云子期，其一是因为云子期生性冷淡、清心寡欲，并且，他修行的是无情道，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什么多余的情感。
其二则是因为云子期是夕雾的师尊，作为教导她修行的人，云子期能够近距离地接触到夕雾。
这样的话，兰因就能够心无旁骛地窥探夕雾的一举一动了。毕竟……云子期修行的是无情道。既然他不可能爱上夕雾，那么，他自然也就不可能会产生多余的感情，来影响兰因的判断了。
可兰因到底是低估了人心。
大抵是神明终日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缘故，祂没有料想到——云子期居然违背了伦理纲常，对自己的徒弟产生了难以启齿的念想。
哪怕云子期的无情道当时已经修行到臻至化境、距离证得大道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步，他也并没有狠下心来“断情绝爱”，而是硬生生地亲手毁掉了自己那颗近乎圆满的道心。
道心破碎之后，云子期满身高深莫测的可怖修为荡然无存。然而，他竟然无怨无悔。
兰因完全无法理解云子期的行为——他为了夕雾甘愿自毁道心，而夕雾当时甚至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云子期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云子期最终没有得偿所愿，那么，他这种行为岂不是显得毫无意义？
祂不明白。
但是，说到底，兰因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所以，祂只是静静地继续“旁观”着，无动于衷。
然而，祂的内心里却隐隐约约间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只不过，那一抹浅淡的涟漪转瞬即逝，就连兰因自己也未曾察觉到。
在这个修仙背景的世界里，玖酒大概是察觉到了兰因的存在。身为神侍，玖酒对于兰因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因此，他根本不敢与夕雾过多交流，以免在神明大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心中那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着的……不堪念想。
只不过，在代表着世界意识的天道出手干涉夕雾的修行之后，玖酒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在替夕雾感到不满。
很显然，玖酒这般举动已经违背了他的职责所在。他不应该干涉剧情的发展。
而兰因清楚地知道玖酒的行为已经出格了。但是，祂并没有选择揭穿他。
透过云子期的视角，兰因似乎能够更加真切地意识到——夕雾那奇异的魅力所在。
她的确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