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周梨见此?,没有再言语,垂着头也?不知想什么?
片刻,就在杜仪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后,周梨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地盯着杜仪的身后,“表哥,那是什么?”
她那吃惊的表情太过于真切了。
真切到杜仪一点没有去怀疑她。
可?就在杜仪转头的瞬间,她便朝对她毫不防备的杜仪出?手了。
这几年的农活不白干,力气是有的。
一包袱砸过去,那硬邦邦的饼子?就砸在杜仪脑后。
但杜仪没有马上昏死过去,转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梨,一个‘你’字才说出?口,人就翩然倒去。
“对不住了表哥。”周梨忙扶住他高?大的身躯,以免他砸在地上,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他拖进洞里。
这是白亦初教她的,敲人脑后那个地方,很容易昏阙,不过撑不了多久罢了。
那样也?正好?,她不可?能?把表哥拖进洞里的兽皮上,那样肯定会惊动大家的,到时候自己怎么可?能?走?得?成?
所以就只将?杜仪拖到洞里。
但到底杜仪是个成年男人,如今又?昏死过去,用周梨的话说,不如拖一百斤的粮食袋子?容易。
所以只能?将?他拖进洞口,便头也?不回走?了。
从他们当初打桐树村逃出?来到这里,差不多用了一天一夜,而这片土地上被什么野兽,到处都烧得?光秃秃的,周梨也?是一路畅通无阻,连夜赶路。
等着天亮,她果然到了当初他们逃过来的树林。
这是这片树林不小,且还有野兽活动,那晚也?是完全?纯属运气。可?周梨如今不敢这样冒险,所以便爬到树上休息,打算等下午,大部份野兽都习惯性休息的时候再赶路。
她用树根碾碎后搓出?来的绳子?将?自己跟树枝绑在一处,这寒冬天气里,虽爬得?越高?就越冷,但也?越安全?。
若是那仲夏夜,或是前阵子?那样的天,还担心蛇呢!
她太累了,毕竟脚不沾地走?了一夜路,这会儿?将?自己和树枝绑牢,吃了两口饼子?,脑子?都没顾得?上想白亦初一下,人就睡沉了过去。
然后做了梦,梦见自己被那些恶人追杀了,正拼命地逃,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忽然她像是被什么绊倒,脸撞得?生疼。
也?是这疼,让她忽然醒过来。原来是不知何时起了大风,那旁边的树枝被吹得?啪啪打在她的脸上,如今火辣辣地疼。
天上没有星子?,无法根据夜空星判断时间,和白天一样黑沉沉的,就好?像这天幕被什么脏东西挡住了一般。
但是她觉得?体内精神充沛了不少,应该是睡了好?久。
又?啃了两口干饼子?,发现树枝上似乎结了些冰花。
话说这天虽然是降温了,本该属于腊月的寒凉终于姗姗来迟了,但是并未见霜花。
所以如今看到这霜花,就意味着天气有好?转了,寒露来了。
也?许就要到了那万物复苏的季节。
只要这灾情一过,大家都会各自纷纷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么流民就没有了……
她这样一路想着,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在林间。
不过天亮后,她仍旧在林子?里。
那夜只拼命逃,压根不知道什么东南西北,如今她也?只能?在林子?里靠感觉走?。
事实上证明感觉是不靠谱的,等着天又?重?新?黑下来,她还在山林里。
快天黑
的时候运气还不好?,站在豁口上的她原本是想看远处的山脉方向,试图寻找一点桐树村的影子?。
但凡只要是能?看到桐树村四周的山,她就能?确定桐树村的方向。
然而事与愿违,入目的山峦都是那样陌生。不但如此?,还看到了山下一处浅沟里的有一群豺狼正在围几只角鹿。
也?亏得?那风是往自己身后吹的,不然自己这大活人的气息立马就能?叫那些狡猾的豺狼发现。
所以她换了个方向走?。
也?就导致在夜里仍旧在山林中过夜。
和此?前一般,爬树休息。
只不过今夜似乎冷了许多,她被冻得?有些睡不着,穿着兽皮鞋的那只脚,因为兽皮的粗糙不合脚,不断有风灌进去,使得?她的那只脚整个夜晚都处于一种僵冷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只觉得?那只脚都麻了,按了好?久才算是恢复些知觉。可?是肉眼可?见,脚趾和脚后跟都肿胀了许多。
分明就是着了冻疮。
可?她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只想着村里老人们常说的,小孩子?要大气量,不要把病当病,这样的冻疮不要去管他,反而会自己好?,若是真当了病,又?是热水烫又?是拿药敷,反而给这冻疮惯起来,往后每年寒冬腊月必然造访。
于是她就完全?给忽视了。
更何况她现在被困在这山林里,还担心白亦初的生死问题,可?谓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这点冻疮?
只不过天气的确变了,树枝上开?始裹着一层霜冻,很好?看,只是也?看得?将?周梨那点期盼春天到的希望渐渐湮灭了。
她开?始绝望了,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林子?里,开?始回想起自己多病多灾的前世,又?想起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怎活得?如此?艰难又?悲哀。
前世的时候没少看那些什么穿越小说,人家不是王妃就是公?主,再不济也?是被各种位高?权重?或是家缠万贯青年才俊围绕宠爱的美人啊。
就自己成了个病秧子?,艰苦度日?,好?不容易看到人生的希望,老天又?忽然开?这样的玩笑。
一向积极向上的她,头一次开?始怨天尤人了。
但命运就是这样可?笑,狠狠给了你一巴掌,然后就会立马馈赠你一颗糖。就好?像生怕你放弃了,不在继续与他玩这一场人间游戏一般。
就在周梨快要绝望放弃,准备在山林里叫野兽果腹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远处的一座山,被烧去大半,那不就是她家的火烧坡么?
她的激动和兴奋再也?掩饰不住,‘啊’地欢快叫出?声,然后拼命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完全?感受不到脚上的冻疮。
好?几次因为踩着裹了一层冰霜的树枝滑倒,她没半点抱怨,立马又?高?兴地爬起来,继续朝着那方向赶路。
这样的雀跃中,她终于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桐树村。
只不过入目却是一片被烧得?漆黑的废墟,从几处残垣断壁中,能?勉强认出?自己的家。
她的所有希望在这一瞬间都被无情给击碎了,原本轻快的脚步好?似灌了千斤一般,往前一步都是那样艰难。
可?她又?不能?不走?。
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掉下来,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从那没被完全?烧毁的废墟中,找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好?像是姐姐的新?棉鞋,她还一直舍不得?穿。
穿着这一双不合脚的棉鞋,继续在村里转悠。
忽然,她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这一声‘喵呜’对她来说,仿若那天籁之音一般,让处于绝望中的她又?重?新?看到了生机。
阿黄更瘦了,身上的毛被大火炙烤到,被烧去了大半,连带着胡子?也?没了,好?似个得?了病的癞子?。
可?周梨还是眼含泪将?它抱在怀里。
阿黄似乎也?对与周梨的重?逢开?心,不停地拿头蹭她,用舌头舔她那粗糙小脸上咸咸的眼泪。
欢喜过后,因为与阿黄的重?逢,让周梨又?相信了白亦初还活着。“你知道阿初在哪里么?”
阿黄没回,但从周梨怀里跳下来,朝着柳地甲家的方向走?去。
在那地窖口停了下来,然后往里‘喵呜’地叫了一声。
随后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阿黄,是你么?”
周梨听到柳小八的声音,忙凑到地窖口,借着那微弱的光,能?瞧见人不人鬼不鬼的柳小八。
柳小八一样瞧见了她,眼里闪过惊喜震撼,随后才欢喜道:“阿梨!”
村里被烧得?七七八八,哪里去找绳子?和楼梯下去?周梨在四处找了许久,才吭哧吭哧拖来一根没被完全?烧掉的长梁,往地窖里放下去。
然后自己顺着那烧得?黑漆漆的长梁下了地窖,阿黄也?跟在身后。
一进地窖,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臭。
这让周梨立即想到了当初花慧奶奶尸体发出?的那味道。
她立即担心的朝柳小八看去,“小八?你受伤了?”
柳小八的声音很虚弱,“那日?叫狼咬伤了后背。”掉下来后,又?摔了腿。
后来他昏过去了,再度醒来是被热醒的,村子?也?就是那个时候被烧掉的。
连带着他爷爷那被花豹子?啃干净的骨头也?一并给烧成了灰烬。
周梨也?与他说着那日?后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听着柳小八的话,实在无法想象这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当务之急,安慰的言语苍白无力,首要还是要将?他带出?去,把后背上那些烂肉给刮掉才是。
柳小八听到周梨要想办法带他出?去,怔了怔,随后愧疚道:“阿梨,你别管我了,如果那天不是我,我爷就不会告诉那些恶人,你们家里还有人,也?许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周梨稍稍一愣,不过很快就释然了,“那迟早也?会叫他们发现的。”最多,只是提前逃罢了。
然后周梨就没再说什么,顺着房梁爬了上去,发现自己始终没有办法将?柳小八带出?地窖,虽可?以用蛮力,可?是他身上的伤怕是会造成二次伤害。
于是只能?带着阿黄在村里到处转悠,在各家各户的地窖中来回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郎中家的地窖里找到了些药,还在自家烧毁的反厨房废墟里找了刀。
寻了块石头磨得?光亮,点了一堆火塘把刀子?反复灼烤。
然后又?带着阿黄下去,把要药草放在一旁,重?新?点了一团小火堆照亮,扔给柳小八一节烧得?漆黑的木棍子?,示意他咬住,“忍着点。”
柳小八一见这光景,便晓得?她要作甚了!
只是这疼痛比他预想的还要痛数倍,他终究是没熬住,浑身抽搐了几下,昏死了过去。
周梨终究不专业,将?那腐肉剜掉后,就拿药粉往那伤口上敷,然后裹上同样从郎中家地窖翻出?来的纱布。
是否有效,他又?能?不能?熬过去,周梨并不知道。
只是想着他这么多天都没因为感染而亡,想来是能?撑过去的。
不过他没醒来周梨也?不敢走?,这段时间里在村里的废墟里翻了不少东西,棉被衣裳什么的。
她自个儿?也?穿得?跟个四不像一样,头发乱糟糟的,满脸全?是黑灰。
柳小八果然是熬过去了,周梨见此?也?没多待,给他打了两瓦罐水,让他继续在这地窖里养着腿和后背上的伤,然后离开?了。
这时候地面的凝冻越来越厉害了,她那不合脚的棉鞋滑了好?几次。不得?已她自己搓了绳子?绑在鞋子?上面,以此?增加鞋底和地
面的摩擦,以免再滑到。
那冻疮也?不知是因为这棉鞋的功劳还是什么缘由,果然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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