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干颂
“我刚才没有听懂副驾驶凌菲菲小姐, 是怎么说明当时的情况的。”
“因为翻译没有翻译。”
朴承灿笑着摊了摊手，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不过我想在这里向凌菲菲小姐道个歉, 希望大家帮我见证一下。”
“说起来，也可能是我不懂贵国男女之间的相处吧，我说了一些男人都会说的话，不过好像冒犯到了凌菲菲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还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凌菲菲欠身道了个歉。
“希望你原谅我，凌菲菲小姐。”
凌菲菲看到他眼里闪过的狡诈，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想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公报私仇，想让其他人质疑自己的话的真实性。
凌菲菲深吸了一口气，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沉住气。
她看着面前会议室里的这些男人，从好几个人脸上看到了对她质疑的目光。
她站起身来，朝着会议室里人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她挺着胸，直着自己的背，眼神非常淡定，甚至脸上还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看到了翻译，听说这位翻译貌似对韩语也有些涉猎，她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
凌菲菲弯下腰，扶着话筒，“看来朴机长也意识到自己语言的不合适了。只是我想一下请会议室里负责翻译的同事帮我一个忙。”
“我在最后一次要求朴机长复飞的时候，他拒绝了我后，又回了我一句话，好像是韩语吧。”
“我想问问朴机长对我说的：‘西八’是什么意思？”
众人只见翻译听到后，脸色发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个是韩语中，意思非常不好的
词语，带有很浓重的侮辱意味。”
凌菲菲听到后笑着向翻译道了声谢，然后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朴承灿。
而朴承灿在凌菲菲说出了那个词语，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正在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凌菲菲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朴承灿机长的确是要给我道歉了。”
盛吉康在旁边笑着帮着凌菲菲说话，“看来朴机长在自己国家对女性说话也很不客气啊。”
“那的确是要给小凌道个歉了。”
谢益明坐在旁边，此刻也抬起头看着朴承灿，张口用英文问：“朴承灿机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旁边的翻译立刻翻译着谢益明的话。
朴承灿对于飞行部部长还是非常敬重的，“谢部长，您请说。”
谢益明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刚才凌菲菲飞行员提到了一件事情，她在你驾驶飞机进行第二次下降期间一共要求了四次复飞，这一点你是否认同？”
朴承灿眼睛来回转动，又迟疑了一会后，说道：“谢部长，具体几次我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我刹停飞机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额头了。”
说完，他还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顺便摸了摸额角受伤的位置。
谢益明丝毫没有因为朴承灿的表演而有一丝触动，他只是再一次地重复了一遍，“所以凌菲菲飞行员提出复飞，你没有执行是吗？”
朴承灿脸色有些难看地点了点头，“是。”
其他人听到翻译员翻译出来的话后，像是炸开了油的锅，纷纷讨论了起来。
所有外籍飞行员来到国内任职后，都必须了解国内民航飞行的要求。
这些要求其中就有一条，在机组上任何一名飞行员提出复飞后，驾驶飞机的飞行员必须进行复飞。
这样看来，这个朴承灿就是明知故犯啊。
刚才他们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马上民航局和华东地区管理组就要派人进驻公司，再加上飞机的维修，机场提出的赔偿，其他领导看着朴承灿眼神不善了起来。
真要是按照凌菲菲飞行员说的那样，提出四次复飞都没有进行的话，越想越心痛。
谢益明朝着董事长，还有书记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东部航空的董事长看了书记一眼，书记对他点了点头后，董事长调整了一下话筒，“今天也不早了，大家就先回去休息，明天等黑匣子里面的信息拷贝出来后，我们和局方的同志一起再研究一下这起事件。”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的情况也和凌菲菲预料的一样，她和朴承灿直接被董事长的秘书带到了基地的宾馆。
“朴机长、凌飞，您两位的房间已经开好了，今天就辛苦两位在宾馆住一晚了。”
凌菲菲接过房卡，“客气了，今天也辛苦你们了。”
然后她就直奔房间，洗完澡，顺便联系了宾馆的员工，找了个洗衣机和烘干机把衣服也洗干净了。
这个晚上，有人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有人倒头就睡。
所有人都很清楚，只要黑匣子在，所有的一切记录都在，无论怎么说，客观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第二天凌菲菲起了个大早，她醒来后，就去楼下买了份早餐，然后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吃了早饭。
油条和豆浆，是沪市早餐四大金刚中的两个。
也是凌菲菲这么多年，一直爱吃的餐品。无论吃多少年，她都不会厌烦。
正当她一口豆浆一口油条美滋滋地吃起来的时候，接到了祝颜的电话。
刚接通，她还没来得及把油条咽下肚子，就听到祝颜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长串话，“菲菲，你要不要考虑休息的时候去静安寺拜拜？我陪你一起，正好我最近犯小人。”
“你说你才正式工作不到半年，一桩事接着一桩事的，赶快去拜拜吧。”
凌菲菲咽下嘴里油条，咕哝道：“去去去。”
祝颜又问：“你没事吧？我看网上的新闻说没有人员伤亡，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凌菲菲刚想说没有，就听到祝颜又说：“诶，你不要骗我。我看了照片了，那个飞机头撞到树上了，发动机都成了那个鬼样子。你们驾驶舱的人肯定会受点伤的。”
凌菲菲心里一暖，她捏着肩膀，来回活动了一下。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没什么事，就是肩膀可能被撞到了有点瘀清。”
“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你放心吧。”
祝颜赶紧问：“你买活络油没有？或者买点云南白药喷一下，不要不把它当回事。”
“你肯定没有揉开，揉开就不会痛很久了。”
听到自家好友的关心，凌菲菲鼻子有点酸酸的，“我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你还说我，你昨天肯定也是国际航班，不然不会现在才给我打电话的。”
祝颜听出了凌菲菲的小情绪，她笑着安抚道：“行行行，我就去休息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凌菲菲嘟囔了一句，“什么嘛？你搞得像我爸妈一样。”
“我郑重提醒你啊，我们是姐妹关系，不是母女关系。”
祝颜故作夸张地说：“啊！被你发现了，乖孙你也赶紧去吃早饭。”
凌菲菲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她听着飞机飞过的呼啸声，望着头顶的蓝天，凌菲菲起身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到了上午十点，再次去到了会议室，这一次去的会议室，比昨天的还要大。
里面满满当当的，每个座位上都坐了一个人。
而凌菲菲和朴承灿到的时候，已经算晚了，他们再次坐在了一个要被会议室里所有人审视的位置。
今天一上来，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播放起了黑匣子里的录音。
凌菲菲望着投影仪的大屏幕，昨晚上估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加班了，不仅把录音拷贝了出来，还给录音配上了中英文字幕。
可怜加班的打工人一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音响上听见她在驾驶舱的声音。
要她说，感觉很新鲜，也很奇怪。
和其他人一起审视自己的行为，让她恍惚间有种感觉在驾驶舱里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眨眼间，就到了第二次降落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看到会议室里的人基本上都坐直了，之前在走神的人，看起来也变得专心致志了。
盛吉康今天也一同出席了这次会议，和他坐在一起的另外两名□□，其实昨天开完会后就私下讨论过，认为这次飞机冲出跑道别的不说，那个韩国机长肯定是有责任的，不然昨天也不会顾左右而言其他。
只不过，当他真的听到录音的时候，心里的怒火，还有心疼自家学生的情绪，真是让他忍不住瞪了一眼那个家伙。
什么玩意啊？！
“复飞！”
“没关系，现在还在掌控中。”
复飞！现在复飞还来得及。”
“没关系...”
“复飞！复飞！”
“不要着急，淡定...”
“女人情绪就是容易不稳定。”
“right now！”
“西八。”
这四段对话出来后，会议室跟热水壶炸了一样。
凌菲菲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声音打扰，她像是陷入在了录音中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一幕简直比灾难电影还要吓人，稍微不注意整个飞机就会机毁人亡。
回看历史，也不乏飞机冲出跑道后，造成重大伤亡事故的。
而盛吉康气得更是握紧了拳头，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一个飞行员，因为另一个人的逞能，就差点出事牺牲。
甚至有些老一辈的民航从业人员已经气得拍桌子了。
负责分析事故的员工，
已经坐到了话筒前面。
其他人听见话筒调试的声音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安全质量部门在彻夜通宵对黑匣子里的信息进行初步分析后，我们可以确定5.20日从沪市飞往曼谷的白玉兰8910次航班冲出跑道事故中，天气和机长驾驶不当是导致该起事故产生的主要原因。
其中机长朴承灿在进近条件不稳定，目视参考不足的情况下，执意将飞机落地，在接地后，机长依旧未能保持飞机的正确姿态，是造成这起人为事故的原因。”
听到结论后，凌菲菲没觉得有什么好开心，如果不是朴承灿，飞机也不至于会这样，她也不需要坐在这里，乘客也不会因为坐个飞机就差点有了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