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显然那个慧姐对自己多少存着奇怪的情绪,也许多少有穿小鞋的意思,才让自己去后厨卸货,今天那几大卡车估计得卸到半夜了,那确实是太辛苦了。
现在来打扫厕所,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东楼是外宾游览区,这边平时没太多人来,厕所比其它宴会厅厕所干净很多,基本就是走一走形式就行了,所以那厕所其实比其它区域并不麻烦。
其实就她的想法,这是慧姐想给自己穿小鞋,结果被一个自作聪明的李明娟给破坏了,负负得正,其实这活儿挺好的。
凑合混吧。
她当即换上了干活的蓝褂子,准备开干。
*
这时候,就在首都饭店的大厅外,一水儿的红旗轿车缓缓停下,在警卫的严阵以待中,轿车中陆续下来几位,一时早有首都饭店的服务人员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那些贵宾寒暄着进入首都饭店。
今天前来的外宾是这次访华人员,因为听说北京饭店的古董和珠宝专柜陈设华丽,特意前来观看。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不知名小国,但身份位置在那,该有的礼仪接待流程自然不能少,都是要一丝不苟按照规格进行。
此时,窗外警卫员已经全部就绪,王经理脚步匆忙地跑进来展厅,最后一次确认展厅无误,匆忙嘱咐了几句后又跑出去了。
众服务员身穿规制的毛呢连衣裙,一个个站得笔挺,精神饱满地含笑等待着接下来的重要人物入场。
没多久,就见在一众人的拥簇下,几位西装笔挺的中国男子连同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宾步入展厅,并用英语说笑着。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看着最是风采奕奕的,大家根据之前培训的,明白这应该是陆同志。
这陆同志还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上下,但是西装规制,身形颀长,陪着几位外宾谈笑风生间,气场儒雅温和。
众服务员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如今一看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凡响。
早已经准备在旁的慧姐连忙上前,优雅得体地打了招呼,并引领着他们进入柜台,陪在陆绪章身边。
众服务员越发挺直了腰背,面带微笑,目不斜视,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位陆同志也笑着谈起中国的玉器翡翠历史,幽默风趣,倒是引人入胜。
众人听着,不免敬佩,没想到这位官员竟然如此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这时候,正好走到了一处珠宝柜台,服务员礼貌而得体地笑着,配合柜台工作人员帮忙打开柜台,请众位领导检阅。
在外宾们参观完后,暂时被引导了落地窗旁的休息处,服务员鱼贯而入,奉上点心茶水。
陆绪章便和对方介绍起首都饭店的点心来历,侃侃而谈,听得几位外宾赞叹不已。
李明娟和秦彩娣拿了咖啡壶,挨个给诸位领导倒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秦彩娣给其中一位倒的时候,她手一颤,咖啡壶嘴错开,就那么不小心洒出来了,有相当一部分甚至溅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秦彩娣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她脑子是空白的,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场众人看过来,显然略有些尴尬。
在场其它服务员见到,心都提起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外宾,国外的大领导,无论对方是什么情况,都是她们必须以最高规格招待的对象。
结果现在出了这种意外!
这是要上下一起写检查的,是要作为工作失误来检讨反思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提着心的时候,一个声音笑着道:“看来首都饭店的服务员同志对我们很热情,一心想着让我们多喝几口咖啡。”
秦彩娣怔怔地抬起头,她便看到了旁边的陆绪章。
她把咖啡泼洒到了陆绪章衣袖上。
裁剪细密精致的西装,一看就很贵,现在被泼洒了咖啡,狼狈不堪。
陆绪章却仿佛并没在意的样子,随手拿起一旁的纸巾,略擦拭了下,才道:“可惜,我的西装好像对咖啡没兴趣。”
他的声音温哑好听,这么一说,大家全都笑了。
这是一个小意外,略有些尴尬,但仿佛也没有那么尴尬,特别是当事人用那么轻松的态度对待的时候。
在略擦拭过后,陆绪章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旁边的玉器商店,便要起身带着大家去看。
大家自然都感兴趣,于是这小小的插曲便仿佛被忘记了。
在起身的时候,陆绪章淡看了一眼旁边早就候着的服务员,很顺手地脱下了西装外套,放在了休息处的椅子上。
服务员无声地拿起来,不着痕迹地快速离开,拿过去后台快速进行清理。
陆绪章在玉器展厅可以暂时脱下外套,只穿衬衫,但是等送客人离开的时候,还是要正规一些,不然万一有人拍照,场面会非常不合适,甚至可能引起外界的猜测。
刚刚从助力那里得到消息,陆绪章匆忙赶来,没有备用的西装,而其它人的西装未必适合他的身形,所以这唯一的一套西装必须尽快进行清理。
吓傻的秦彩娣也被人拽到了一旁。
其实她腿都是软的。
她回忆着刚才的那情景,仿佛做梦一样,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这是她听到过最优雅最温柔也最体贴的声音。
她用僵硬机械的记忆回忆着刚才的那一幕,男人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每一根指甲都干净整齐,他袖口甚至仿佛散发着金属光泽,那是秦彩娣说不出的细致精贵。
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他一点不颐指气使,他温柔体贴,他善解人意,他在她最尴尬最无助的时候化解了她的尴尬。
秦彩娣眼圈有些泛红,她甚至想哭。
她通过操作间的窗户缝隙看过去,她看到陆绪章现在只穿了衬衫,雪白雪白的衬衫,搭配着讲究的领带,下面是笔直的西装长裤。
在一群穿了西装的客人和领导面前,他的白衬衫格外显眼,但是却丝毫不会失礼。
因为他就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档感,在任何人之中他就天然地光彩夺目!
就好像别人都是石头,只有他是那颗珍珠。
就在这时候,慧姐过来了,她拧眉,看向秦彩娣。
秦彩娣心里一惊,忙上前:“慧姐,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慧姐挑眉:“如果不是陆同志化解了尴尬,你说你该怎么收场?”
她无奈地道:“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档次的客人吧?万一出什么意外,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不是你能承担的,也不是我能承担的,甚至不是我们首都饭店能承担的!”
秦彩娣咬唇:“我明白,我知道我错了,如果不是陆同志,我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慧姐便不再理会她了,直接问旁边的服务员:“清理过了吗?”
服务员点头:“熨过吹干了,乍一看应该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慧姐伸手:“给我吧。”
服务员忙将西装奉上。
慧姐接过来那外套,亲手仔细地整理好后,这才转身出去了。
陆绪章和大家说笑着,给外宾介绍中国玉器的历史。
对于刚才的小事故,他并没放在心上,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而已,几句玩笑话化解了就是,至于那出了事故的服务员,他更是没细看。
事实上,他有些漫不经心。
这是首都饭店的文物专柜,十几个柜台几乎囊括了各样文物,其中也包括一个珠宝展柜。
那满堂珠玉自然是光影流动,绚烂夺目。
这次刚下飞机,他就接到紧急的任务,贵宾来访,想顺势参观下国内文物局,也想看看首都饭店的珠宝柜台。
只是这方面人才欠缺,上面知道他的亡妻对珠宝颇有研究,明白他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一些,便委派了他陪着几位外宾过来参观,顺便介绍下情况。
他只能在机场简单沐浴,之后紧急回到单位,拿了合适的材料便赶来了。
一般来说他参加重要场合必然有备用的衣服以防不测,但这次出国一段时间,单位正好没有备用,随身行李还在机场,如今遭遇了这一杯咖啡,就略显狼狈了。
他收敛心神,看着这满室玉器,他其实并不喜这些,或者说,并不想看到。
关于珠宝玉石,他所知道的都是孟砚青教她的,一个琐碎的细节都可能让他封存的记忆重新破壳而出,变得清晰而有力。
这对他无疑是一场精神消耗。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愉悦而得体的笑容,陪着几位外宾四处看,谈笑风生,偶尔会给大家引经据典,讲讲珠宝趣闻,于是所有的人都很满意,听得意趣盎然,时不时笑出声。
在讲解告一段落时,其他领导陪着外宾们兴致勃勃四处看,他看了一眼旁边,便看到了慧姐,她手里捧了他的西装安静等着。
他微点头,旁边宁助理连忙走上去,从慧姐走中接过来西装,之后递给陆绪章。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陆绪章顺其自然地穿上西装,这个意外事故算是无声化解。
他抬步,打算过去陪外宾一起看看那玉器,谁知道就在这时候,视线扫过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他的眼中。
他微怔,脑中甚至有些空白,待反应过来,要细看时,却见那是一个清洁服务员,穿着蓝褂站在洗手间处,好像正收拾起马桶刷子等物。
之后,她很快拎着进去了洗手间,不见了。
陆绪章盯着那洗手间入口处,蹙眉。
宁助理感觉到上级神情间的怔忪,便低声提醒道:“先生?”
陆绪章神情恍惚,怔了片刻,之后神情到底恢复了清明,他摇头,示意宁助理没什么,之后便陪着外宾继续参观。
而洗手间里,孟砚青也是没想到。
她觉得她早晚要面对陆绪章的,也许早也许晚。
但绝对,绝对不是现在。
至少不是她穿着清洁服务员蓝褂子收拾洗手间的时候!
以前孟砚青特别在意这些,她好排场,好面子,也注重形象,绝对不会在陆绪章面前有任何不雅。
现在重活一世,她已经变了很多,不会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但是总不能人家西装革履气场十足,自己灰头土脸打扫厕所吧?先不说丢人不丢人,她怕他先吓死再气死。
所以本来要出去洗手间的她,立即拎着那扫帚马桶刷子重新钻进去了。
他们不走,今天她就住在洗手间了,反正她坚决不出去,她就不信陆绪章能来女厕所找人!
走进洗手间后,她竖起耳朵,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动静。
她感觉陆绪章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也许他察觉到异常了。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