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晚上爱立拿了两瓶汾酒出来,笑道:“刚好天冷,喝一点暖和一点,醉了也不怕,晏秋晚上就在我这边住,你们男同志应该都能自己回家吧?”
林亚伦笑道:“爱立,你可不知道,晏秋现在酒量练出来了,她送我们都有可能。”
等酒过三巡,大家问爱立怎么没留在黎东生同志那边,爱立笑道:“舍不得大家,算不算理由?”
补充道:“确实有一方面这个因素,还有我家庭的原因,铎匀也调到汉城来了,估计月底就能回来。”
李明悟笑道:“那很好啊,等你们办婚宴,咱们小组的同志,一个都不会少。”
爱立又将自己可能要调去机保部的事,和几人说了几句,大家都觉得她去机保部,对她个人的发展来说更好。
林亚伦忽然停了筷子道:“对了,爱立,你有没有想过来我们纺织局?我们单位最近可能会空出来一个名额,你要是有想法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爱立摇头道:“这次不用,我们单位领导对我都挺照顾的,我要是在这边混不下去,再投靠你们。”陈主任和齐部长这次都很有诚意,爱立觉得目前这样就挺好的。
这个关头,还是暂时不挪动为好。
又咨询晏秋,送序瑜什么结婚礼物好,俩个人在毛毯.皮鞋.收音机之间门纠结了很久,沈爱立最后决定送序瑜一双皮鞋,希望她以后的路顺顺利利。
爱立准备挑一个中午带序瑜去商场选一双皮鞋。
周五早上,爱立去宣传科找序瑜,准备说这事,却发现她还没到单位,托宣传科的同事,给序瑜带个话。
一直等到快中午,序瑜还没来,爱立就有些等不住了,又跑了一趟。
发现序瑜还没来。
问她们同事,都说不清楚情况,也没请假。
爱立心里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刚好快到下班时间门,她回工位收了下东西,就骑自行车去序瑜家。
没想到,还没有到,就在她们巷子口看见了序瑜,低着头,眼睛有些红肿,一把拉住了她,“序瑜,怎么了?” 序瑜定了一下眼神,才看清是爱立,轻声问道:“爱立,你怎么过来了?”
“我今天看你没上班,又没请假,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序瑜轻轻吁了口气,忍了许久的情绪,在听到爱立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有些收不住,红着鼻子和她道:“我爸昨天被监察委员会带走了,我昨晚问了季泽修,说是问题比较严重。”
“你爸不是也在市委吗?政策研究室对吧?”
“是,前些年写的几篇文章,就揪出来了,说有反`动倾向。”缓了下情绪又道:“我爸这边暂时还没什么,主要是我姥爷,先前我爸每天去医院看他,这连着两天没去,他今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来,上午追着我们问,我妈就说了,老人家一着急,情况立时就危急起来。”
爱立听得头皮都发麻,先前序瑜就说,她姥爷怕是就剩最后几个月了,她和季泽修的婚事才会提前,改在了这个月。 序瑜忽然轻声道:“爱立,我家可能熬不过这一关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一家除了她,都是政府单位的,只要一个有问题,怕是都会被调查。
爱立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忙安慰她道:“序瑜,你先别急,这时候不能急,不管怎么样,先把你姥爷的情绪给稳定下来,再找季泽修问问看,你爸这边的情况,看他能不能找人给帮帮忙?”
爱立记得,季泽修父母官职挺高,一个在省里,一个在市里。 序瑜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点讽刺来,“爱立,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和季泽修还没正式结婚,这个节骨眼,他怕是巴不得我不去找他,离他远远的,能给我透漏一点消息,已经是很留情面了,多的,压根不用想。”
昨晚下班,她从妈妈那里得到了消息,立即就去了季家,季泽修当时还没回来,他妈妈施海燕看见她,立即就变了脸色,面上淡笑着问她:“序瑜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正准备让泽修回来了,去你家一趟,准备把你俩的婚宴,往后挪一挪。”
她当时就怔住了,她爸前脚被带走,施海燕立即就有悔婚的打算?饶是她这些年也见惯了世态炎凉,但是当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难以相信。
就听施海燕直截了当地和她道:“序瑜,你爸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宾客也不好来,我想着等情况稳定一点,咱们再商议。”
她先前选择的婆家,竟是这样的一副嘴脸!
她心里异常震动,但是为了爸爸的事,到底没有一走了之,而是耐着性子温声道:“伯母,这事我没意见,您考虑的很周到。”
施海燕倒没有再说,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等一会泽修。
她一个人坐在季家的客厅里,等到了天黑,季泽修才提着公文包回来,看到她在,像是还有些惊讶,问她道:“序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客厅的灯怎么没有开?”
她回道:“我想问问我爸爸的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季泽修明显地顿了一下,“序瑜,这事我知道,我下午关注了一下,有些复杂,暂时还不好说。你等了多久,要不要喝点茶?客厅的门开着,还挺冷的。”
季泽修忽然看向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杯冷茶,茶色都已经黯沉下来。
她摇头道:“不用,我这就走,谢谢季同志。”
章序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人走茶凉这个词,实在是太过于应景了些,和爱立道:“昨晚我一去,他妈妈就说把婚宴推后,其实不是推后,就是取消的意思了。”
停顿了一瞬,轻声道:“我和季泽修的婚事,就此作罢了!”
爱立忙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后背道:“没事,序瑜,取消就取消,本来咱俩就不是很喜欢他,换一个更好。他家那种家庭,你真嫁过去了,那就是跳入火坑里,幸好你俩还没有结婚,我们序瑜还有后悔的机会。我可太感谢他妈妈了,放了我们序瑜一马。” 序瑜被她最后一句话,差点逗笑,吸了吸鼻子道:“对,你说得对,我爸这结果还没出来,施海燕就想着划开界线,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就算和季泽修结婚了,怕是也得离婚,这个婚不结也罢!”
爱立看她情绪好些,和她道:“现在先把你姥爷那边稳住,你爸这边,咱们再想想法子,我想起来,铎匀有个朋友是公安局的,我去问问他看看。” 序瑜道:“先不用,我准备下午去一趟凤姨那,凤姨人挺好的,我问她这事,她不至于和我说。”昨天是她想岔了,以为和季泽修还有两三天就结婚,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季家。
没想到至亲算不上,倒是看出来是至疏了。
“行,序瑜,你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铎匀还有几天就回来了,我们人多着呢,你有事别自己一个人往心里憋。” 序瑜望着她笑道:“谢谢,爱立,我感觉到了安慰。”
爱立有些心疼地道:“那当然,我们是姐妹,我当时那些难关,不都是你陪着我过来的,咱们永远是姐妹!” 序瑜点点头,“你下午帮我请下今天和明天的假,再怎么样,我周一也会去上班。”
爱立忙应下,又安慰了序瑜几句,忽然想起来,问她道:“是不是还没吃?我俩去饭店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你这俩天忙着呢,可不能饿肚子。” 序瑜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应了下来。
等吃完饭,爱立回到单位,就去给序瑜请了假。没想到从宣传科出来,就遇到了保卫部的小张,爱立和他算熟人了,打了个招呼,小张笑道:“沈同志是来找章同志吗?我也是,我给她送《汉城晚报》的汇款单来。”
爱立忙道:“那给我吧,她这两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我周日带给她。”
张扬立即留了个心眼,问道:“章同志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哦,她姥爷住院了。”序瑜家的事,比较敏感,爱立并不敢透漏一句,怕给序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她知道,序瑜并不想让小李为她的事操心。
张扬点点头:“那是得先照顾老人。”但是小张知道,李柏瑞一向上心章同志的事,向来是知道一点章同志的消息,都一点不漏地转告给他。
第162章
沈爱立刚在工位上坐稳,梁娅就过来和她道:“爱立,陈主任刚还找你呢,像是有什么事,你快去一趟。”
“哎,好,谢谢梁姐!”
沈爱立猜可能是转科室的事,等到了陈主任办公室,发现齐部长也在。
陈立严见她过来,立即起身道:“爱立,你看看,齐部长又为你转岗的事,跑来唠叨我,我说你还没回复我,他还不信,非要你过来和他说。”
齐炜鸣笑道:“爱立,你可得早些告诉我好消息,我这心里存不住事,急着呢!”
沈爱立和齐部长也打了好些次交道,知道他爱开玩笑,这么几句话,一下子就缓解了她对新岗位的忐忑,笑道:“谢谢齐部长您对我的信任和厚爱,我愿意调到机保部去。”
齐炜鸣高兴得立时就鼓起掌来,“真好,爱立同志可真有眼光。我们部门的同事要是知道你调过来,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先你这边没应声,部门里我都不敢提,就怕到时候你不来,大家情绪缓不过来。”
可能觉得自己这话不厚道,回头拍了拍陈立严的肩膀道:“您老兄带的制造科自然是个好地方,但是我们机保部也是好地方啊,就是对爱立同志来说,我们还是更合适点,老兄你心里回头可别和我较劲。”
陈立严笑道:“话都是齐部长说的,以后可得好好栽培我们制造科出来的人才。”
这事是陈立严先松口的,此时见爱立真的选择了机保部,并不感意外。现在制造科的任务量逐渐萎缩,反观之机保部,一直稳居国棉一厂核心部门的位置。沈爱立现阶段过去,对她个人前途来说,会有更好的发展。
而他们国棉一厂也能顺利地把人留下,可谓一举两得。
齐炜鸣让爱立等着人事科的通知就行,其他的程序由他来处理。
爱立走出陈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梁娅问她道:“怎么了?主任找你有什么事儿?”
爱立懵懵地道:“我要调到机保部去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她中午还在忧心着序瑜家的事,这一到单位,倒把自己的路定了下来。
这话一出来,整个科室的人都震惊了,梁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爱立,“怎么会去机保部啊?你可是我们制造科的骨干,陈主任这不是犯糊涂吗?怎么能让你去机保部?”
王恂也探身过来问道:“爱立,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愿意去,咱们去和陈主任说一说,你喜欢研究,适合搞制造。”
爱立知道,未来十年她也只能修修机器,制造这块是不用想了,见大家这么关心她,忙解释道:“这事,陈主任先前就问了我的意见。”沈爱立也不敢多说,含糊地道:“我最近的状况,是想安稳一点,去机保部挺好的。”
她提到“安稳”俩个字,大家以为她是想婚后生孩子,把重点放在家庭上,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倒也不好再劝。
这对女同志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梁娅轻声道:“爱立,虽然家庭很重要,但是咱们自己的前途也重要,可不能就此懈怠了。”
爱立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他们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还家庭呢,铎匀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和先前没有结婚的时候,一点区别都没有。
准备回头铎匀回来,就拿这事取笑他!
笑道:“梁姐,你放心,我还是会一直关注制造这块的。”
梁娅点点头,她是过来人,知道女性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有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的困扰,这时候如果对象体贴.勤快一些,能够帮女同志多多分担,那无论从身体状态,还是心理情绪上,女同志都能够很快过渡。
她先前见过两次爱立的对象,觉得对方还挺好的,希望爱立也早些跨过这一道坎。
张扬把汇款单交给了沈爱立,就立即回到了保卫部,却没看到李柏瑞,问了一圈才知道,顾部长让他去处理一件仓库员工监守自盗的事。
等到傍晚的时候,李柏瑞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张扬立即问道:“怎么样?这回难不难搞?”
李柏瑞道:“盗窃的事难度不大,但却是朱自健的人,先前和朱自健串通说我盗窃的那个仓库管理员,叫邱捷的,这俩年他们估计合作了不少次,吞了厂里很多瑕疵布和一些废旧的机器零件。”
张扬道:“那朱自健怕不会让你动邱捷,你最近注意点,免得他狗急了跳墙。”
李柏瑞点点头,“我准备明天向顾部长反馈一下,看看他是什么看法。”
张扬又将章序瑜请假两天的事,和他大致说了一下。
李柏瑞还在想着仓库盗窃的事,听到序瑜的名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微微凝神道:“她姥爷不是病了有几个月了?这会儿怎么还会请假?”
小张好笑道:“李哥,人家为的什么,你去人家跟前问去,你别在这一个人瞎想,你能想出什么来?”
李柏瑞沉默了一瞬,这一年来,序瑜一直远着他,也不是说躲着他,毕竟偶尔路上遇见,也会和他点头打个招呼。
但是也只限于此,再多一点点都是没有的。有时候他都会恍惚,他被朱自健陷害被关起来的时候,是她忙前忙后,又找人又出钱地来救他的吗?
她的疏离,有时候让他觉得,这件事只是他的幻想?
和张扬道:“我前两天听余钟琪说,她后天就要结婚了,现在怕是也不想看到我。”
这么久以来,李柏瑞的心里,第一次生出畏怯来。他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赶上她的脚步,无法跨越俩人之间那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他甚而不知道如何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或理由出现?
张扬见他这样一副温吞样子,立即就急了起来,“李哥,你可别在这时候掉链子,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一定就是章同志的想法。”
又接着劝道:“他们只要一天没结婚,你都有可能,你只问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走到她跟前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只要不说烦你,你就算去对了。”
李柏瑞心里一动,轻轻应了一声:“好!”
张扬一喜,往前近了两步,鼓励他道:“哥,你们这事,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单相思,章同志心里也多少有你。她是女同志,顾虑得多,你要是不积极.不主动,那就是月老想拉红线都拉不过来。”
又提醒道:“李哥,咱们这种人,可不能信命,信命咱就是那一滩烂泥,咱要是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违法犯罪的事咱不做,其他的,不管是使什么手段,咱争到了,就是咱的本事。”
张扬一直都觉得,他们这些要出身没出身,要钱没钱的,好运好事都不会忽然就砸到你头上来,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主动争取。
李柏瑞道:“谢谢你,扬子,我明天就去一趟问问。”
周六中午,序瑜刚出门,准备去医院给姥爷送饭,就在门口遇见了李柏瑞,手里提着一兜苹果.一罐麦乳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惊讶地问道:“李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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