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爱立不知道的是,因为吴维珍往医院送了两次饭,樊铎匀被紧急送进京市协合医院的事,很快在大院里就传开了。
这天谢老太太在遛弯的时候,就有相熟的老姐妹问她:“周老姐姐,我听说你家老三去看了樊家那孩子了?情况怎么样啊?”
谢周氏一愣,摇头道:“不知道呢,最近镜清没来这边,我还没听说,那孩子不是在羊城那边吗?怎么送到京市来了啊?”因为老三坚决不帮微兰,以至于微兰最后到底和藏季海离婚了。她和老三为这事,也闹得有些僵,老三前两次来,她都没让人进门。
是以,并不知道樊铎匀的事。
张老太太叹道:“肯定是那边治不好呗,羊城离京市可远着呢!唉,那姓段的小保姆可不做人事儿,要不是她不要脸,樊家姐弟俩也不会这么多年待在外头不回来。”
樊原一家虽不住在她们这一块,但是樊师长娶了保姆的事儿,她们当年可都是见天儿地追着这新闻听的,当时樊原原配去了才没多久,古新玉知道后,气得好些天见人都没个笑脸,立即就带着丈夫和儿女从那边大院里搬了出去,去了军区的家属院住。
后来古新玉和樊卫国俩口子陆续在战场上殒命,她们当樊原无论如何也会把俩孩子接回来,毕竟大的不过十六七岁,过几年就能相看人家了,小的才十岁出头点,都是正需要长辈看顾.指点的时候。
没想到樊原有了新人,完全忘了旧人,带着段小保姆一起去接孩子,把多美气得当时就往他俩脸上砸东西。
多美那丫头也有志气,直接带着弟弟回了北省的汉城去,那樊原和段小保姆竟也没留人,就这么随着人去了。
把她们这些老家伙看得目瞪口呆的,那可是樊卫国和古新玉的儿女啊!以前军队里那些老家伙最看好的一对年轻人,都预测樊卫国以后一个师长是没跑的,古新玉没准能做到参谋长!以前大院里谁家不羡慕樊原,儿媳和儿子个顶个的厉害。没想到夫妻俩一走,留下一双没成年的孩子,受那小保姆的委屈。
古新玉一个女人,和男人一样在军队里拼军功,行事利索,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要是知道樊原敢这样对待她俩孩子,还不得把樊家都给砸了。
她们这些老婆子,当时都为这事气得抹眼泪。
那小保姆还是古新玉看着可怜,招来照顾她婆母的,最后竟鸠占鹊巢,把她家一双小儿女挤到了汉城那边的老家去。
张老太太又问谢周氏道:“周老姐姐,铎匀的媳妇,是我们这一块的不?还是汉城.羊城那边的啊?你家一向和她们姐弟俩走得近,这回多美和你说没?”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樊原完全不管这姐弟俩,一直是谢振在关照,就连多美的婚事,也是谢振生前就给牵的线,这回多美刚跟着丈夫回京,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谢家。
这些事谢周氏都不瞒着,她们也都耳熟能详。
谢周氏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别说樊铎匀的媳妇是哪的,就是樊铎匀结婚的事,她也不知道啊!
有些不自在地道:“哎呦,这年纪大了,小辈们的事,都不喜欢和我们老婆子讲了,铎匀结婚这么大的事,多美这丫头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又道:“会不会是定了婚期,还没正式结婚啊?”
张老太太道:“可能是最近的事儿吧,我那次在门口遇见多美和她婆婆,问她们去哪儿,多美说要去商场里,给弟媳选一样结婚贺礼呢!”
谢周氏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里不由犯嘀咕,准备今个等森哥儿回来,就问问他,铎匀到底是便宜了谁家去?这大院儿里,可有不少人打过铎匀的主意,这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两三年前,女儿就和自个提过,说都慧芳的妹妹慧湘托到她跟前去,想让川岚给铎匀和她家攸宁丫头牵个线,安排相看一下。
川岚当时没好推脱,就给多美写了一封信去,多美回信说不插手弟弟的姻缘。以她俩家的关系,这也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川岚就没有再提。
没想到,前儿个川岚来看她,又和她提了这事,说是最近都慧湘的男人被查,家里正急着给攸宁定亲。
都慧芳又去找川岚,帮忙撮合铎匀和程攸宁的事来,川岚这回倒是硬着头皮拒绝了她三嫂。
还和她抱怨来着,“妈,以前弟妹看着不是挺精明的人,怎么现在糊涂到这份上,现在这京里头,谁不避着她妹妹一家,这个关头她还想让我撮合铎匀和程攸宁,这不就是有意利用我哥对铎匀的那点情分,逼得铎匀低头吗?我才不做这蠢事!”
川岚还叮嘱她,“妈,回头弟妹要是找到你跟前来,不管她说多少好话,这个事你都不能接。不然,不说铎匀愿不愿意,就是多美那边,怕是自此都对我们有隔阂,这丫头护着她弟弟护得凶,都慧芳这时候敢把主意打到她弟头上去,她回头就能跟人翻脸。”
谢周氏听女儿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事是提都不能提,先前程家无事的时候,樊多美就不愿意掺和弟弟的婚事,这个节骨眼更不可能给自家拉拔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来。
她先前听说老三去看铎匀,还想着会不会是慧芳托他去的,为了自家姨外甥女的婚事?
没想到铎匀都成亲了。
谢周氏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家,见到小何在院子里晒被褥,和她道:“小何,你在外头听说没,樊原那孙子结婚了?”她知道小何这边消息灵通,她们保姆私下联系得多,这大院里头的事,小何杂七杂八地都知道一点。
何姐拍被子的手,微微一顿,笑道:“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其实这事,她是知道的,森哥前些时候和她说过,说他妹子结婚了,对象就是樊铎匀,樊多美的弟弟。
她还知道,森哥儿这一回住院,小沈同志还去了兰城看望他,给他做了几天的饭,又是筒骨汤又是鸡汤的,森哥儿说把他都养胖了。
她一听就觉得这姑娘心眼子实在,不搞那些虚的,确实把森哥儿当哥哥看。心里也为这姑娘感到高兴,还准备以后等小沈同志有孩子了,就给孩子做两双虎头鞋,让森哥儿寄过去。
此时,对着老太太,何姐面上有些疑惑地问道:“哪家的姑娘啊?是咱们院儿里谁家的亲戚吗?”
谢周氏见她也不知道,皱眉道:“我也就今天才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便宜谁家去了,铎匀这孩子,我一向打心眼里喜欢,可惜芷兰那边,我做不到主。以前微兰没结婚的时候,我还想着把微兰和铎匀撮合撮合呢,在微兰跟前还露过口风,不过铎匀忽然去了羊城那边,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把俩人拉在一块相看。现在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好福气。”
樊家这孩子,没有人见了他不喜欢的,生就一副好模样,人也聪明稳重,以前大家可没少夸古新玉和樊卫国养了一对好儿女,两姐弟小时候长得像年画上的小娃娃一样,比她自家孙子看着还讨喜。
何姐听得眉心直跳,能便宜谁家,还不是你自己家!
就是一直不知道,老太太还起了撮合谢微兰和樊铎匀的心思,就谢微兰那心眼子比筛子都多的性格,老太太自己不嫌弃就算了,还想祸害人家樊铎匀,也不怕他爸妈夜里给她托梦?
老太太见她也不知道,也就没再扯这事,转而问起晚饭给森哥儿做什么吃的来。
何姐一一例举给她看,“筒子骨藕汤.红烧肉.白菜炖粉条,我早上还留了俩个馒头给他,周姨,您看可以吗?”
谢周氏笑道:“行,行,够他吃了,我晚上吃多了不好消食,吃点白菜就行,森哥儿这回可受苦了,也没一口好吃的,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快一个月,怕是人都瘦一圈。”
何姐劝慰她道:“您别担心,回来我给他好好补补。”心里却道:“森哥儿可一点都不苦,要不是小沈同志只待了一周就回去了,他这回怕是连家都不想回!”
谢林森是晚上八点多到家的,何姐就在客厅里边打着毛衣边等着他,看到他回来,仔细地端详了些,有些心疼地道:“这回真是受苦了,都一个月了,这石膏还没拆呢!”
“没事,何姨,都是皮肉伤,就是瞧着吓人,好得快呢!”
何姐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凡体肉身,皮肉伤还是小事不成?”也知道这是军人的职责,没有多说,转身就给他盛了了一碗汤,“森哥儿,你先喝碗汤热乎一下,我去给你把饭菜热一下,有你爱吃的红烧肉呢!”
谢林森问道:“老太太睡了吗?”
“睡了,本来想等你的,夜里太冷了,熬不住,我哄着她先去睡了。”
等谢林森吃的差不多,何姐才和他道:“小沈同志还没和你说吧?铎匀现在在协合医院呢,听说从羊城的医院直接送到京市里来的。”
谢林森愣了一下,“这么严重吗?”
“应该也不至于要命,我听林家的保姆说,医生说能醒的过来,这俩天是多美在照看着,她婆婆给送了两次饭,整个大院儿里都知道了,今天老太太还来问我,听没听说铎匀结婚了,我只摇头说没听过。”
谢林森问道:“怎么回事啊?爱立没过来吗?”爱立怕是刚从兰城回汉城,铎匀就出事了,两边折腾,她自己身体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何姐摇头道:“应该没有,听说是遇到了泥石流,幸好铎匀动作快,跑到山上去了。”见他着急,又劝道:“森哥儿你先别急,要是想去看看,明早上再去,你自己身体还需要休养,这坐了一天的车了,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说。”
谢林森也知道不急在这一时,吃完了饭,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谢林森就提了水果和糕点准备到协合医院去,老太太看到他出门,就问了声,得知他去看樊铎匀,立即就拿了包道:“我和你一起去,听说这孩子这回从泥石流里捡了一条命回来,凶险得很!”
谢林森和何姐对视了一眼,何姐上来劝道:“周姨,医院那边远着呢,森哥儿去就尽心意了,再说镜清不也去了吗?你别回来把自己累到了。”
老太太坚决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也有几年没见到这孩子了,得去看看。”
谢林森见她执意要去,也就没有多劝。
樊多美看到他祖孙俩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忙问道:“谢奶奶,您怎么也过来了?”
谢周氏道:“听说铎匀住院,我心里头不放心,就跟着林森一起来看看,你们姐弟俩真是不容易,你这边好容易定下来了,铎匀这边又差点出了事。”
樊多美说了铎匀这边问题不大,老太太点点头,忽然觉得肚子不舒服,想去卫生间,多美就带她去了。
等樊多美再回来,就看谢林森在看铎匀的病历本,多美轻声问道:“林森,你自己身体怎么样啊?”
谢林森不在意地道:“皮肉伤,养养就好了,铎匀这边,医生怎么说?”
“还好,昨天夜里就醒了,我早上问了医生,说是情况不是很严重,再住几天就可以回家调养。”
俩人正聊着,床上的樊铎匀醒转了过来,哑声问姐姐道:“姐,给爱立拍电报了吗?”
樊多美见他醒来,立即就走了过来,“还没,我准备中午就去,你别急。”又问他要不要喝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樊铎匀说要喝水,樊多美给他倒了半大杯温水。
等喝完,樊铎匀才看见谢林森来,还有些奇怪地问道:“林森,你怎么在京市?”
谢林森指了指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胳膊,“负伤,别喊林森,得喊大舅哥,爱立还去兰城照顾了我一个星期呢!估计刚回汉城,你那边就出事了。”
樊铎匀微微皱了皱眉,和姐姐道:“姐,医生说我那天可以出院吗?我想早些回汉城,爱立估计等得急。”她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最近又这么奔波,他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樊多美有些无奈地道:“再怎么样,也得几天以后吧?你这情况稳定了,爱立多少放心些,我中午就去拍电报……”
樊多美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谢家老太太喊了声:“森哥儿!”
三人完全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门口,此时见她面色铁青,都猜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第170章
谢林森“嗯”了一声,“奶奶,怎么了?”
“你是谁的大舅哥?你这孩子不要乱说话,你芷兰妹妹正正经经的清白姑娘,还没有对象呢!可不是那些土旮旯里随意冒出来的,一点都不讲究的人,你别胡口就跟人攀扯上了,回头让人家听见了笑话不说,你看你婶子那边答不答应!”谢周氏胸口的怒气,像是一波一波浪潮一样,都快把她整个人吞没。
她怎么都没想到,樊铎匀能和姓沈的那对母女扯上关系,明明那么远,一个在汉城,一个在羊城!
而且听森哥儿的意思,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沈爱立和她谢家的关系,通通瞒着她这个老婆子。
她就想,怎么不论是多美,还是老三,都不曾和她提过铎匀结婚的事,原来娶的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她一辈子都没看上沈玉兰,觉得就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浪荡货,没想到倒养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女儿来,竟攀上了樊原的孙子。
这也就是古新玉和樊卫国去的早些,但凡这俩人还有一个活着,她这没见过面的孙女,都能在大院儿里横着走。
谢林森立即不高兴地道:“奶奶,你这叫什么话,爱立哪里不清白了?哪里不讲究了?单位里的先进工作者,两度入选月度十佳好人好事,连京市纺织科学研究院都抢着要的人才,哦,就是那个谢微兰想够都够不到边儿的地方。”
谢林森越说越气:“我三叔都能给我插个冒牌货当妹妹,还不兴我自己认一个?她是我一个人的妹妹,我稀罕着呢!和谢家其他人都没关系!”不怪爱立不想来京市,就老太太的这态度,都能把他气得头顶冒烟。
凭什么要让爱立受这种委屈,就是他奶奶都不行!
樊铎匀也沉声道:“您不必担心,她会扒上来占谢家的便宜,事实上,她对您和谢家都是避之不及的。为了不和你们扯上关系,京市纺织科学研究院邀请她入职,她都没有同意,就像您排斥她一样,她也视谢家为洪水猛兽。”
他刚醒,一口气说许多话,微微有些接不上来劲,多美立即给他倒了杯水,“铎匀,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来说。”
等铎匀稍微缓点,樊多美就站起来,平心静气地和谢老太太道:“谢奶奶,在你心里,爱立不过是一根野草,一块土疙瘩,巴不得甩远些为好,但是在我和铎匀心里,她是我们家至关重要的一份子,我们都爱她,还请您日后不要在我们跟前指桑骂槐的。”
又道:“是,先前您和谢伯伯对我们姐弟俩都很照顾,这一份人情我和铎匀一直记在心里,但是和爱立没有关系,她并不欠您的,您在我们跟前说爱立的不是,我们无法接受。您是我们的长辈,但我想说尊敬也是彼此相互的。”
这话就是摆明了站在沈爱立这边。
老太太气得身上都发颤,她在自家儿孙面前,倚老卖老惯了的,对上樊家的这俩孩子,多少顾忌着点脸面,不敢破口大骂。
她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樊多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老三站在她面前,面色隐忍又痛苦地和她说,沈玉兰是个好女人,让她不要往沈玉兰身上泼脏水一样。
二三十年前,她还算年轻,还有时间和精力调`教儿子,和那狐狸精斗法,但是现在,她已然老了,而且和沈玉兰不同,沈爱立怎么都是有她谢家一半血缘的亲孙女。
听她们的意思,这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以前老三和她说过这孩子很优秀,他想把这孩子调到京市里来,放在跟前好好栽培。
她当时以为,这不过是老三夸大其词,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接纳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樊家姐弟俩都言之凿凿。她知道多美这丫头的性格,眼睛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对她相依为命的弟弟更是看得格外的重,要是那种狐媚子.举止轻浮的姑娘,多美是断然不会这么护着的。
难道真是她错了吗?
对上面前三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辈,老太太忽觉有些疲惫,像是有什么心气儿漏了一样,缓声和孙子道:“林森,我有些头疼,你扶我回去吧。”
她说不舒服,谢林森就算心里再怄气,也不会不管她,到底是奶奶,转身和樊铎匀道:“你好好休养,争取早点回去,别让我妹妹着急。”
刚才谢林森的一句“大舅哥”,就让谢老太太暴跳如雷,樊铎匀想讽刺他,哪个是他妹妹?但是想到刚才谢林森维护爱立的话,终是没有给他难堪,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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