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见到女儿,安家婶子肚子里的怨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呸,这个不要脸的货,前头那家对她家那么好,人家怕是断了腿,她后脚就要闹离婚,这才回来多久,就和少原处上了,这种水性杨花.见利忘义的女人,说离婚就离婚,以后少原要是遭什么难,她能跟少原过?你快去拍电报!”
安家婶子现在对杨冬青真是恨得牙痒痒,她这么大年纪,都少见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一开始,她就直觉不对,儿子非说人遭了不少罪,不应该跟着别人一样瞧不起她。
好嘛,她杨冬青还能这么不要脸!
安小雨忙道:“好,妈你先别急,我拿了钱就走。”
等这头拍完了电报,安家婶子越想越气,傍晚等女婿下工,带着女儿女婿一起去了杨家,杨家人都在,见到三人过来,江梅花忙问道:“少原妈,是有什么事吗?”
安家婶子耐着性子问道:“冬青在不在家,有点事和她说下。”
江梅花喊了杨冬青出来,一声“婶子”刚喊出来,杨冬青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杨家人都一惊,江梅花最先反应过来,“钱伍花,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冬青还没过门,你就打媳妇打倒人娘家来了。”
安家婶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恨声道:“她还想进我家门,她自己是什么货色,你当妈的不知道吗?”
杨冬青心里一咯噔,怀疑是今天杨方圆在嘴里说漏了嘴,也顾不得脸痛,忙解释道:“婶子,你是不是听今天的三个人瞎说了什么,你不要上了当。”
安家婶子再气,到底没有把刘家说出来,将错就错地道:“人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家那个前头断了腿,你后头就闹离婚,你这回家没几天,就和我们少原处上了,都是女人,你这心窝里的一口气,就这么换过来了?”
安小雨也跟着道:“我已经给少原拍电报了,你歇了随军的心思吧!”
话到这里,杨冬青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回屋拿了一张纸出来,远远地举起来给安小雨看了一眼,就立即收了起来,“这是少原给我写的保证书,说绝对不会负我,你们要是闹得他做了那负心人,我就闹到部队去。”
江梅花听到女儿这话,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她知道钱伍花这回算是掐在冬青手里了。
安家婶子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女人一开始就给她家少原挖了坑,气得一时一口气都上不来,安小雨吓得忙给她顺气,“妈,妈,你别气,少原不会上当的,你放心。”又对杨冬青道:“你要是把我妈气出了好歹,我看少原是要前途,还是要杀了你!”
杨冬青见目的已经达到,姿态又低了下来,哭道:“婶子,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我是一婚,又小产过,您不待见我,但是我对少原是真心的。”
安家婶子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转身出了杨家的门。
沈爱立周四就去了一厂学习,等到了才发现,说是外国的机器,也就是先前华苏合作的时候,苏联运过来的uM-450型号的梳棉机,被遗忘在仓库,现在又扒拉了出来。
这套梳棉机,青市黎东生同志那边早已研究过,在刺辊下方加一对工作辊清洁辊就是根据这台型号的梳棉机,而做的试验。
虽然机器不如预想,沈爱立还是觉得这一次的学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次学习小团队一共有七个人,除了她,还有一厂的卓凡.申欣纱厂的李明悟.毛麻纺织厂的司晏秋.汉城纺织工业局的林亚伦,以及机械厂的曾一鸣。
短短一周时间,他们先将机器拆了一遍,又组装上去,熟悉了梳棉机的每一个步骤。
在她的提议下,大家又花了两天时间重点研究,梳棉机附加梳理部件的部分,其中一厂的卓凡同志听沈爱立说在刺辊下方加梳棉部件,脑筋一动,问能不能在刺辊上方加预梳辊,几个人还详细讨论了可行性和样式,最后找机械厂帮忙赶工了一个预梳辊。
又做了两天的试验,几人都认为有预梳的效果,但是也存在问题,李明悟说:“这不是试验几天就能看出效果的,还是得专门的团队多试验观察,而且他们可能知道我们这预梳辊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沈爱立觉得可以以他们几人的名义,写一封信给黎东生同志说明这一情况。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临分别的时候,几人还约好有进一步的研究动态,互相分享。
这一次的学习经历,将沈爱立先前的萎靡不振一扫而空,晚上又高高兴兴地给樊铎匀写信:“多云同志,我觉得我又可以了!果然从哪里跌倒就要从从哪里爬起来。这次还认识了几位对梳棉机有兴趣的同行,觉得眼界都开阔了很多。不知道蚊帐是否已经收到,工会这回发的两样东西,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想了想,又把杨冬青再婚的事,和他提了两句,“真是想不到,她真下得了决心,见我哥瘸了,就及时抽身,不知道她知道我哥不仅没瘸,还摘了帽子,会是什么感受,希望她再婚顺利。我哥这边,可能也有了新的姻缘,我妈这回还挺满意……”
又写了上次请序瑜.季泽修来吃饭,小李来送信的事儿。
等信写完,她都听到了厂里的钟响了十下,发现已经是十点了。
第一天一到厂里,保卫部就送来了两封她的信,一封是樊铎匀的,一封是谢林森的。
以前她的信都是小李送的,这次是另一位同志,沈爱立想着,估计小李最近都不想和她多说话。
先看了樊铎匀的,里头竟掉了一张全国的电风扇票出来,沈爱立忙看信,樊铎匀说是知道她想买电扇,和同事淘换了一张。
又见上面写着,“爱立,你的蚊帐寄的太及时,一周以后我又要去一趟黎族橡胶种植基地,上次的蚊帐送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正愁这次要被叮咬。恐又将有半月收不到你的信,望不要担忧,等回单位,会第一时间给你回信。盼望小沈同志有空多写写信……”
“怎么,又是樊铎匀的信啊?”
余钟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就道:“你这一周不在,可把我急坏了。”
沈爱立将信折起来,问道:“怎么了?”
余钟琪低声问:“小李是不是和序瑜闹矛盾了?我看小李最近看到序瑜,都绕道走。”
爱立点头,“以前保卫部收到我的信,都是小李送,今天这个是另一位同志送的。”
“她俩咋了?”
爱立摇头,“可能觉得和序瑜没有可能,就保持距离了吧。”
钟琪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音,“序瑜最近是不是在相看对象了?”
见她没有否认,余钟琪也有些叹气,“真是为难我们小李同志,上周六傍晚,我在门口见到有一位男同志来接序瑜下班,应该就是那位了吧,长得还挺高,头发修剪得挺利落的,小李当时也看到了,我还和他说,可能是序瑜的表哥。”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起来,小李和她们还都挺熟的,爱立岔开了话题,问道:“这一周厂里有没有什么新闻啊?”
“前天,王元莉和张柏年结婚了,倒有一件新闻,你知道吗?”
沈爱立摇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余钟琪立即道:“结婚那天,厂里有一两位同志过去了,说是王元莉刚进张家没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立即送到了医院,人倒是没事,就是查出来怀孕了。我就说张柏年这种性格,怎么会在这时候娶王元莉。”
沈爱立嘀咕了一句:“她不会是看到张家的条件,气晕的吧?我以前听说张家六口人挤在一十平的筒子楼里。”
余钟琪恍然大悟,“那以她的性格,肯定受不了,这估计婚房都只是用帘子隔着一张床了。”
又道:“当时真是丧了良心,非要给你介绍,这些苦果,现在都是她自己尝着了。”
这事,沈爱立听了一耳朵就算了,没当回事。
想到电风扇票的事,和钟琪道:“你不用帮我攒工业票了,樊铎匀寄过来了一张。”
余钟琪笑道:“他对你倒是上心,上次郭景泰在信里和我说,他给樊铎匀寄了两三封信,那边才回一封过来。”
爱立笑道:“可能是外出调研,回信不及时。”
钟琪摇摇头,“你可算了吧,在我这儿描补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寄的信。”
爱立望着她笑而不语,倒难得地把钟琪看脸红了。
打了一下爱立,才和爱立道:“我和郭景泰商量了一下,让他元旦放假过来见下我家人。”
爱立大喜,“这就定下来了,你这速度够快啊!”
钟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到底一十八了,这有对象,结婚的事,自然越早越好,你好樊铎匀有没有什么计划?”
爱立有些丧气地摇头,“还没有,估计两年内都没有吧!”结婚的事,沈爱立压根就没有概念,她还要两年才能再见到樊铎匀,到时候,大形势又不明朗,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沈爱立完全想不到,某人说的两年时间,不过是故意刺激她,一早就在盘算着,哪天她下班了,出现在她们厂门口,吓她一跳。
第78章
樊铎匀已经是第三次到黎族这边来,熟门熟路的去他前两次借住的文大山家,一见他来,文奶奶忙出来招呼道:“铎匀又下乡来了啊!刚好今天大山打了新鲜的鱼,我们中午吃鱼片。”
文家六岁的小外孙也哒哒地跑了过来,“叔叔,你的蚊帐可好用了,再也没有蚊子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来咬我了。”
文奶奶又感激又歉意地道:“就是害得铎匀没有蚊帐用了,我们被咬惯了没什么,你乍来我们这,怕是不习惯得很。”
樊铎匀笑道:“奶奶,你不用担心,我对象厂里最近给她奖励了一顶新蚊帐,她担心我这边蚊虫多,自己没舍得用,寄给我了。”这话音听起来,多少带点炫耀的意思。
文奶奶一愣,笑道:“铎匀真是好福气,找到这么一个又能干又贴心的女同志做对象。”
没想到这一回,樊铎匀一点没有谦虚地道:“是!是挺好的!”
文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们年轻人,感情可真好!”樊铎匀来两次,一向都没什么话,人也是淡淡的,家里也就她老太太还能和他说两句话,一直以为是个寡言少语的,没想到这一提起对象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樊铎匀摸了摸小孩的头,随手拿了两块三色糖给他,“吃吧!”有时候为了和村民打交道,他每次下乡都带点糖果。
文大山家有五间茅草屋,樊铎匀把行李放在最西边第二间,这间本来是文大山住的,他自己去放杂物的屋里住了。
樊铎匀放好了行李,就要去橡胶种植基地考察,临出门的时候,文奶奶递给他一个香包,“带着,避蛇虫的。”
樊铎匀伸手接了过来,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等人走了,文二妹才从房里出来,“妈,我刚才听着,是不是樊同志过来了啊?”
“是,又去北边那片地看橡胶了。”
文二妹道:“妈,这回咱可得好好招待人家,上次那蚊帐,可让小毛头少受了不少苦。”又朝外看了看,“那位借住在竹楼的女同志,这次是不是也过来了啊?”
文奶奶点头,“前两天就先过来了,唉,你说这事,人家樊同志都说自己有对象了,我看他意思,对自个的对象满意着呢!刚才提起来,眉开眼笑的,那女同志还总是往人跟前凑。”
文二妹也皱眉道:“也许再碰个几次钉子,那女同志就知难而退了呢!”
沈爱立尚不知,有人在海南撬她的墙角,她最近组织兴趣小组,管车间的生产任务,忙的脚都不沾地。
周三上午,工会的孟小蔓过来,将一张表递给她,“沈同志你看下,这是本年度机械保全维修兴趣小组的计划表。”
沈爱立接过来一看,有十几位技术员或工程师,一人或一天或两天的机器保全维修讲解,比沈爱立想的人数要多一点。
孟小蔓指着最后一行名字给爱立看,“程厂长的意思,等年底他有空的话,也给大家讲半天。”
沈爱立对程厂长的印象一般,因为他作为厂里的总工程师,立身要是很正的话,他小舅子朱自健未必敢有胆子损害厂里的利益,而且事后,还将人调到了保卫部去,在沈爱立看来,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部门,以后十年中,可能权利凌驾在厂长之上。
此时还是配合地笑道:“要是程厂长都参与进来,肯定会有更多的工程师愿意加入这一兴趣小组。”
孟小蔓也知道是这么回事,有些人可能不在乎工会发的一点奖励,但是肯定会响应领导的号召,她在工会做了这么几年,也看出来,要想在厂里把一项活动长期搞下去,光靠一张嘴可没用,最重要的是厂里领导支持。
哪怕领导只是过来耍耍把式,走个过场。
她对沈爱立倒是真心地佩服,这位女同志一开始可没想那些七绕八绕的问题,只是想帮助别人,给别人一点方便。也就是现在,她才理解,为什么刘葆樑同志不仅介绍沈同志入党,还几次三番地在厂里维护她,老同志确实是慧眼识珠。
毕竟这位真的是心思纯粹,一心一意搞技术不说,还关心别的员工的难处。
不仅是孟小蔓这样想,第一批参加机械保全兴趣小组的基层技术员们,很多都觉得沈爱立人好,不藏私,特别是金宜福,参加了三次兴趣小组的活动以后,感觉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以前有些模糊的点,师傅怎么都不肯开金口指导的部分,忽然间就明朗了起来。
而且,人家沈同志可没要他一分好处!
他师傅万有泉好些天没看到他来家里帮忙,就有些不高兴,在车间里的时候,故意给金宜福甩脸子,骂他:“吃了二两饭,就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有本事你别喊我师傅,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去,我看你能琢磨出个什么粪疙瘩来。”
要是以前,师傅一顿训,金宜福就算当天再累,也会下班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师傅后面去他家干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不落下,搞到十点,师傅要睡觉了,他自己饿着肚子踩着影子回家,万有泉还不会给他一个好脸。
今个,万有泉骂这一顿,下班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金宜福,见他还不跟过来,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懒驴拉磨,磨蹭个什么劲儿,还不快点!”
金宜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师傅,我今个的粪疙瘩还没琢磨出来,您先下班吧,我晚点再走。”
把万有泉气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后面几天,无论他怎么骂,金宜福都没服软,更别提去他家干活了,万有泉才琢磨出味来,问孙有良道:“那什么兴趣小组,真的那么有用?那女同志的几句话,还能比我们这些几十年的老师傅还厉害?你们别是都被鹰啄了眼,瞎了吧?”
孙有良知道万有泉的为人,也不得罪他,回道:“万师傅,沈工程师自然是没你们老师傅厉害,只是她对修机器有点天赋,人家又会外文,什么书都会看,这什么机器,要注意的点,人家都门儿清。”
万有泉还是不信,冷哼了一声,心道,倒要看看金宜福翅膀能飞多高,最后还不得落他手里,到时候他可没现在好说话!
却没想,金宜福自此以后,别说上他家门,就是一杯茶都不曾给他倒过,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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