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子多肉
皇后被提醒,她当然顾忌女儿声誉,只是对赵奉安仍然很是气愤,愤愤说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奉安如今身负重伤,儿臣已将他投入大理寺狱中,至于后续如何发落,还要父皇母后决定。”
“你有何建议?”皇上问道。
“儿臣以为,赵国质子行为失格,按照大宋律法,需将之囚禁一个月。之后将之驱逐出宋国,他回到赵国亦没有容身之地,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宋帝觉得十分妥当,点头说道:“就这样处置,低调处理,不必声张。”
“是,儿臣遵旨。”太子领命。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不过此事倒是提醒皇后一件事情。
她想了想,对皇上商议说道:“咱们宛儿今年十六岁,确是到了该考虑婚配的年纪。本来我还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只是今日之事,倒是提醒我,不如早日定了人家,也断了那些不三不四之人的念想。”
皇上只是垂眸喝茶,皇后自顾自说下去,“林府长子林景图对宛儿一直有意,这孩子看着还算老实可靠。今日林将军的夫人入宫,和臣妾聊了好一阵子,也试探着想问宛儿的婚事安排,臣妾觉得林家是个知根知底的,门第还算当对,皇上觉得呢?”
皇上仍未发一言,林家想娶宛儿进门的意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林余率五万宋军在边关驻守,常年拥兵在外,已经渐渐有尾大不掉之势,他对林余早就心存芥蒂,只不过在维持微妙平衡。
如果此时将宛儿嫁与林家,岂不是更增加了林家的气焰?
皇后为人简单平和,如何能想到皇上曲折心事?
倒是太子见父皇面色,已经猜测到他必定是有所顾忌,便插话进来,“今日时辰已晚,宛儿刚刚受了惊吓,母后不如先回宫去探望宛儿,至于宛儿婚配之事,是终身大事,更要慎重。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还是要细细商议才好。”
听儿子如此说,皇后已经猜到皇上还有别的考虑,连忙说道:“那是自然,臣妾也是被今日宛儿遭遇刺激,才想到提起此事,宛儿的婚事自然还是要慎重处理。如没有其他的事,臣妾就先回去看望宛儿了。”
待皇后离开,太子和皇上继续商议宛儿和林家的婚事。
皇上为人多疑,不愿向太子透露自己对林余的猜忌,可太子自幼便辅佐皇上政事,又怎么会猜不到?
不过皇上不说,他亦无法挑明,只是状似无意说道:“自古皇家公主的驸马,得势者甚少,反而因为公主嫁入驸马家中,是个很好的牵制。”
闻言,皇上正在低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放下茶碗后,他脸色明朗许多,吩咐太子说到:
“今日太晚,你也回府好好休息。明日你进宫来,叫上你母后,我们好好商议下宛儿的婚事。”
“是。”太子领命退下。
一个月之后,大宋皇帝颁下圣旨:
镇远将军林余之子林景图,品貌出众,敦厚纯良,朕与皇后闻之甚悦。今长乐公主年方十六,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婿与配。值林景图尚未婚娶,与长乐公主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长乐公主指婚许配于林景图。
作者有话说:
宛儿指婚了,新郎不是你~
第33章 迟来恨
端午宴会那晚, 赵奉安胸口的伤势极重,虽然太子让太医诊治,不过以他的质子地位, 以及带罪之身, 太医也不过是草草包扎,糊弄了事。
之后他便被扔入大理寺监牢。
监牢里的环境可想而知,赵奉安伤口不断恶化,几日下来,便已经丢了大半性命。
温铮十分着急,将随身带着用来应急的银两拿出来打点狱卒,好在看守赵奉安的狱卒脑子灵活, 他知道赵奉安毕竟是赵国质子,倘若就这样死在狱中, 万一追查下来,自己恐怕难逃其责。
想来想去,他便疏通了太子身边的侍卫, 将赵奉安的近况通报给了太子。
如此一来, 万一赵奉安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可推卸一二。
没想到太子听闻, 倒是重新派了太医过来。
这次的太医老成可靠, 尽心诊治,只是赵奉安仍然不见好转, 而且似乎失去求生意志, 每日大多时间都在昏迷时间, 偶尔清醒片刻, 也只是看着牢门外,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半个月, 眼见赵奉安形容颓废,竟是要不行了。
温铮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实在无法,只得将消息通报给赵国周将军。
周云忠大惊,连夜便赶了过来盛阳。
周将军本来与宋国亦有国仇家恨,这么多年从未到访盛阳,只不过此次赵奉安在宋国有牢狱之灾,他十分担心是复仇之事败露,不得不亲自过来探查。
可太子曾下过禁口令,端午宴会当晚之事若有半分泄露,当日在场所有人均格杀勿论,所以外界并不知具体详情为何。
所以连同温铮在内,只知道赵奉安当日做出对大宋皇室大不敬之事,却不知具体为何。
周云忠抵达盛阳,左右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好上折给大宋皇上,为赵奉安求情。
皇上十分轻视赵国,此次赵奉安之事更让他认为赵国后继无人,所以更加不在意,本不欲理会,不过太子倒劝皇上,说周云忠毕竟是赵国大将军,如今来到盛阳,大宋还是应该按照邦交之礼行事。
于是定下太子亲自去驿站拜访赵将军。
出行当日,太子仪仗摆得十足,提前一个时辰便将整个驿站全部清场。
见到太子之后,周将军按附属国之臣行礼。
太子倒十分亲和,连忙亲手扶起。
二人入座寒暄过后,太子问道:“周老将军多年未到,不知今日来盛阳,有何要务?”
周云忠已是一头白发,仍然精神矍铄,目光有神,沉声回答:“不瞒太子,老臣是听说质子在此被抓入大理寺监牢,十分担心,想过来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太子摆出不虞脸色,还有轻微惋惜,说道:“赵公子来宋国本是为着两国友好邦交,不过他对大宋皇室十分不敬,行事乖张,父皇忍耐多次,实在忍无可忍,才按大宋律法将他关于牢中。”
闻言,周云忠心中微微一松,看来并不是赵奉安的真实身份未被暴露。
眼见太子并不愿意多说赵奉安到底做了什么,周云忠也未多问,只是起身来到太子面前,躬身行了深深一礼。
“无论质子做了什么,都是老臣教导无方之过。听闻质子受了重伤,如今在狱中情况十分不好,老臣恳求太子看在两国邦交之面,能让质子出狱养伤。”
太子为人本质敦厚,不似他父皇多疑狠辣,看到周云忠神情诚恳,白发苍苍的样子,倒觉得心生不忍。
而且他早就想到这一点,赵奉安是赵国送来大宋的质子,若是真的在宋国出事,反而不好。
今日周云忠将军来求情,刚好可以卖个人情。
于是太子做出一副为难样子,半晌后才说:“孤十分理解周老将军的心情,不过此事还需回去请示父皇,方能定夺。”
此时,赵奉安的性命掌握在他们手中,周云忠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深鞠一躬。
第二日,宫中派人来到驿站传旨,说是考虑到宋国和赵国两国友好关系,特赦赵奉安出狱养伤,伤愈之后,便遣回赵国,不得再踏入宋国境内。
周云忠连忙叫温铮去狱中将赵奉安接了出来。
此时赵奉安伤口化脓恶化,昏迷不醒,已经只剩半口气。
幸好太子思虑周全,在赵奉安出狱之后,依然让太子来驿站为赵奉安医治。
不过赵奉安伤得太重,短时间内无法挪动,需先留在驿站养伤,而周云忠老将军因为还有公事在身,无法离开赵国太久。
在宋国守了十日之后,不能在拖下去,周云忠只能让温铮留下继续照顾赵奉安,自己先行回去赵国。
周将军回去赵国之前一晚,一直昏迷不醒的赵奉安终于悠悠转醒。
听闻,周将军连忙来到赵奉安卧房。
此时,赵奉安刚刚被温铮服侍着吃了药,正靠坐在床头,垂眸看着手中的青瓷药碗出神,似乎沉浸在回忆中。
伤了这十数日,赵奉安如今面容消瘦,脸色灰败,行销立骨,哪里还有之前半点清高矜贵的赵国公子的影子。
周云忠纵然有满心疑问想问,见到赵奉安此刻的样子,也露出不忍神色,他坐在床边的凳上,无语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反而安慰说道:“奉安,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先养好伤再说。”
赵奉安被惊醒,目光从药碗上抬起,看向周云忠,似有半晌愣怔,才回过神。
他转而看向温铮,声音沙哑问道:“秦应是否已经被定罪?”
“是的。”温铮欣慰问答:“按公子之前的吩咐,卑职已经安排人逐步将秦应的罪行散布出去。五日之前,宋帝已经下旨将秦应定罪,秋后问斩,秦家被抄了家,和公子之前预测的一样。”
这本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是因着此时赵奉安的境遇,大家脸上却均未有喜悦之情。
赵奉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周云忠,声音平静说道:“周将军,我知道您从不愿踏足宋国,这次烦劳您了。不过您放心,身上担负的责任,我一刻未忘,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奉安,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可知宋帝已经下旨,待你伤愈之后,便会被遣返回赵国。”周云忠声音沉重。
“我猜到了。”赵奉安手指摩挲着药碗边缘,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并没有答复他做了什么,只是说道:“我是刻意如此的,继续留在宋国已经不会有任何作用,所以我要回去赵国。”
他虽然一脸病容,可眼神却异常坚定,只是黯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周云忠看着赵奉安,一时间有些愣怔,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赵奉安不过是在一个月之前才离开赵国来宋国,走之前,周云忠曾经在周府为他送行。
周云忠将赵奉安在周府养大,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孩子教诲。
宋帝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便也自幼便教导赵奉安要记住这仇恨。
赵奉安性子清冷,心思也深沉,在来宋国之前,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周云忠知道赵奉安亦恨宋国入骨,他全部心思和行为都是为了复仇。
此刻的赵奉安,虽然说着让自己放心,可是却仿佛仿佛滤掉了所有情绪,他说要做该做的事,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
而且,他现在仿佛暗黑深潭一般不可测,还带着隐隐狠厉,让人心存畏惧。
“奉安。”周云忠唤了声他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片刻,才说道:“我知你心中有计划,只不过一切都等你养好伤再说。我回去后,让子初过来照顾你……”
“不用!”赵奉安立刻回绝,语气决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之前说过,这件事不能让子初参与。”
因为说得太急,赵奉安不得不闭了闭眼睛,缓了缓才接着说:“周将军,这件事请您务必答应我,以后宋国的事情,都不能让子初参与分毫!”
周云忠诧异问道:“为何?”
赵奉安却只是脸色阴沉地抿紧了薄唇,不愿解释。
这时,温铮刚刚请的太医到了,要为刚刚清醒过来的赵奉安医治,周云忠不便再说,只能先就此搁下。
*
周云忠回去赵国之后的第五日,宋帝颁下长乐公主指婚的圣旨。
这日中午,温铮照例端着熬好的药来给公子。
这几日,赵奉安十分配合大夫,每日按医嘱吃药休息,伤势逐渐恢复,已经可以下床,扶着温铮去桌前坐一会儿,也会安排一些宋国和赵国的事宜。
虽然公子表面一切如常,可温铮却能明显感觉出他比之前沉静许多。
刚到盛阳时,公子只是外表平静,而压抑着内在翻腾的情绪,而如今却仿佛经过了沉淀,内外都沉静下来,只有在深不见底的暗流在酝酿着什么。
看着公子仰头喝完整碗药汁,温铮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公子,今日宋帝有圣旨,将长乐公主指婚给了林卫尉。”
闻言,赵奉安手中的药碗发出咔嚓声响,竟被他手劲捏出了裂缝。
赵奉安微微低着头,温铮只能看到他因为瘦削而显得愈发锋利的下颌线,以及他用力而若隐若现的咬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