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就你没奇遇
蜀地。
二月初的气温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寒风如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肌肤上,桑枝提着一盏弯月状的小提灯,步履缓慢地穿过曲径幽深的树林, 繁茂的树叶遮盖皎洁的银月, 只剩下提灯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地面的路。
树林后是一大片沼泽地, 潮湿让大量植物疯狂生长,栖息着不少毒虫, 雾气弥漫, 稍不注意踏错一步就会陷入,吞噬生命。
桑枝一手提着裙子, 压低提灯看清脚下的路, 身上佩戴的银铃在动作间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与夜色里鸣叫的虫音相呼应。
砖石搭建的别致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顶端是大小不一的毒蛇雕像, 俯瞰沼泽地,桑枝踏上上百层的石阶。
永巴沼泽里关押的是咸鱼教犯下弥天大罪的弟子,有的弟子会暗无天日地关到死, 尸体扔到沼泽地里, 成为毒虫和植物的养料。
大门敞开,没有任何弟子看守, 但桑枝在踏进门的一瞬间,两侧的柱子上蓦然出现了两条网纹蟒蛇, 吐着蛇芯子危险地盯着她。
竖瞳拉成一条直线,在黑暗中冒着光。
她后退了一步,取出骨笛单手放在唇间吹响, 尖锐的笛音只响了四五秒, 网纹蟒蛇卷在石柱上往下游动, 悬着蛇头在她身上嗅了下,便没了动作。
桑枝试探着往门内迈了一步,它们没有继续拦着自己,才放心地走进去。
殿内漆黑到没有一丝光,痛苦的呻/吟声和呼噜声混合在一起,她取出火折点燃墙壁上的引线,橘红的火光破开黑暗绕上墙壁,蔓延出一条长龙。
刹那间整个大殿灯火通明,牢房由栅栏隔开变成四四方方的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一个弟子,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几乎所有弟子都朝门口望了过来。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极重混着尿骚味。
虽然记忆里原主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但场面真实地展现在面前,桑枝依旧感到强烈的震撼。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取出钥匙瞧了一眼悬挂在上面的号码,走下台阶。
笼子按顺序编排,每个笼子上面的都挂着相应的号码,桑枝一路往里走,很快就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谈弃。
衣衫褴褛,鞭伤遍布全身,长期得不到治疗的伤口已然发炎甚至还有蛆正在烂肉里钻游,若不是教主向她保证小狗还活着,她感觉面前的很可能是一具早就没有呼吸的尸体。
她用钥匙打开锁,弯腰钻进笼子里,轻声唤道:“谈弃。”
缩在一起的人微微有了反应,睁开眼勉强瞧了一眼桑枝,眼内的红血丝重到充血,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上下只剩一张脸还完好无损。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地面上漫着屎尿,桑枝几乎无处下脚,她轻叹了一口气,捞起裙摆蹲在谈弃面前:“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谈弃脏兮兮的小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他嗓子哑到无法讲话,只能“啊啊”的摇头。
以为桑枝想私自放他逃跑,不愿离开。
“我去求了教主,他同意了,但有一个要求。”
她取出帕子擦拭掉小狗脸上的血痂,语气温和似水:“还有二十天是武林大会,教主的意思是你需要在武林大会夺得前三的名次,以此抵消你犯下的滔天大错。”
谈弃的眼里升起了微弱的光,桑枝缓慢地将后半句补齐:“若是失败,你的后半生将会一直在永巴沼泽内,直到死。”
他眸内的光亮一霎消失,整个人都暗了下去,半张的嘴渐渐闭上。
武林大会高手密集,咸鱼教又不重武,想要在一众高手里夺得前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柳折枝原本提出的要求是头筹,她觉得荒缪。
据理力争一炷香才勉强放宽要求,但前三……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堇青很期待在武林大会与你交手,据我了解目前的规则里并没有禁止咸鱼教不允许携带宠物参赛,你可以带上糊糊。”
至少赢面会更大一些。
谈弃在听到堇青的名字时,稍愣了下,挣扎着开口:“谢……谢,圣女。”
嗓音沙哑的不成调,桑枝听不清他口中的话,收起手里的帕子道:“先离开这里,你的伤需要上药。”
谈弃抓着笼子的勉强站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色扭曲皱起,动作间有不少蛆从身上掉落。
桑枝觉得他格外像一只流浪了许久的小狗,遍体鳞伤还有虫,好不容易被人捡到,圆眼睛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希望。
她叹了口气,想要上前搀扶他。
还未触碰到,谈弃猛地后退狼狈地摔在地上,无可避免地沾满地上的屎尿,桑枝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颇为不解:“我身上有毒吗?”
退得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她连拉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谈弃虚弱沙哑的嗓音响起:“脏,我脏。”
再次摔倒后,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桑枝升起的心疼攀升到顶端,她把手里的提灯放在地上,蹲下来,任由裙摆拖在地上,沾到屎尿:“没关系的,回去洗一下就不脏了。”
他艰难地拒绝:“圣,圣女不能……”
桑枝不听他的话,强硬地抓住他手臂,让他大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半搀扶半背的拉起来,弓着背去捡提灯。
“省着点你的嗓子,等好了再说话。”
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大殿,背后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一声大过一声。
盘在石柱上的网纹蟒幽冷地盯着两人,并未阻拦。
永巴沼泽内的光亮只亮了那么一霎又很快熄灭,桑枝带着人一步步地走回弟子的住所,夜里的风寒冷刺骨。
谈弃重伤下无法用内力维持身体的温暖,衣服又碎得七零八落,靠在桑枝的肩头冷的直打颤。
伤口里的蛆乱爬有的甚至跑到了桑枝的衣服上,她咬着后槽牙,后半段路用内力直接把人背回了住所。
咸鱼教弟子的屋子分为四个大区,八个小区,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桑枝一直以为谈弃是褚偃的人,便直接把他带回了东边的大区,在划分开的类别里愣住了。
疑惑道:“你主控蜈蚣还是老鼠?”
谈弃虚弱地抬起头,瞧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沙哑道:“我是教主门下,蛇类弟子。”
桑枝:“?”
“你不是褚偃的人?”
谈弃轻摇头:“不是。”他咳嗽道,“教主让我潜伏在左长老门下做卧底,得知圣女要出教,怕你会遇到危险,便让我跟着。”
桑枝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西边的大区走:“褚偃会给门下弟子种蛇缕蛊,你可否知晓?”
“嗯。”他靠在少女的肩头,眼眸半阖,意识已然开始恍惚,“左长老只给蚣类弟子种蛇缕蛊,我以鼠类潜入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老鼠的杀伤力远不及蜈蚣,因而褚偃一向看不上主控鼠类的弟子,再则教习都由护法负责,他便更肆无忌惮。
桑枝用内力支撑着他往下滑的身体,困惑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教主生那么大的气,将你关到永巴沼泽。”
那里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弟子,犯下的罪无法用一死了之抵消。
空气安静的只剩下虫鸣声伴着银铃,桑枝偏了偏头,耳畔属于小狗的呼吸很微弱,像是随时都能消失。
她抿住唇,驮着他用轻功一路飞到西边的大区,靠着指引牌找到蛇类小区,一般的弟子都是两人一间屋子,桑枝不知道谈弃具体住在哪里,索性找了间空置没有住的屋子把人放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顾不得身上的蛆,桑枝取出存放在柜子里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出去将已经入睡的蛊医寻来。
四个大区都会驻守着一个蛊医,专门为弟子医治伤病。
蛊医被她揪起来后迷迷糊糊地坐在木板床沿上,眼角还有没擦掉的眼屎,他发了一会儿呆才搭上谈弃的脉搏。
尤为不解:“圣女怎的这个点还未入睡。”
桑枝拍打着身上的蛆,在门口跳了一段踢踏舞,回他:“失眠。”
“噢……”蛊医拖着调子叹息道,“那可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情。”
桑枝无语:“…………”
“把他治好,我明日过来要看到活着的他。”
蛊医用手指搓了搓眼角,语气依旧慢慢悠悠:“圣女放心,医术这方面,我还是很自信的。”
桑枝总觉得身上还有蛆在爬,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她离开前瞧了一眼面色青灰的谈弃,想了想又捧了一床被子,放在一侧,嘱咐道:“一会儿你给他铺床板上,免得躺的骨头疼。”
蛊医:“他是圣女新养的面首吗?”
桑枝:“脑袋不想待在脖子上的话,直说。”
蛊医:“……属下失言。”
从弟子的住所回到甸林已是一盏茶后,桑枝连夜烧水沐浴,泡得皮肤起皱发白,天色破晓才裹上新衣服困倦地躺下。
再次醒来是被送饭的嬢嬢喊醒。
桑枝睡得后脑勺发疼,没绑起来的头发凌乱地跑到了眼前,她扒拉了两下头发才从床上下来。
嬢嬢将饭菜摆放到桌上,再将洗漱工具递到她的手里,水盆里倒上热水,全程不用桑枝动一根手指头。
“圣女昨夜烧柴火了?”
桑枝吐掉嘴里的盐水,含糊道:“嗯,洗澡。”
嬢嬢:“圣女下次要洗澡烧热水一定要喊我,木柴粗糙若是划伤手,可如何是好。”
桑枝下意识就想拒绝,转念一想她以往在外婆家烧过柴火,但原主从没碰过,出口的话便转了弯:“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谈弃的支线剧情会放在番外,正文就不过多解释了。
第125章 晋江
◎武林大会08◎
用过午膳后再次前往昨夜临时安置谈弃的屋子,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弟子皆外出,不是前往练武,便是去找毒虫, 因而一路上总有弟子朝她行教中礼。
随行的毒物爬了一地, 若是不注意很可能会无意间踩死别人饲养了很多年的宠物。
小飞鱼跟在她身后, 嘴里叼着桑枝给它新缝制的丑娃娃,昂首挺胸地迈着四条粗壮的腿, 颇有种目中无人的骄傲。
似是在向所有人炫耀它新得的玩具。
进入西大区后遇到弟子就更多了, 桑枝默默地加快脚步,走进小屋并关上门, 隔绝他们好奇的目光。
蛊医正在给谈弃诊脉, 瞧见桑枝后, 恭敬道:“见过圣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桑枝拉开了些窗户, 询问道:“他如何了。”
小飞鱼爬到床边用脑袋顶了一下蛊医,摆动着嘴里的丑娃娃。
蛊医不敢伸手触碰它,站起身把被子盖好, 诚实道:“活着。”
桑枝:“…………”
她有时觉得说话真费劲。
走到床边瞧了一眼谈弃, 同昨夜几乎无差别,脸色苍白如纸, 唇瓣因长期缺水起皮干裂,额间隐隐散着青黑, 瞧着像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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