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就你没奇遇
桑枝把小飞鱼托付给她门下的弟子,嘱咐他们照顾小飞鱼的事项,然后孑然一身地走向黑衣人,身后却蓦然响起褚偃的声音:“若是他们要杀你,在伏音宫内找一个姓殷的人,兴许能保你一命。”
桑枝愣了下,转身看向一瘸一拐的褚偃走到蜈蚣身边,处理它身上密集的伤口。
没再多说一句。
她那个陌生的便宜父亲……姓殷?
桑枝主动去往敌方如同赴死般的行为,激得活下来的弟子皆热泪盈眶,满是不舍。
他们没弄清楚状况,误以为是桑枝以圣女的身份换剩下弟子的性命,起初部分弟子义愤填膺地拦着她,拼死也不让黑衣人带走,两方本存有未消的仇恨,差点再次打起来。
场面混乱到桑枝试图解释,却没人听得进去。
“撤。”黑衣人直截了当地捞起桑枝轻功往东边飞,足下借着树枝的力,一跃便是几丈远。
桑枝倒挂在黑衣人的肩头,底下的风景快速倒退,脑袋充血让她眩晕无比,身上的银铃配饰在寒风中不断响起,丁零当啷了一路。
其中一个铃铛距离黑衣人的耳朵极近,他被吵了一路,到达落脚地后,手一松将人摔在地上。
桑枝猝不及防地后仰,后脑勺磕在石头上,闷痛传来的那一刻眼冒金星,她摸了一把后脑勺,没瞧见血,才放下心,撑着地面坐起身:“我长脚了,你说一声我能自己下来。”
黑衣人不耐烦地揉着嗡嗡响的耳朵,总觉得耳畔还有持续不断的银铃声响。
“你身上的铃铛吵得我心烦,下次我会注意,提前同你说。”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拍了几下后,才作罢。
接二连三的杀手相继落地,占据着诺小的山头,桑枝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景物,发现这里距离咸鱼教停靠休息的位置足足有三公里远。
周围的树干上拴着几十匹马,唯有一辆灰色偏小的马车格格不入。
黑衣人见她迟迟不站起来,疑惑道:“摔着腿了?”
“没有。”桑枝扶着树干站起身,头重脚轻的恍惚了好一阵,一度怀疑自己撞脑震荡了,眩晕让她胸口发堵,格外想吐。
她晕乎乎地背靠着树干,用手缓慢地顺着胸口。
黑衣人瞧着她的动作,懵在原地,眼里露出些许诧异:“看来江湖传言也不都是假的。”
桑枝缓了好半晌,那股眩晕感才渐渐消退,她奇怪道:“你方才说什么?”
黑衣人目光下挪,在她的小腹处停顿了片刻:“没什么。”取下车板上的小板凳放在地上,“夜色不早了,上马车吧。”
桑枝环顾了一眼正在互相处理伤口的杀手,实际算来他们也不过是伏音宫的弟子,只不过做的是卖命换钱的行当,有的岁数还没她大。
“我记得你们伏音宫也在武林大会的名单上,你们不需要去昆仑?”
领头的黑衣人掀开车帘等着她:“那不是圣女你该担忧的事情。”
“哦。”她默声进入车厢,里面的空间的很小,木板做成的座位连垫子都没有,桑枝只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尾椎骨隐隐发疼。
憋屈的用斗篷垫在屁股下。
时间已过亥时,树林内升起雾气漂浮在半空中,遮盖了皎洁的月色,空气安静的只剩下马车外的马蹄声,伴着摇晃的银铃。
桑枝歪着脑袋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心安理得的仿佛只是换了一支车队。
伏音宫的行进速度快很多倍,桑枝坐在马车里经常被颠得四仰八叉,恨不得跟他们要一匹马自己骑着去。
玄天刀宗。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天幕,整个山庄掩盖在浓浓白雾内,只剩下小山峰上的一点红绚烂耀眼,少年执着长柄大刀,在常年不化雪的崖上与飘落而下的大雪共舞。
一只信鸽跌跌撞撞地停落在亭檐上,用尖嘴啄了一会儿翅膀,绕着红衣少年飞了两圈。
姜时镜收回劲气,单手握着大刀立于后背,信鸽一跳一跳地蹦到他的脚下,左脚绑着细长的纸条。
他轻皱了下眉,蹲下将大刀放到地上,捧起信鸽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将纸条展开。
不知是浸过水还是匆忙下没等墨干,龙飞凤舞的大字被熏染开,他分辨了许久,才组成一句话。
“只身一人来伏音宫换咸鱼教圣女桑枝的命。”
纸条瞬间在手上断成两截,再一瞬变成粉末,在漫天的大雪内消散。
戾气于周身迸发,桃花眼内的晦暗蔓上眼瞳,充斥着不容忽视的杀气。
信鸽吓得连回信都没等,扬起翅膀头也不转地逃走。
姜时镜面无表情地提起长柄大刀轻功往山庄内飞,速度快到只留下残影。
武林大会迫在眉睫,身为刀宗的继任人他不能随意离开昆仑,但方婉和姜悔知晓此事后,默默地帮他准备东西,瞒着老爷子趁着黑夜送他离开昆仑。
眼睁睁看着身影溶于夜色内,方婉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姜悔环着她的腰身,凌厉的眉眼在此刻显得柔和:“别担心,爹那边有我顶着,当年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方婉拢了下披在肩头的斗篷:“那个小丫头像极了婳婳,即使有爹的阻拦,也不会同当年一样,她或许会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刀宗。”
姜悔低头替她系上斗篷的带子,轻笑道:“所以当年你说的备选路,就是火烧刀宗?”
方婉弯着眉眼,语气轻轻柔柔道:“是呀。”
伏音宫在中原的正南方向,距离刀宗最快也要十天的路程,姜时镜昼夜不眠跑死了三匹马才在第五天堪堪抵达伏音宫所在蕲州。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章,出意外的话,大概可能是我写睡着了……
第127章 晋江
◎武林大会10◎
一路风雨让少年格外狼狈, 未修剪过的胡茬长满了下巴,眼下的青黑几乎要蔓上脸颊,就连好看的桃花眼内也爬满了红血丝。
脸上堆积的尘土遮盖了少年白皙绝艳的容貌, 像极了漂流至此的落魄逃难人。
他临时找了一家客栈, 洗漱更衣, 眯了一个时辰,才继续骑马往伫立在郊外的伏音宫而去。
蕲州靠南处在沿海地带, 凛冽的寒风里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海咸味, 拂过脸庞仿若置身在海边。
几日前。
桑枝所在的马车进入蕲州地界,领头的黑衣人掏出麻绳将她的手脚绑住, 眼睛用黑布遮盖, 以一种绑架的方式扛回伏音宫。
然后将她关进屋里, 再没了后文。
桑枝安稳地住了好几日,伏音宫似乎不想要她的命, 除了行动受限外,她甚至过得比在蜀地还要悠闲。
只不过侍女每日都会端一碗汤药来盯着她必须喝下去。
起初她怀疑那碗汤药内被下了慢性毒,但尝试用银针等办法都没有试出有毒, 抠嗓子眼又非常痛苦, 索性摆烂。
一日四五顿的伙食,让她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小巧的瓜子脸逐渐变成婴儿肥,腰上长了一圈肥肉, 就连小肚子也微微凸起。
侍女瞧她整日待在屋内太闷,给她送了不少话本子和有趣的小玩意消磨时间。
桑枝在一日日的荒废下,开始怀疑伏音宫兴许只是想让她错过武林大会, 顺便研究把人当猪养的论题。
未时一到, 门准时的被敲响, 还没等桑枝出声应答,紧接着响起锁链晃动的声响,“咔嚓”一声,锁被打开的同时,紧闭的门也被推开,阳光从门缝外钻进来,洒下一地斑驳。
桑枝停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十字绣,望向门口。
“圣女,该喝药了。”侍女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汤药递给她,浓重的中药味不消片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桑枝轻蹙了下眉,挥了挥鼻前的空气:“这到底是什么药?”
侍女用勺子搅动着褐色的中药,恭敬道:“奴婢不知,这是宫主特意嘱咐给圣女补身子用的,我们没有过问的权利。”
她说着把碗又往前递了一寸:“奴婢试过温度,请圣女不要为难奴婢。”
桑枝无奈接过碗,捏着鼻子一口气饮尽,侍女体贴地递上糖块,另一只手接过空碗:“午后的茶点已经在准备了,请圣女稍等片刻。”
她后退着再次把门关上,同时也将一地的阳光斩断,门口再次响起熟悉的上锁声。
桑枝嚼着嘴里的糖块,甜腻将漫起的苦涩尽数压下,她等了一会儿,直到声音彻底消失,才从软塌翻身而下。
这间屋子的格局很奇怪,左右两边各一扇窗户不说,就连靠床的墙面上都开了一扇窗,只不过被木板钉死了。
她这几日表现得乖巧无害,守着她的侍女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会在闲得发慌时跟她闲聊。
话语间也让她知晓了这间房间原本的用处。
新宫主上任前,这里是一间四面通透阳光能从任何角度洒进来的花房,直到三年前,少宫主接任位置后,命弟子把宫内艳丽的花全部拔掉,只留下灌木和绿树,这间花房才彻底废弃。
有逃课的弟子发现此处,擅自主张地用木板把窗户钉上,改成了临时的住所。
桑枝这几日用头上的银簪撬开了木板的四个边角,只需要再把中间的钉子撬开她就能离开这间封死的破屋子。
一盏茶后,整个木板被她彻底卸掉,露出了原本的窗户,她小心翼翼地支起窗,探出半个脑袋。
窗户位置朝北,背靠阳光,入眼是一片密集的竹林,冬季的叶尖微微泛黄,地面上是飘落的枯叶,层层叠叠积攒得格外厚重,像是好几年都没人来过此处。
这种地方是蛇类最喜欢的栖息地,她甚至不用找就瞧见了一条碧绿的竹叶青盘在竹子的枝干上打瞌睡。
桑枝返回屋里将身上的银铃配饰全部摘掉,放下床幔,假装午睡,窗户位于床的里侧,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为了拖延被发现的时间,她连斗篷都没披,带上骨笛从窗户翻出去,再把窗一点点合上,全程轻手轻脚的像做贼。
出来后桑枝才发现这片竹林的范围非常大,一眼望不见尽头,半包围式地环着她被关的小屋。
后面很可能连接的是山,她若是蒙头往北走,怕是天黑都走不出去,反而会被困在山里遇上未进入冬眠的野兽。
枯叶被踩碎会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在静谧的竹林里尤为大声,她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绕着屋子走到前门。
没有任何看守,大门上用锁链绕着,挂着一把银锁。
正中间是人工挖掘的池塘,池塘经久没有人打理清扫,因而漂浮着一层竹叶,露出的水质浑浊不堪,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池塘上面搭建着用于通行的桥梁,同样也积满了灰尘。
桑枝环顾了一圈,莫名觉得这里被废弃了很多年,长久没有人烟踏足过。
她顺着幽深的青石砖路,往南走,走出竹林后眼界瞬间开阔,气势磅礴的宫殿拔地而起,六角檐上悬挂着精致的花灯,顶端的瓦片全部采用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五光十色的彩光。
宫殿的侧面是用岩石做基底的四角楼阁,前面是一片人造池,水面泛着金光涟漪,有肥嘟嘟的红色鲤鱼扑腾着水花,溅起的水珠落在曲廊上。
三五成群的弟子从廊檐下走出来,手里提着不同的武器高兴地讨论着晚膳吃什么。
桑枝连忙从宽大的树后挪到灌木丛里蹲着,透过繁茂的枝叶观察着路过的弟子,伏音宫的弟子大多都为黑色衣物,就连女弟子也不例外。
头发利落地扎起固定在脑后,不会盘复杂的发型亦不佩戴簪子和首饰。
她等人全部走后蹲在地上往弟子的住所挪动,身上的蜀地服饰在一片绿叶里格外扎眼,像移动的箭靶。
大部分门派都会标有指引牌,用于新入门弟子的引路,伏音宫也不例外,桑枝跟着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弟子所属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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