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江敏芝不好意思地翻出杯子,“谢谢,麻烦你们了……”
马蕙兰给她倒了点热水,又想起上车后一直没见她吃东西,又问:“吃晚饭了吗?”
“带了干粮。”
结果拿出来一看,冷了的饼子又干又硬。
“还、还有煮鸡蛋。”
煮鸡蛋凉了略微有些腥味,一般人能忍受,孕妇却不一定。
马蕙兰还是起身去了餐车,买了一份盒饭回来,扒了一些给小男孩,剩下的推到江敏芝面前,“不想吃也吃点,你现在身体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她发话,自己完全不敢反驳,江敏芝拿起筷子,乖乖吃饭。
躲开却忍不住偷偷观察这边的大娘母子看到马蕙兰竟然还买来盒饭,忍不住唾骂:“傻缺!冤大头!”
有钱怎么不给他们也买一份?
后半程一路无事,顺顺利利到达沪市。经过十二个小时的车程,从天色漆黑走到天光微亮。
车厢里气氛躁动,性子急的人已经拿好行李,等在过道,准备下车。
马蕙兰和苏长河除了拿自家行李,顺便把江敏芝母子俩的东西也拿上。
马蕙兰让江敏芝牵着她儿子,走在她和老苏中间,以免出站的时候被人撞上。
江敏芝领了她的情,一路上受到的照顾已经不多这一个,她内心感动不已,心里暗暗想,等下出去一定要留下他们的联系地址。
还没等出站,她突然停住脚步,脸色突变。
走在她后面的马蕙兰首先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肚、肚子……”
马蕙兰往下一看,好家伙,不用问了。
羊水破了!
近乎透明的液体润湿了裤子,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
江敏芝低头看了一眼,浑身颤抖,“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马蕙兰真想骂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眼看着到站了,还是出事了。
“叫乘警!孕妇要生了!!后面的人别挤了!前面人往前挪挪,要生了!!”马蕙兰一迭声疏散人群,不说严重点不行,大家都急着下车,再发生踩踏就糟了。
她扶着江敏芝慢慢坐下,让她身子平躺,靠着自己身上,对孕妇就得安慰为主,“别害怕,只是羊水破了,到生起码还有两小时。已经去叫乘警了,下了车就送你去医院,来得及!”
马蕙兰说得笃定,江敏芝抓着她胳膊,无意识地用力,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
这时候的人还是很热心很乐于助人的,尤其是这样事关人命的大事。
当下就有人拦着,嚷嚷:“别挤别挤!女同志生孩子,男同志都转过脸!”
还有人一个接一个往前传话,“乘警,快找乘警!有人要在火车上生孩子了!”
乘警一听这情况,急匆匆赶来这节车厢,一人疏散人群,一人挤进来。年轻的男乘警不好意思多看要生的女同志,只能看向马蕙兰,“怎么样了?”
“需要尽快送医院。”
车上没有担架,年轻的男乘警身材瘦削,抱着孕妇,看着就让人担心。最后是一位高大壮硕的大哥挺身而出,“我来!”
江敏芝额头上已经一层汗,马蕙兰将外套盖在她下半.身,她抓着她的手不放,眼中充满担心害怕。
马蕙兰心里叹了一口气,送佛送到西吧,“你放心我在。”
江敏芝这才闭上眼。
在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下,孕妇终于被送上了警车,年轻乘警坐在副驾驶,“快!最近的医院!”
警车呼啸而过,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车上的江敏芝却不大好,她大汗淋漓,额头上被汗湿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
在车一个颠簸后,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蕙兰同志,我肚子疼!疼……我是不是、是不是要生了啊!”
司机和副驾的年轻乘警听着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头皮发麻,“快到了!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危急关头,马蕙兰反而冷静下来,“来不及了。”
另一边,火车站,左右闺女,右手张大宝,浑身上下挂满行李的苏长河好不容易追出来,只看到车子远去的背影。
苏长河:“……”
蕙兰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同志,你家张大宝还在呢!
被亲妈吓到的张大宝眼里噙着泪水,苏月安慰小孩,“别哭,让我爸带我们去医院,你就能见到你妈了。”
苏长河……苏长河不想说话,他知道她们在哪个医院啊?
第30章 拱火(修
苏长河带着一大堆行李,拉着两个孩子,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医院。
“乘警同志,乘警同志?”
医院走廊上,男乘警靠在墙上,双眼放空。这位乘警同志是个年轻小伙子,连对象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第一次见识生孩子,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乘警同志?”
听到有人叫他,男乘警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啊在,同志你好!”
“你好你好,刚才和你们一起送孕妇过来的那位女同志呢?”
“在里面。”男乘警指指旁边的病房,苏长河带着两孩子进去,一进去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生了?!”
“生了,母女平安!”
新生命的降临总是让人感到高兴,马蕙兰脸上带着笑容,“是个急性子的小姑娘,等不及到医院就要出来。”
“是啊,这小丫头可真迫不及待。”江敏芝靠在床上,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张大宝见到母亲,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妈!”
“大宝,”江敏芝抚摸他的头顶,“别怕别怕,妈没事了,你看,这是你妹妹,她叫路生。”
苏月好奇地看着刚出生、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路生?”
江敏芝解释道:“马路的路,生命的生。他出生在路上,经历过意外还能平平安安的降生,也是一段有意义的经历。”
呃……一个小姑娘叫路生,好吧,挺有纪念意义,苏月只能为小路生庆幸,还好她没出生在火车上,要不然岂不是得叫火生、车生?
江敏芝的娘家就在沪市,乘警同志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里人,苏家三人便功成身退。
从医院到沪市第一纺织厂,有公共汽车,三人乘车,历经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纺织厂。苏家的房子是单位分的房,就在纺织厂附近。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九点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巷子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大妈正拿着报纸引煤炉子。
苏长河一走进来,大妈拧着眉打量他,“长河?你是苏家老四吧?”
“是我,王大妈,您怎么这时候起炉子啊?”
有些人家为了省煤炭,晚上不用,就把煤炉灭了,大清早再起。不过大家早上要用热水,一般六七点炉子就烧起来了。
“还不是这批炭!真不禁用,忒耽误功夫……”王大妈抱怨两句,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一样,“在苏月和马蕙兰身上上下扫视。
“这是……你媳妇孩子吧?”
“是,我媳妇马蕙兰,闺女苏月。惠兰,来我给你介绍,这是王大妈,就住我们家隔壁,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
马蕙兰叫了声王大妈,苏月也跟着叫了声,“王奶奶!”
“哎呦这乖囡囡长得可真俊!你奶奶今天在家,见了你呀,肯定高兴得找不着北!”王大妈说着边便先一步往苏家去,“苗翠花,苗翠花,你家老四回来了”
看起来比他们还激动。
苏月马蕙兰二脸懵逼。
苏月:?
马蕙兰:??
苏长河知道怎么回事,憋笑道:“王大妈和苏老太太不对付,没啥坏心思,就是属于那种‘给你添堵我就高兴’。”
苏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公共水池洗衣服,突然听到老四回来,脸上难掩惊讶,不过她很快摆出热情慈爱的表情。
王婆子还在这儿呢,她和这婆子斗了二十多年,能叫她看自家笑话?
“老四回来啦?”苏老太太眼神儿都没给王大妈一个,直接迎上苏长河几人,“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老四媳妇,这是月月吧?哎呦奶奶的乖孙女,快进屋坐!”
要不是听她爸妈说过,从小丫出生,苏家人从来没看过她,苏月差点真以为自己是她的乖乖孙女。
门一关,屋里气氛就尴尬起来。
苏老太太板着脸不说话,她既担心老四回来又要闹事,又想起上回他走的时候,说的那些扎心窝子的话。
都是她的孩子,哪一个她不心疼?这不是没办法吗?她和孩子他爸就这些本事,工作给了这个那个没有。老四年轻,老丈人又是生产队大队长,他在乡下,就算日子不好过,总饿不死他。
老二就不一样了,拖着三个孩子,媳妇又不顶用,腿脚还跛了!工作不给老二,老二一家怎么活?
生这么些孩子,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苏长河这次回来可不是讨债的,恰恰相反,人家还带了东西回来。
他拿过装特产的行李袋,往老太太脚边一放,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两条咸鱼,一只熏鸡,一兜干蘑菇红枣……
每掏一样,老太太的眼睛就瞪大一点,“你哪儿来的?”
“老丈人家给的啊!”苏长河坦坦荡荡,“这不是蕙兰第一次来……”上回不算,那就不是正式登门。
“……岳父家特地给淘换的,说蕙兰作为儿媳妇,这么多年没机会在跟前照顾您二老,难得来一次,带些东西孝敬您二老。”
他也不算说谎。
咸鱼和熏鸡确实是从老马家拿的,丈母娘的手艺。他这个丈母娘忒会过日子,家里倒腾鸡鸭鱼生意,这些不缺,有时候给老马家送点,丈母娘腌的腌,熏的熏,全给收起来了。
马老太太还计划着留到过年吃,苏长河当时听学文学武两孩子说时,差点没笑出来,这才六月初,到过年还有半年呢!
这次回苏家,咸鱼熏鸡倒是用上了。
走之前,苏长河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点东西过来,不图别的,他现在是苏家老四,爹妈该孝敬还是得孝敬。
不过孝敬归孝敬,功劳还是得按在蕙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