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短短几年,前进大队先是通电,后又修路,最后盖起了二层小洋楼,一个生产队搞得比公社里还漂亮,可把大家羡慕坏了。
不少大队还后悔,说当年苏厂长下乡时,他们生产队怎么没把苏厂长抢过去?
他们大队长家闺女不漂亮,队里还有其他家闺女啊,要是苏厂长成了他们队里的女婿,前进大队现在的日子不就是他们的了?
这就是瞎想了,过去的事,谁还能改变?
但不可否认,有这一个厂子在,他们整个红旗公社都沾光,附近的生产队纷纷跟着搞养殖搞种植,种的菜,养的鸡鸭都卖到厂里。
除了种地,还能另得一份钱,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
而他们派出所也没少沾光,公社的派出所真没啥油水,他们这些小公安要是家里条件好点还算了,要是不好,过得没比乡下人家好多少。
前进大队加工厂逢年过节就会拉来一批货,说是给他们的慰问品,人家厂子里的人说话别提多好听了。
什么“公安同志过年过节还要坚守岗位,工作辛苦了”、“派出所守护人民同志的安全,他们身为被守护的人,也想表达表达心意”。
还说过什么“因为厂子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车辆人员多了,增加了公安同志的工作量,过意不去”。
说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所长还特地叮嘱,让他们排个班,三五不时去厂子附近转一转,别让人闹事。
他们很愿意领这个任务,人厂里送的慰问品实惠啊,考虑得很周全,什么熏鸡、山货、干菜,这些厂里的产品就不提了。
端午节人家还送粽子,中秋节,人家又特地准备了月饼。
就说,谁能这么贴心?他们单位都没这些福利。
同事说的没错,所长要是在,八成也会乐滋滋地来迎接人。
不过,苏厂长今天咋来派出所了?
办公室里,高副所长却没问这个问题,等苏长河坐下,他就直接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了他。
这上面正是和前进大队的几人相关的口供。
抓赌这事也是高副所长主导的,打从当年他因为这事升为副所长,他对这方面工作还是比较看重的。
这回收到消息,就让人突然袭击,成功端了一个赌窝,这也算是他们的其中一项成绩。
早上来,看到审问的名单里有三个是前进大队的人,高副所长就留心了,昨天还一起喝过喜酒,他知道苏长河回来了,这件事说不定他就会亲自过问。
果不其然,他让人准备的资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高副所长给的这份资料很详细,把事情始末说得清清楚楚。
苏长河原以为是三个人不学好,然而,事实却不是这么简单。
三子他们四个人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或者说,这个赌窝就是给前进大队的人设的局。
前进大队的长辈们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厂子、房子摆在那里,谁不知道他们的家底厚实?
正常人想的是拉关系沾点光,比如也进厂里当工人,或者干脆和前进大队的人家说亲。
歪心思的人想的却是设局坑钱。
三子他们这回就是进局了。
土地庙赌窝的头子自封虎哥,他带着两个兄弟麻子和歪眼,并几个手下攒了这个局。
先是引三子他表哥他们进赌窝,再通过他们,诱导三子他们过去。
三子表哥他们赌红了眼,一心想翻本,自己又没钱,虎哥承诺他们只要拉到人,就继续借钱给他们,他们就成了帮凶
有表哥他们在,三子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多加防备,只以为这是附近几个生产队的年轻人组的场子,后来一回生二回熟,玩上瘾了,就更考虑不到那么多。
而虎哥他们的计划也一切顺利,赌场炮制人的法子无非就是那几种,一回两回让你逢赌必赢,三回四回开始赢多输少,五回六回输多赢少,而后就是逢赌必输,在你输红眼的时候,大方地借你钱,你还觉得他们讲义气。
殊不知人家要的不是三瓜两枣,而是盯上了你的家产!
这样的局并不少见,上辈子苏长河就见过几回。
有一个是他的厂子附近的一家,那家是三代的家业,传到这一代了,老子依旧能干,儿子却是纨绔子弟。
玩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小子就让人算计了,被拉到赌城,三天两夜欠了几个亿。
人家联系他老子,规定时间内不还钱,不好意思,您儿子就别想要了,先卸腿还是先卸胳膊,全看他们心情。
那家没办法,想方设法把儿子捞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家产赔了个□□成。
得亏那片地是他家自己的,要不然连三代传下来的厂子都没了!
三子他们这次遇到的局大同小异,虎哥那伙人已经给他们炮制到了第三步,那一晚上,四个人输了两三千。
要不是高副所长他们去的及时,这个数字可能更大,而三子几人只怕也被套牢了。
这回的事还真欠了人家人情。
高副所长知道苏长河的为人,愿意送佛送到西,就说:“他们三个是受害者,这边问完话,就可以带回去了,”
苏长河却拒绝道:“不急,高哥,辛苦你们,把他们再关几天,不用搞特殊,那些赌徒什么待遇,他们就什么待遇。”
“你这是……”
“人家设局是一回事,他们几个往里钻就是他们的问题!这两年,队里日子才好过起来,他们就忘了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不知道天高地厚,欠收拾!让他们长长记性!”
高副所长会意:“你也太尽心了。”
苏长河叹道:“没办法啊,自家孩子,不好好管怎么办呢?”
高副所长嘴角抽了抽,审问的记录他可看过了,前进大队被带回来三个人,里头最大的那个都二十六了!
高副所长瞅瞅苏长河那一张嫩脸,心说,你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家孩子这样的话的?
按辈分算,可不就是孩子吗?
被抓的三个人,一个是三子,一个叫马爱民,另一个叫马壮。
三人论辈分,两个喊他叔,还有一个喊他叔爷,年纪最大那个辈分最小,平时见到他,一口一个叔爷。
他能不管人家吗?
再说,还答应了有田叔他们好好管教人呢。
第194章 思想教育
三子他们三人并不是胆子多大的人。
队里的厂子正在飞速发展期,要是胆子大,早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去京城了。
因此,在经历过被抓、被关、被问话后,他们仨那颗躁动的火热的心就像瞬间掉进冰水中一样,拔凉拔凉。
派出所的关押室条件简陋,大冬天更是冷得跟冰窖似的,然而身体上的折磨还在其次,心理上的折磨才更让人受不了。
三人一会儿想他们会不会被送去劳改,一会儿又想家里人会不会知道,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三子最为担心:“完了完了……”他爷一定会打死他的!
三人后知后觉是真怕了,因此,在见到熟人后,三人都快哭出来了。
“长河叔/长河叔爷!”
三人扑过来,隔着一扇铁栏杆,巴巴地看着苏长河,脸上既羞愧又害怕。
知道羞愧就还有救,苏长河谢过领他过来的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把门带上,把空间让给他们。
苏长河看向他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哪……让我说什么是好?”
三人看他失望的样子,心中更是害怕:“长河叔/长河叔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赌钱,我们再也不敢了……”
苏长河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们,赌是能沾的吗?”
“我们一开始没想……就是和家里人玩玩……”三子支支吾吾地解释。
马爱民也慌忙作证:“是是,我们一开始就是几个亲戚一起玩……”
马壮也道:“就玩几分钱的……”
苏长河的眼神从三人身上划过:“你们拿人家当家里人,知道人家拿你们当什么吗?傻子!”
他问三子:“是你表哥们带你们过去的吧?知不知道你表哥带你们过去有钱拿?”
三子愣住了。
苏长河没等他反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这个局:“赌窝里那些人都是一伙的,你表哥他们是帮凶,引你们过去,就是算计你们的……”
“听说你们仨一晚上输了两三千,玩到兴头上,没反应过来吧?派出所的人要是没过去,就不是两三千,是两三万,甚至二、三十万!”
“别说不会,在这之前,跟你们说,你们会输两三千,你们是不是会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现在呢?不还是输了?”
“要真欠了那么多钱,那个所谓的虎哥他们会怎么做呢?一,让你们回去筹钱,家里的钱,亲戚朋友的钱。什么?钱不够?你们前进大队不是有钱吗?找队里人借啊。”
“二,没钱还,没关系。你们队里还有那么多人,你拉人来玩,来一个我给你多少钱,我们赚了,我再给你多少钱。钱还不上,你就跟我们干嘛。”
“三,”苏长河竖起第三根手指,“自己没钱,家里也没钱?听说你们前进大队每家每户都有分红,这样吧,你们把分红转给我,我们之间的欠债一笔勾销。”
“或者不要你们家分红,你欠我们这么多钱,替我们干点事总成吧?至于什么事?你们厂里罐头是怎么做出来的?梅干菜是怎么做出来的?火腿肠又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又不干什么,就是好奇……”
苏长河说到二时,三人已经腿软了,说到最后,三人更是脸色发白,大冬天的,后背愣是出了一层冷汗。
苏长河看着他们,摇摇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咱们队里看着光鲜,实际上危机重重。”
“我为什么要带着周边生产队一起赚钱?整个红旗公社只有咱们生产队过上好日子,别人会不会眼红?”
“现在周边生产队关系处好了,外人却盯上咱们了。虎哥那些人你们知道是哪来的吗?人家早前在县城混,没少干这种做局坑钱的事,他们为什么到乡下来?”
“就是奔着咱们前进大队来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雷鸣一般,在三人的耳朵里炸响。
苏长河再下一剂猛药:“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像他们这样盯上咱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有一句话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首要就是洁身自好,不要这些坏人钻空子。”
“你们倒好,人家稍微设个套,你们就钻进去了。如果不是这次被派出所抓了,过上个一年半载,我回来一看,好家伙,家被偷了!”
“这也就罢了,咱们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大不了还像以前一样,一年半载吃上一回肉,平时勒紧肚皮,饿了就喝水,兄弟几个挤一间房,一件衣服,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
“关键是人要是出事怎么办?你们是不是心里想着宁死不屈,就算虎哥他们逼你们,哪怕是死也不拖累家里人?”
三人神色微动,还真是这么想的,苏长河瞥他们一眼,继续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干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了,他们会不知道怎么对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人吗?”
“有时候想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比如先给你饿三天,不听话,直接切了手指,送到你家里,你宁死不屈,家里爹妈爷奶能不救你吗?一个人可有十根手指头,切完手指头还有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