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可我不是……”适龄儿童啊!
“那你的小伙伴都上学去了,你一个人不是也闲着没事吗?”
“谁说我没事了?我忙着呢?”
苏长河对自家每天睡到自然醒的闺女表示怀疑,苏月严肃道:“真的!我还要改进发电机呢!最近正在尝试用什么力来代替人力……我干的都是正事!”
“这个事你去上学也能继续干呀,陈校长肯定支持,还能把你的小伙伴都带上,当初咱们去找严教授,不是你自己说要好好学习的吗?”
“我有学啊,书架上的书我都看了,就算要学,也不用去学校吧?大哥二哥他们的课我都会啊……”
苏长河其实觉得自家闺女去学校也行,她一个人在家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今天看这个书,明天又对那个感兴趣,看着看书挺多,关键是他和他妈也不知道她看到哪儿了?看得咋样?
与其这样瞎折腾,还不如把基础课程再顺一遍,打好基础总没错,哪怕以后再盖高楼,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过,这小丫头片子道理忒多,他是没办法说服了,只能如实告知陈志强。
苏月还以为说走她爸,上学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她爸的老大哥、她的陈伯伯亲自找上她。
“伯伯知道你聪明,但是就像玉石,天然的璞玉再美,也需要雕琢,只有经过雕琢,璞玉才能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伯伯给你讲一个故事,古代有一个叫方仲永的孩子……他年幼的时候那么聪明,称得上是个小天才,结果因为没有接受后天的教育,最后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历史上还有一位叫江淹的人……”
“小丫为什么不愿意去上学?你要是觉得学校的课程太简单没意思,去学校也可以继续自学,老师们不会束缚你,你可以把老师们当成学习的工具,在自学的时候,遇到不会的不懂的,可以问老师,老师不一定知道,但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你不想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吗?你在学校,下课的时候就可以找他们,多方便呀,还有……”
苏月从来没想到有人这么能念叨,她这位陈伯伯真是太能说了!
从伤仲永说到江郎才尽,从个人理想说到国家发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苏月很想大声吼一句:师父你别念啦!
最后受不了陈伯伯一日三念的苏月,垂头丧气地答应上学,苏长河默默捂嘴笑,心道:臭丫头,终于有人治你了吧。
事实上,上学并没有苏月想象中那么令人烦躁,她也没有跟其他学生一起上课,而是在教师办公室,陈志强在他的桌子边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
自从陈志强去学校后,教师办公室里又搬来了一张桌子,葛小莲把自己的桌子搬到南边窗户,和柴秀面对面作伴,东面窗户就留给了他。
现在窗边位置归了苏月,陈志强把自己的东西都腾到桌角,跟苏月说:“桌子你想怎么用怎么用,那边抽屉里有我的铅笔钢笔还有本子,你要用就直接拿,有问题就叫我,或者和两位老师说也行。”
柴秀和葛小莲早听陈志强说过苏月的事,两人看着那么小一人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天下竟然真有神童?不对,应该说,乡下,前进大队竟然有神童?
柴秀实在是好奇,她走到苏月身后,看了看那密密麻麻都是字的书,又瞅了瞅她在纸上写的字,忍不住问:“小丫,你,都能看懂?”
苏月点点头,柴秀拿出课本,跃跃欲试,“小丫,陈校长说你小学课程都自学完了,要不我考考你?”
片刻后,她一脸激动地抓着课本,“小莲姐,她真的都会!”
葛小莲也瞪大了眼睛,两人颇有种看见故事中的人物出现在现实的恍惚。
柴秀兴奋地问:“小丫,除了小学课程,初中的书你有没有看?你自学到哪儿了?”
陈志强也想知道苏月自学到哪儿了,他见苏长河弄来了公社小学的试卷,问他能不能弄到初中试卷。
苏长河问他:“要初中的干吗?”
“给你闺女做,看看她能考多少分?”
苏长河心道:不用看,肯定能考双百。
苏长河这回可想错了,红旗公社不考英语,初中考试有四门,除了语文、数学,还有一门政治,以及物理和化学,其中物理化学合并成一张试卷。
所以,苏月要考满分,就不是双百,而是四百。
苏月并没有考到四百,政治她答得就不太好,最后两道论述题,尤其是最后一题“批判反革.命团体破坏实事求是的罪行”,她甚至空着。
陈志强看看她,苏月一摊手,格外真诚,“我不会嘛。”
其实也不能说不会,她记得历史书上有写,但是不知道这时候对反革.命团体批判到什么程度,她怕自己写嗨了,把有的没的都给露出来了。
所以,还是空着比较好。
陈志强没说话,又看回试卷,苏月政治考得不太好是相对于其他三门来说的,数学、物化,连同语文,她都是满分!
陈志强清楚地记得她刚才写数学、物化试卷的时候,几乎看一眼就下笔,就这样,还全都答对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语文,初中语文已经要写作文,这张试卷的作文题目是“母亲”,一般人看到题目的第一眼,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而她写的竟然是祖国。
她写祖国母亲历经风雨、饱受磨难,却一次次顽强地斗争,永不放弃,永不屈服,挺立起华国人的坚硬的脊梁;
她写建国三十年,前进大队的变化,写队里的七爷爷从解放前为地主家赶车,动辄挨鞭子,到现在儿孙满堂,兜里揣着炒豌豆,最大的乐趣就是敲他孙子的脑门,说:“你是不是傻啊?”
她写对未来的憧憬,写再过三十年,水泥路通往各个村子,路边树立着高高的路灯,家家户户住上小洋楼,开上小汽车,种田有高产的种子、提高土壤肥力的肥料,还有现代化的机械,人人都能吃饱喝足,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
最后她说,祖国母亲哺育了我们,我们应该努力学习,未来,让祖国母亲以我们为荣。
“写得……真好。”葛小莲默默读完,又重复了一句,“真好。”
何止是作文写得好,前面答得也很离谱好吗?柴秀心里吐槽,像那什么物化试卷还有语文的文言文,老实说,她自己都不一定能答出来。
她想到自己之前还拿小学课本来考她,简直丢脸,更丢脸的是陈大哥还说苏月遇到问题,让她们帮忙解答,天哪,她不会怎么办呀?
柴秀:呜呜呜以前比不过同学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小孩子都比不过了。
柴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苏月的脑袋,又将手按在自己脑袋上。
葛小莲看着她的迷惑行为,“你干嘛呢?”
“我沾沾她的聪明。”
葛小莲:“……”
陈志强:“……”
他咳嗽一声,提醒柴秀正经点,然后才问苏月:“题目是母亲,你怎么想到写祖国?”
苏月尴尬地扣了扣手指,这不都是应试习惯吗?为了得高分,常见的题目,也得找找不同的角度入手,顺带拔高拔高作文高度。
“就是……嗯,听七爷爷他们聊天……”
陈志强心中暗叹,大约因为她有超出常人的聪慧,又有孩童的赤子之心,才能从细微处联想到祖国,从而写出这样感情真挚的作文。
这也是他不忍心扣作文分的原因,陈志强看着作文,心里涌现一个想法,这样的文章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同时他又有些发愁,按照苏小丫现在的学习进度,他们三人并不能给予她多少帮助,她在乡下会不会被耽误?
陈志强拍拍苏月,让她按照自己的学习进度来,“不用跟学校的上下课时间,你不是在做新的发电机吗?可以拿到办公室来做,需要什么零件就跟我说。”
“谢谢校长!”苏月获得了更大程度的自由,而陈志强却请假出门了,他再回来的时候,给苏月带了高中的书,还有手工抄写的笔记及试卷。
苏月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校长自己抄的吗?”
陈志强爽朗一笑,“我发动朋友一起抄的!他们知道有位小神童,都很高兴能帮上忙。”
苏月拿着书,心里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事告诉家人,“爸,严教授、陈伯伯,还有他们那些朋友同事,我都不认识的,他们为什么都这样?”
苏长河很欣慰,让陈志强当校长果然没选错,不是因为他对闺女的照顾,而是因为他对学生的看护,对人才的看重。
他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可爱之处。”
苏月吃软不吃硬,要是硬逼着她,她铁定一身反骨,可要是像严教授陈校长这样无条件对她好,她就感觉不做点啥浑身不自在。
所以,之前陈志强催着她去学校,她不乐意,现在不催她了,让她自己把握时间,她反而每天准时准点,挎上装着零食的小布包,端着装着牛奶或者麦乳精的搪瓷缸,到学校报道。
有次,苏长河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油然而生一股怅然,“怎么有种空巢老父亲目送闺女上班的即视感?”
马蕙兰白了他一眼,“你等下不是也要去学校?”
这倒是,养殖场办公室就在教师办公室隔壁,苏长河今天还得过去开会。
打工人都不喜欢开会,苏长河也不喜欢,但有些工作不把大家叫到一起说,一个一个找,不够麻烦的。
苏长河能保证的就是少废话,有事说事,说完就撤。
养殖场目前已经有了点正式厂子的感觉,养殖场内分为三个部门——饲养部、业务部以及副产品加工部,其中副产品加工部包括一车间与二车间。
年后开工苏长河就对各部门人员进行了调整,首先,提马小伟和卫阳分别为饲养部、业务部经理。
苏长河对他俩的要求是,“不仅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要带好队伍。”
卫阳还算淡定,马小伟回家一说,他奶花婶晚上偷摸带着他去给家里长辈上香,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说孙子小伟当官了。
搞得马小伟又是无奈又是不好意思,生怕被人家看见。
这还不算完,花婶回去就把家里那只养了几年的老母鸡杀了,死活要送给苏家吃,苏长河哪能要?一再解释,“这可不是升官,这是给小伟加任务,让他帮我管事!”
老人家有自己的思维逻辑,只能她说服你,你说服不了她,苏长河最后只好收了老母鸡,跟她说下不为例,把钱给了马小伟。
扯远了,这只是第一项调整,其次就是再招人,一方面是饲养人手不够,以前他算半个饲养员,今年有事多了,分摊到饲养这边的精力就少了,他还打算再适当扩大养殖,所以至少得再招个人。
苏长河把这事交给了马小伟,“我以前怎么考你的,后来又是怎么招马祥和红霞的,你都知道,饲养工作你也熟悉,招个人而已,你就放心大胆地干!”
马小伟心里忐忑,生怕长河叔这么信任他,他却把事办岔,下定决心回去就仔细翻笔记,必须把这事办好!
马祥马红兵几人羡慕地看着他,虽然只招一个人,可是如他们这帮年轻人,在家要么是做儿子的,要么是做孙子的,少有能自己拿主意做事,还是这么威风的事。
除了招一个饲养员,年后又招了四个妇女,副产品加工部两个车间,一个车间两人。
去年两个车间用的都是临时工,因为那时候是冬天,正好农闲,队里的妇女同志们也能腾出手,今年就不行了,马上要春种,然后是夏收,大半年的时间,都要忙农活,不能因私废公。
但是车间日常的生产也得有人做,所以还是招几个正式工人比较方便,到年节可以再考虑雇佣临时工。
队里的妇女同志们还是比较想干这份工作的,不光有工资,而且基本上都是在屋子里干活,不用风吹日晒呀。
可惜只有四个名额,大家争的时候还闹出了点笑话,苏长河不得不出来镇压,“吵什么吵?见过城里招工吵架吵赢了就能进的吗?啊?”
“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就比试,公平公正的比一比!”
比啥呢?在车间干啥工作就比啥,比如你做熏鸡,那咱就比一比谁做得速度快且口味好。
最后选出的四人,分别是单大娘、马七叔家大儿媳妇陈菊芬、王春凤以及马桂枝。马桂枝是陈志强媳妇,她也进了养殖场,她家称得上另一种程度上的“双职工”了。
可把大家羡慕坏了。
苏长河今天叫这四个人来,一是定下她们的具体工资,二是安排这两个车间由单大娘暂时管着,“像是蔬菜、山货、活鸡每天需要多少,每天能出多少货,仓库存了多少货,车间内有什么需求……这些事就都交给大娘你了,大娘你可得管好啊。”
单大娘一拍大腿,“你放心,我肯定管好!”
又嘿嘿一笑,“长河啊,我这算不算也当官了?”
“算啊,怎么不算?”
大家发出一阵哄笑,马小伟默默红了脸。
苏长河把这项在笔记本上勾掉,再说最后一件事,“接下来安排之后的工作,从饲养部开始,小伟,目前鸡舍里肉鸡蛋鸡各有多少?还能再饲养多少?每天产蛋量是多少?你这边还有什么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