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帆船
木屋外面停了一辆轿子。
一只指甲是大红色的手从帘子里缓慢地伸出来,露出半张脸,此女正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儿。
她看着宣雎便展开大大的笑容,轻快道:“宣雎!”
宣雎后悔了,猛地挣扎,想要爬回木屋,“不要!不要伤害我阿姐的孩子!”
南宫芙听见,一张艳丽的脸透着天真,“宣雎!你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他是你阿姐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大喊大叫干什么?”
宣雎没理她。
“啊啊啊,我要疯了,你要孩子,我给你生一个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你阿姐的孩子?”
他还是没理她。
只见南宫芙眨眨眼,看向手下。
她笑着道:“把他的腿打断吧,然后再拉回来,别打脸,不然我会心疼的。”
“咔嚓”一声,宣雎的腿被打断了,被人强行拉到轿子前。
谢如温看着他们直截了当地打断宣雎的腿,忍无可忍了,却还是心平气和地蹲下,很轻地抚摸着小谢似淮的脸,“似淮,别怕。”
小谢似淮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待会儿向东走,躲进那个山洞里,和以前跟爹玩捉迷藏一样。”
“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就暂时别出来,似淮明白了?”
小谢似淮摇着手里拨浪鼓,“爹,你真的会来找我么?”
“当然。”谢如温笑得很好看,温温柔柔的,指尖碰了碰他,“爹肯定会去找似淮的,因为爹和娘亲永远不会抛弃我们的似淮啊。”
小谢似淮没说话了。
谢如温从旁边的木桌底下抽出一把长剑,长身玉立于院中。
他叫了一声,“似淮。”
小谢似淮拿着拨浪鼓便朝东跑。
老嬷带来的人纷纷上前,有几个想追小谢似淮,谢如温身手敏捷,长剑划过,将人一剑封喉。
断了腿的宣雎愣住了。
之前一直以为谢如温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没有想到武功那么高。
南宫芙从轿子里出来,用帕子给宣雎擦脸上的烟尘。
她一副心疼极了的模样。
“你看你,腿都断了,万一回去接不上,这一辈子就瘸了,不过也没事,南宫府有的是银子,养你一辈子还是会轻轻松松的。”
南宫芙发现宣雎依然不看自己,反而看那个谢如温。
她停止替宣雎拭擦脸的动作,也饶有兴致地看运剑运得行云流水的谢如温,他杀了几个人,身上还是没沾到半点儿血渍。
因为他的妻子不喜欢闻到血腥味,也不想看到他身上沾到血渍。
本来谢如温稳操胜券的,行动却不知为何变得缓慢起来了。
宣雎马上大喊,“谢如温,他们现在给你种巫术了!”
可迟了。
谢如温运剑还是变慢了,被人划伤了手臂,原本干净的衣裳还是沾上了血渍。
他无奈地想,他的娘子一定会心疼的,但是没办法。
对了,还有他的似淮。
当爹的不该对孩子言而无信的。
谢如温勉力地提起长剑,出剑仍如风,疾如闪电,仔细看却还是有了破绽,被人乘虚而入。
又被刺中一剑。
南宫芙见谢如温受伤了,大笑起来,再疼惜地拍了拍宣雎的脸。
“你今日过来不是想杀了他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可是迟了,宣雎,你得记住,他,谢如温,今日就是因你而死的。”
宣雎讷讷地摇头,“不。”
一个时辰后,风起了,落叶在地上滚动,掩掉了一些血渍。
全身插满剑的青年跪倒在院中。
衣衫全是脏污的血。
他紧闭双眼,像只是陷入了沉睡,几缕碎发随风飘动着,秀白的脸有着斑驳的血渍和划痕。
一只蝴蝶落在他肩头上。
而院子周围也是尸体,谢如温被种下巫术,居然还能坚持到几乎把所有人都杀完。
老嬷带来的人无一幸免。
她也身受重伤,被刺中心口,无法继续再搜寻下去。
所以老嬷只能先离开,南宫芙一心系在宣雎身上,此刻才懒得理其他人,至于邢女和谢如温的孩子是生是死,也与她无关。
远离木屋的东边,小谢似淮蹲在山洞的角落里。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月明星稀,周围漆黑,小谢似淮从山洞里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拨浪鼓,向木屋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
走了几千步,他回到了木屋。
拨浪鼓还被摇着,小谢似淮缓缓地走到跪在院中的青年面前,细细的五指抬起,拨开青年脸上的碎发,露出他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爹,你骗了我。”
他摇着拨浪鼓坐到旁边,微歪着头看着谢如温的尸体,“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骗子。”
铃铛声和拨浪鼓声交织到一起,令人一瞬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说过不会抛弃他的人都死了。
谢似淮睁开眼。
楚含棠躺在身侧,睡得正香,偶尔翻翻身,身上的铃铛就会响,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再凑过去吻她。
外面的雨停了,凉凉的,是个适合睡觉的天气。
于是楚含棠睡得很舒服,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亲自己。
她闻着熟悉的香气,即使还没醒过来,也不自觉地张开嘴,唇舌轻轻地碰撞着,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他们唇角滴落,拉出银丝。
谢似淮薄唇往下移,舔去了落到她下巴的津液。
楚含棠觉得微痒,无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在她耳边轻喊了一声,“楚含棠。”
她不动了,双手抱住他的细腰。
谢似淮埋首入楚含棠的颈窝,将她搂得更紧,即使被她裙子上的铃铛硌到,他也没松开。
窗户还开着,清风吹进来。
他呼吸落在她锁骨之上,“楚含棠,你以后别骗我了……”
“我真怕,我会杀了你。”
“嗯……”楚含棠梦呓了一句,又被抬起头的谢似淮轻柔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两唇缓缓地摩挲着。
晨光熹微,东方将白。
楚含棠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破皮了的唇瓣,原来昨晚不是梦啊,谢似淮在睡觉的时候还亲了她。
谢似淮站在楚含棠身后给她扎头发,垂着眼的时候看着很乖顺,毫无攻击性。
镜面中始终倒映着两人。
她透过镜子看站在身后的少年。
谢似淮视线还放在楚含棠一头秀发上,却能知道她在看他,他笑问:“好看么?”
楚含棠还在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谢似淮给她编辫子,将杏色发带一条条地串进去,骨感十足的手指游走在她发丝上,眼睫下垂着。
楚含棠摸了摸裙子上的铃铛。
她放开铃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以后晚上睡觉能不能不穿这些裙子,铃铛有时候会硌到我。”
他道:“那就不穿。”
楚含棠看着在谢似淮手中渐渐成型的辫子,挑了挑眉,“今天你还是要出去么?”
他已经扎好一根辫子了,“今天不出去了,和你一起在家。”
顿了顿。
谢似淮拿起新的杏色发带串过楚含棠的长发,温柔地缠上几缕发丝,似随口一问:“你想出去?”
她摇头,“等你心甘情愿地让我出去,我才会出去。”
谢似淮给她扎头发的动作一顿,不过几秒又继续下去了,“我自然是心甘情愿地让你出去的,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困住你了。”
楚含棠摸了一下辫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俏皮道:“你要是向我撒谎,我以后也会对你撒谎哦。”
谢似淮浅笑不语。
楚含棠等他给自己扎完辫子,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裙摆的铃铛响个不停,“你扎辫子比我扎的还好。”
谢似淮看了一眼她的辫子,“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你想扎辫子,我就可以立刻给你扎。”
“好呀。”她爽快地答应了。
昨晚才下过雨,院中现在满是清新的气息,楚含棠走出房间。
她喜欢吊椅,这个院子也有吊椅,旁边种着说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反正看着好看就是了。
谢似淮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