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38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从祠堂出来后,季时傿又去了一趟季家老宅,早先季家还算名门望族,后来落魄后宅子也被抵押出去了,几经周转,又在战火中被炸毁了一大半,如今仅剩的几面墙壁还昭示着它曾经的辉煌身份。

  第一天是祭祖,第二天便是简单地巡查青河的布防。东海岸的大坝被加固加高,站在瞭望台上向东方眺望,海平面一望无际,有时似乎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远在东海另一端的大陆或是岛屿。

  由于近几年来季时傿一颗心都扑在北境的建设上,回京前西域通商路已经初具雏形,甚至可以窥探到几分来日的繁华景象。

  此刻她遥望千里之外的海岛与国家,又不禁突发奇想,如果能在东海成功打造一条海上贸易之路,那么沿岸地区的经济将会飞速发展,甚至带动大江流域的其他地区,因战争和天灾而捉襟见肘的国库或许能迎来源源不断的暖流。

  等这次的事办完,回了京就递封折子。

  巡查完边防的当天晚上,季时傿便乔装打扮去了青河临县。

  信上说崔氏如今并不住在青河,当年从京城回来之后,成元帝赐了她一笔丰厚的嘉赏,还着人将她护送回了青河,只不过后来崔氏嫁给了一位在战乱时死了妻子的鳏夫,两个人没多久便搬到临县居住了。

  崔氏和她丈夫在临县置办了宅子和田地,做起了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季时傿夜入她们府邸的时候,崔氏正大着肚子,坐在窗前给将要出生的孩子绣衣裳。

  不知道为什么,崔氏陡然见到院子里进来几人竟然没有惊讶,甚至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准备跪下,怯生生道:“民妇拜见季将军。”

  季时傿心一惊,连忙上前拦住她的动作,轻声道:“夫人,莫要多礼,身子要紧。”

  崔氏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

  季时傿退后一步,道:“夫人既认出我是谁,那想必也已经知晓了我的来意了。”

  崔氏讷讷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当年您是真的看到有人撺掇季瑞去陷害我父亲的吗?”

  崔氏道:“是,民妇亲眼所见。”

  季时傿道:“那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崔氏摇了摇头,“他背对着我。”

  “那这人身形如何,胖瘦高矮,夫人还有印象吗?”

  崔氏想了想道:“大概与季瑞差不多高,不胖。”

  季时傿追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的特点?”

  崔氏胆怯地瞥了她一眼,小声道:“民妇能说的当年都说过了。”

  季时傿恳切道:“夫人,麻烦您再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侯爷的案子既已翻供,将军又何必再执着于过去的事……”

  季时傿怔住,抿了抿唇道:“我只是想还原真相。”

  崔氏低着头,闻言沉默良久,半晌才道:“我看到那个人的脖颈下面有一个鸟嘴的图案,其余的在衣服里,我看不见。”

  “鸟嘴……”季时傿顿时愣住,“什么颜色?”

  崔氏摇头,“民妇不知。”

  季时傿神色冷凝,心里飞快地掠过许多东西,排除崔氏可能说谎的情况,这个图案要么是疤痕,要么是刺青。如果是刺青,一般不会是随便纹上的,那大概率象征着什么东西,组织?还是部落图腾?

  这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崔氏当年进京诉状竟然一点也没有提起过。

  是她自己不愿说,还是别人不让她说?

  季时傿缓了缓神情,轻声道:“夫人,当年送您进京的人,您可否告知?”

  崔氏肩膀一颤,脸上一闪而过慌张,“将军在说什么,民妇听不懂。”

  “我知道,一定有人在背后帮您,我没别的意思。不管怎样,他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季时傿抱拳道:“我总得知道这恩人是谁,还请夫人告知。”

  话音落下,崔氏低下头,紧张地攥着衣裙,前一日那位曾经救下她并派人护送她进京的公子说,如果镇北侯的女儿找到她,坚持追问旧案的细节,便不要隐瞒,她问什么便答什么。

  那她问起这个,是不是也要知无不言。

  崔氏抿了抿唇道:“是位年轻公子。”

  季时傿心急道:“叫什么?”

  “民妇不知。”

  “那他多大了,长什么模样?”

  崔氏道:“初见时大概十六七岁,白,很高,十分清瘦。”

  季时傿一愣,眼前竟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她几乎脱口而出道:“是不是看上去气色不好,病殃殃的?”

  崔氏愕然,回想起来每次见到那位小公子 时他确实总是一副病容,“是……”

  季时傿身形晃了晃,果然,她早该猜到了,除了梁齐因还能有谁,难怪昨天在他面前提起要调查崔氏的时候,他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今日崔氏这么轻易就把事情全说出来,也一定是他准允的。

  “将军……”崔氏见她神色不对,慌张地站起来,急得手足无措。

  季时傿倏地一把扶住她的手臂,道:“他先前为什么不让夫人您将图案的事情说出去?”

  崔氏道:“公子说,您当时还小,若是知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冲动……”

  是啊,以她的性格,定要闹得天翻地覆,可是她的手段斗得过谁,反倒会打草惊蛇。

  季时傿哑声道:“那如今,为什么又肯让您说了?”

  “这……民妇不清楚,他只说,若将军问什么,一定要知无不言……”

  季时傿的喉咙像是被突然攫住,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梁齐因怎么能这么会藏啊,季时傿原本以为他只是前世的时候帮她收了尸,哪里想到他还为自己做过这样的事。这是帮她父亲洗脱罪名,让他们侯府清清白白留下来的关键证据,他这也不说吗?

  如果不是她重生后察觉到不对,如果不是她亲自来问,是不是这件事就永永远远地被他藏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就跟他的喜欢一样,藏得太深了。

  季时傿苦笑一声,“梁齐因”这个名字蓦地在她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烫得她眼前顿时泛上来一圈水汽,季时傿抹了抹眼角,忍不住低声呢喃道:“梁齐因,你就真的甘心瞒着我一辈子吗?”

  ————

  立夏过后,气温攀升,人们逐渐褪下春冬时厚重的衣裳,换上了夏季轻薄的暑衫。

  梁齐因由于时常要去嵩鹿山讲学,所以陶三便干脆让人在竹林里搭了个院子。春天的时候梁齐因在他的住舍前种了一株玉兰花,他对他的花珍视得很,一直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哪怕如今过了花期,也每日不厌其烦地上山去给它浇水。

  季时傿明日便到京城了,梁齐因想她大概会先进宫,禀报成元帝东海一带的边防部署情况后才会出来,届时他们才能见面。

  因此他今日便没有回城,书院里有沈先生讲课,他也乐得清闲,提着铁锹站在花圃前转了转,时不时给地松松土。

  他虽然眼睛不好,但听觉却很灵敏,因此当竹林里响起脚步声的时候,梁齐因登时警惕起来,谁知转过身却见走过来的,竟是明日才会回京的季时傿。

  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梁齐因愣愣道:“阿傿,你不是明日才……”

  话还没说完,季时傿便蓦地冲上来一把将他抱住,手上的力道大得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梁齐因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磕磕绊绊地补完了下半句话,“你、你不是明日才回来吗?”

  季时傿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低声道:“太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忽然想到这两天看到的一个梗……

  梁齐因:爱种花的小哥哥一枚呀~

第53章 心意

  梁齐因四肢僵硬, 一动也不敢动,成了一个标准的人形棒槌。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 若潺潺流水,润得他藏在心底的种子不受控制地冒了个芽尖。

  怎么季时傿去了一趟青河回来后就不一样了,似乎哪里变了,又好像没变。梁齐因闭了闭眼,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实在是心乱如麻, 思绪团成一团, 怎么都理不清。

  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太烫了, 隔着几层衣物都能让他霎时间起了一层被灼烧的感觉。梁齐因喉结动了动,竭力克制着想要抱回去的冲动, 只敢抬起手, 虚虚地抓住季时傿的衣袖, 哑声道:“我也很想你。”

  梁齐因垂下目光,季时傿的头发蹭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又痒又麻,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到她藏在发里欲隐欲现的耳尖。

  交颈相拥,恍惚间竟真的给了他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低沉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齐因长长的发在季时傿的手背上扫过,她勾手抓了两根, 缠在指尖把玩。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像打鼓, 又像是落雨打在芭蕉叶上, 季时傿埋在他胸口前听了会儿, 终于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梁齐因目光顿时颤了颤, 紧张道:“怎、怎么了?”

  季时傿松了松手,后退一步,温声道:“没什么。”

  腰间陡然一轻,怀里的温度也在迅速褪去,梁齐因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脸上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而后季时傿便牵起了他的手。

  “风寒好了吗?让我看看你的手热不热。”

  季时傿低着头,松开他僵硬的骨节,捏了捏他的掌心,点头道:“还挺暖和的。”

  梁齐因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的脸,近乎痴迷,怎么可能不热,热得他快要冒汗了。

  但他惯常内敛,从不外放情绪,最会隐藏,因此这目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梁齐因又变回了原样,任她捏着自己掌心的软肉,轻声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有好好喝药。”

  季时傿仰头挑了挑眉,捧着他的手,笑眯眯道:“真的吗?这么听话啊。”

  梁齐因指尖微抬,抵上季时傿温热的掌心,低垂的睫羽后眼波流动,轻声道:“嗯。”

  季时傿轻笑一声,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抚摸,将崔氏告知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还问她,是谁送她去的京城,这个人可帮了我大忙,是恩人,我得好好感谢他。”

  她抬头,对上梁齐因躲闪的目光狡黠道:“你猜是谁?”

  梁齐因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的态度为什么变了,顿时手一颤,下意识就要收回来,却被季时傿牢牢地握住。

  她凑上前,盯着梁齐因扑闪的睫毛,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是谁?”

  “阿傿……”梁齐因张了张嘴,面色惶然,冒了两个音节后又迅速抿紧了双唇。

  季时傿好整以暇地戳了戳他的掌心,语调上扬,“嗯?干嘛不说话,是不是在盘算找个什么理由搪塞我?”

  被戳穿了的梁齐因:“……”

  季时傿不依不饶道:“我在北边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长得像耗子一样的小东西,那边的人都叫它‘扫尾子’,嘴里能藏很多东西,你就跟它一样,你比它还能藏,问你也不说。”

  梁齐因依旧不说话。

  季时傿见状松开他的手,不满地嘀咕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可能是我猜错了,早知道就不急着赶回来了,累得我……”

  话还没说完梁齐因就忽然伸手拉住她,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入掌心,低下头用嘴唇轻柔地贴了贴她的发顶,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没有想瞒着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