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太子握拳撑地,沉默半晌,依言将俛出内侍胯/下,鼓点顿疾,如狂风骤雨,铺天盖地浇头而下,平静无波的水面在一瞬间荡开来数以千万计的涟漪。
“够了!”
成元帝终于怒吼出声,他腾地站起来,手边的茶盏挥洒在地,碎瓷溅裂,一旁的众人有许多不明所以,顿时噤若寒蝉,还有的后妃是成元帝登基后入宫,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被他这突然的震怒吓得花容失色,肖皇后当即就要跪倒了。
“陛下……”
她欲伸手扶住颤抖的成元帝,谁知竟被他猛地推开,成元帝一把拔出侍卫的佩剑,提着冷寒兵器,走向白幕之后,谁知里面竟会空无一人。
仿佛刚刚的一切乐声唱曲如同天外来音,又或者鬼魅作祟,当年被一箭射死在东宫外的贵妃又回来了,提醒着他这段叫他羞恨欲死,肝肠寸断的过去,哪怕他杀尽所有知情人,也依旧逃不掉!
而此刻,在场的文武百官,只要他们想,就能明白今夜这一出灯影戏指的是哪两个人,他堵得掉悠悠众口吗?若他大开杀戒,不反倒坐实那就是他?他只能咽下这口气,但从此以后,所有人,天下人,全都知道他曾经匍匐那个贱妇脚边,甚至从贱奴胯/下俛出!
成元帝提剑而立,手抖如筛,太后吓得跌坐在地,被慌乱的女使连忙扶起。
而此刻,别处正在巡逻的内廷侍卫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们只是按照宫廷戒律将御花园内淫/乱的两人抓过来,其中一人还是几年前刚进宫不久的毓贵人。
一连串的变故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奸夫穿着内侍服饰,面朝成元帝,背对着众人,垂着头看不清脸。成元帝正是盛怒之中,目眦欲裂抬起对方的下巴,在看清对方脸的一刹那,顿时呼吸凝滞,气血上涌,“五马分尸”四个字卡在喉咙里,他咳了一声,倏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陛下!”
站在前面的肖皇后等人,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位和后宫嫔妃通奸的,不是什么内侍,而是假扮成内侍的,成元帝的亲儿子,刚满十七岁的六皇子。
“啊——”
太后两眼一黑,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跟着瘫了下去。
“太后!”
季时傿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心里阴暗地生出几分痛快来。
好好的下元节祭祀戛然而止,最终以一种诡异惊惧的方式收了尾。
成元帝和太后双双病倒,大朝会暂停,毓贵人赐毒酒自尽,六皇子不知为何会被突然贬为庶人,只有季时傿明白,前有贵妃胯/下之辱,后有儿子女人的双双背叛,多重打击下足以让专横自负的成元帝气去大半条命。
赵嘉晏已经过了江,江南等地虽富奢,却也是世族豪绅盘踞极为严重的地方,更何况还有宗亲藩王战山为王。
江南的新政很快展开,只是过程极为艰难,新旧两党的博弈正是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新贵清流势头正猛,被一连敲打了数月的世族群系也展开了凶猛的反击,朝廷上每天都有人在被罢免。
院里的花草已经败尽了,只有一年四季常青的松柏还存留一丝生机。
昨夜宫里发生的一系列事透过层层宫墙传出了只言片语,梁齐因细想起来背脊生寒,在宫里动手脚,倘若被人发现,她真是不要命了。
“你怎么知道当年陛下和贵妃之间的事?”
季时傿坐在摇椅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悠悠道:“何晖以前给冷宫送饭,听关在里面的人说的,陛下想堵人口舌可惜没杀干净啊。”
“好吧。”
梁齐因想到另一件事,又转头询问道:“那赵庶人和毓贵人又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季时傿随口道:“误打误撞发现的。”
梁齐因诧异道:“什么时候?”
“上个月,有时我会进宫向花匠请教养护瑶台玉凤的方法,某次撞见两个人。”
“宫中不是没有宫女和太监对食,我本来没当回事,但……”
季时傿有点说不下去。
梁齐因不明就里,面露困惑,“但是什么?”
季时傿揩了揩鼻子,“我看见那名太监居然有呃……那个什么,就下意识瞄了一眼他的脸,没想到是六皇子。”
梁齐因还是没听懂,“哪个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忽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脸色猝然变得极其古怪。
“我也没想看的,我就……”季时傿挠了挠头,“眼睛一瞟就看见了嘛。而且就一眼,我连大……唔。”
梁齐因捂住她的嘴,自以为恶狠狠道:“不准回忆!”
季时傿只好点头。
梁齐因松开手,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你把它忘掉,不可以再想。”
季时傿快被他笑背过气,连连点头,“噢~不想不想。”
“……然后呢。”
季时傿续上之前的话,“后来我又去了几趟花房,遇到了之前我在慈宁宫救下的那名宫女,交谈间得知她当花房宫女前曾在毓贵人跟前伺候过。”
“但毓贵人品性蛮横霸道,时常打骂虐待奴婢,甚至失手打死了几人。她有点怕,后来是她一个在皇后面前得宠的姐妹替她说了两句好话,才将她调到了花房。”
梁齐因“嗯”了一声。
“之后我便让她帮我多留意花房内其他人的举动,几日前我得知,毓贵人与六皇子每月中旬都会假扮宫女内侍在花房一叙。”
“她进宫没几年,陛下又老了,你没发现宫里已经许多年未曾诞下皇子了吗?”
梁齐因嘴角一僵,“这……好像是吧……”
季时傿就快把“成元帝不行”几个字挂嘴上了。
“六皇子住的宫殿离毓贵人所在的地方挺近,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一来二去不就……那啥了嘛。”
梁齐因看向她,“所以是你刻意引导内廷侍卫去花房抓人。”
季时傿承认道:“是这样,被亲儿子戴了顶绿帽子,想想都要吐血了吧。”
梁齐因摸了摸她的耳垂,“这般,阿傿出了口恶气。”
“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让我去做吧。”
季时傿眨了眨眼,“为什么?”
“不想脏了你的手。”
季时傿笑了一下,“那我也不想脏了你的手啊。”
梁齐因捏着她耳垂的手指一顿。
“你呢,就好好读你的书,我虽不够敏睿,但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季时傿手臂往后撑着身体,“报仇嘛,得自己来才痛快。”
作者有话说:
六皇子:皇阿玛他老了!(bushi)
上次说想改个含蓄点的文名,然后今天忽然想到《泊岸》,停舟靠岸的意思,但我亲妈眼啊看不出来好坏,那啥bb们有没有意见呜呜(理直气壮求评论哼哼),可以的话我就去找人弄封面了。
“知遇恩难忘,知遇恩难忘。成就他帝业梦想,纵肝脑涂地何妨。吾刀山剑林也上,英雄气,荡八荒。”我不了解皮影戏,这里其实是豫剧剧目《十面埋伏》里的一段。
第111章 曾经
自下元节之后, 成元帝就一直病着,朝政暂时由内阁处理,戚方禹打回了众多参楚王赵嘉晏迫害宗亲, 卖官鬻爵的折子。
久居江南的藩王势力与世家终于搭上了线,南下的官员有两个甚至刚到苏杭不久就因水土不服病得下不来床,又有地方封疆大吏从中作梗,近一个月下来, 清丈土地甚至还没有完成三成。
每日都有数碗汤药端进养心殿,成元帝大概在下元节的时候是正气着了, 至今未见得有多大的好转, 反倒着人去护国道观清风观请道士进宫开香坛做法事了好几次。
直到快要十月底, 端王赵嘉礼向成元帝举荐了一个蜀州道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成元帝的病气竟真的渐渐消褪, 不过两日就能下床批奏折了。
这位原本名不见转的的蜀州道士很快便成了成元帝跟前的红人。
博文馆有几篇文章还未定板, 梁齐因正在和几名伙计敲定最终的刻板样式,甫一听到一墙之隔外的大堂有人提到了那名蜀州道士的名讳,瞳仁一簇,手上的刻板差点滑落在地。
一旁的博文馆伙计见状以为是刻板出了什么问题,心一慌,结巴道:“东、东家,这块刻板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梁齐因回过神, 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事, 就这个吧, 挺好的。”
伙计松了一口气, 转身送他出去。
如今在博文馆内当掌柜的是梁慧芝, 梁家过去在京中最出名的,除了有一个庆国公的爵位之外,就是梁家人都长得极俊极美,只是他们这一代没有嫡女,只有几个庶姊妹,嫁得也不算差,梁慧芝是其中无论相貌还是夫家都最出众的一个。
曾经的勋贵夫人如今却蜗居在一方店面之中,跑来看热闹的有,觊觎梁慧芝美色的也有,只是东家是她兄弟,也不会真有人把她怎么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博文馆的掌柜是个女人。
梁慧芝一开始还忸怩不肯抛头露面,如今已经能在京城书局行业中混得风生水起,毕竟谁不爱看美人,多少人慕名跑到博文馆要一睹掌柜风采,一来二去地怎么也会买两本书,博文馆的生意短短几个月内翻了数倍。
梁齐因掀开隔开大堂与后院的帘子,梁慧芝正倚在柜台前算账,见他过来抬头笑道:“小六,看完板子了吗?”
“嗯。”
“我刚算账的时候还在想呢,如今你风头正盛,你干嘛不给那几篇文章写个序呢,肯定卖得能比别处好。”
说罢摊开算盘,一边拨算珠一边飞快道:“定价也不用贵多少,有你作的序,谁还到别处去买啊,第一日便可榷利,虽每日往后都有递减,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觉得呢?”
梁齐因登时愣住,“我看不如将博文馆转给长姐你吧。”
“嗐。”梁慧芝笑了笑,将脸颊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使这些手段,行了,姐姐不说了。”
“对了长姐。”梁齐因在柜台前站立,想到在后院听到的话,询问道:“我将才听到外面在说什么蜀州道士,怎么,京城众人不是最敬重清风观吗,如今说的这个又是谁?”
“哦,那个啊。”梁慧芝停下笔,“听他们说叫廖重真,在蜀州那一带很有名气,端王妃前些时日到京郊祈福,救了一个跛脚道人,那道人为了报答王妃,跟她说切记不要走往常走得那条山路。”
梁齐因漫不经心道:“她听了?”
“没有,王妃将信将疑,但未曾听劝,你猜怎么着,她常走的那条山路居然真的有巨石滚落,差点砸死人。”梁慧芝睁大眼睛,“不过还好那道士及时出现,王妃才没受伤。”
梁齐因心里不屑道:怕不是同伙正等在山上做手脚吧。
“之后端王殿下为了感谢那名道士,将他接到府中,又过了几日陛下病情一直未见好转,殿下又举荐了那名道士,陛下第二日就大好,连清风观都束手无策的事,一个不知道何处来的道士居然有法子,真是稀奇。”
梁齐因漫不经心道:“难怪我将才听到许多人说起他。”
“可不是,行了不跟你在这唠了,我得照顾店里生意。”梁慧芝摆了摆手,“小六啊,你忙吗,不忙去书院将倓儿接回来吧,我抽不开身。”
梁慧芝低着头拨弄算珠,头也不抬,“还有,后面炉子里给你们炖了鸽子汤,你记得带走,哦对,鸽子给时傿吃,你和李倓只能喝汤!”
梁齐因哑然失笑,“知道了,那长姐你晚点来侯府接李倓。”
“行。”
李倓读书的地方在东坊,教书的是位很有威望的老翰林,在这里读书的大多是世家子弟,有许多正在准备科考,李倓年纪还太小,跟他们说不来话,人又矮,挤在一众少年中,好几次差点被撞倒。
梁齐因站在街边,远远地就能瞧见李倓苦着脸,一旁的几个学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堂大笑,李倓简直快要哭出来,被他们当做破麻袋一样往前推。
梁齐因皱了皱眉,“李倓。”
前面的几人立刻停住声音,李倓抬起头,泛着泪光的眼睛一亮,“小舅舅……”
方才推他的那几个学子反应过来对面站着的是谁,脸色倏地一变,散了个干净。
梁齐因招了招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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