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调查员
山雾缭绕,钟声悠远。
此刻正是早课时间,正殿大院里的武僧们已经结束了晨练,正在诵经。
他们皆半脱上衣,露在外面的肌肉块块绷紧,随着诵经声响起,不断有淡淡金光自他们皮肤上闪过。
明园从山脚挑水上山,正将泉水倒入祈愿池时,天际飘飘然飞来一只红翅膀的蝴蝶。
那蝴蝶慢悠悠停在了明园的水桶边缘,明园看见蝴蝶,大喜过望,伸手将它一抓,再摊开手掌心时,蝴蝶变成了一封信纸。
明园低头读信,刚看了个开头,忽然皱眉:“这措辞会不会太礼貌了一点……哦哦,他写的在后面啊!”
将信纸翻过一页,看见背面熟悉的字迹,明园恍然大悟。
就两三行字,一眼扫过去就看完了,一如既往是徐存湛那简洁明了的叙事风格。明园看完信,摸着下巴思索,自言自语:“金线莲吗……把金线莲种进凡人身体里?”
“金线莲还能种进凡人身体里?有点意思,我得去问一问我师父。”
他将信纸折了折放进自己怀里,转头三两步跑到自家师父禅房门口,把木门拍得砰砰响。
“师父!师父你开门——师父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禅房里传来恼怒的一声:“你今天就是叫我爹都没有用,别想我会把法/轮借你!”
明园继续捶门,声音洪亮:“爹!爹你开门啊!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木门自开,一股劲道从里面冲出来,直接将他掀得倒飞出去。
*
徐存湛是惊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回神,心脏猛地剧烈蹦了几下,后怕和惊恐茫然随之涌上来——他睡着了?!
意识到这点时下意识的惊恐,没有别的原因,毕竟自徐存湛入道起就从来没有睡好觉的经验。刚开始是被自己的灵根和缺弊塔里那些东西折磨得睡不着,后面等他变强了不在乎那些存在之后,身体就好像自己把睡觉给忘记了。
睡觉,享丝竹之乐。
一口气连犯两个忌讳,要是被他师父知道,少说要关半年禁闭。但徐存湛从来是惯犯,那点惊恐意外的情绪褪去,他动了动胳膊,感觉到自己手里抓着什么东西——偏过头,徐存湛看见陈邻睡在他旁边,两人的手还交握着,十指相扣。
陈邻大概睡得不太舒服,梦里也皱着眉。
徐存湛坐起来,捏住她的脸,稍微用力掐了下;她惊叫一声被掐醒,对上徐存湛视线,眨了眨眼。
徐存湛:“你还要睡多久?”
陈邻下意识的就要道歉。
因为平时总是她睡过头,徐存湛要在她身边等她好久。但这次,对不起都到嘴边了,陈邻忽然记忆回笼。
她睁大眼睛盯着徐存湛:“你怎么好意思问我的?”
徐存湛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好意思问你?”
陈邻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举到徐存湛眼前,徐存湛看了眼,松开手,两人紧密相贴的掌心松开。
因为贴得太久,分开时发出了轻快的‘啵’的一声。
徐存湛:“你不起来练习走路吗?”
他神色坦然,好像自己和陈邻之间什么暧昧也没有发生一样。陈邻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徐存湛挑眉,没说话,语言表情却明显在问陈邻看什么。
“……要练习。”
徐存湛笑了下,站起身,把陈邻也从地上拉起来。陈邻拍了拍自己身上沾到的桃花瓣,有些郁闷。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昨天徐存湛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时,陈邻是真的挺心动的。可是看见心动的只有自己,徐存湛睡完起来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陈邻又感到几分挫败。
她摸摸自己的脸,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徐存湛毫无反应不是自己的问题——正常人哪怕在荷尔蒙的影响下都该有点心动才对!
陈邻掌握身体的速度,远比大狐狸给出的预期要快。
在狐狸们送来婚礼请柬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走跑跑,不需要徐存湛扶了。不过自从那天之后,徐存湛也没再睡过觉,更没有再出现浑身滚烫的情况。
婚礼在夜晚举行,男宾和女宾分席而坐。
陈邻跟着狐狸去了女宾那边,好奇的左右张望:和她想象中的古代婚礼不太一样,大家都是席地而坐,狐狸们也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身份,虽然化了人形,却也大大方方露出耳朵和尾巴。
就是穿得特别花里胡哨,从头饰再到衣裙,都颜色鲜妍,而且是无论男女都穿得很鲜妍。
正因为大家都穿得鲜艳,所以陈邻抬眼往男宾那边看时,总能很轻易的看见徐存湛。
他穿一身粗布白衣,雪发披散,背着一把木剑,立在人群中,无论是外貌还是个子都很醒目。
他确乎高,宽肩阔背,衣衫利落束着一截窄窄的腰。从肩膀到腰,收束成漂亮的倒三角——陈邻无聊的看着,习惯性的在心里给对方扒了衣服,描出骨肉。
徐存湛的骨头看起来就很适合被画。
肌肉……肌肉没见过。
他没在自己面前脱过衣服。
但是陈邻见过他挽起袖口露出来的小臂,腕长伸肌,拇长屈肌,指深屈肌……
排列整齐的肌肉有着流畅的起伏线条,肤色是健康的白,能看见底下黛色血管的隐约走向。
这么一想,陈邻又觉得徐存湛的肌肉应该也很适合画画。不过这种身材的模特都很贵,而且很少会来给多人画室当裸/模。
她想得入神,对面徐存湛忽然偏过头来,那双莲花眼望着陈邻。
两人目光骤然对上,陈邻眨了眨眼,露出个笑脸,朝他挥了挥手。隔得远远的,徐存湛挑眉,歪歪头,脸上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陈邻没看懂他在笑什么,有些茫然,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嘴角,想摸摸看自己是不是吃东西沾到脸上了。
结果还真的在自己嘴角摸到一点糕点渣子。
不能浪费——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陈邻把自己手指上沾到的糕点渣子也舔掉。
“徐道长在笑什么?”
有人举着杯子来跟徐存湛敬酒,顺着他的目光往女宾那边看,脸上又露出了然的笑:“是在看自己心仪的姑娘吗?”
徐存湛脸上笑意骤收。他瞥了眼对方,是人,大概是新郎那边的客人。
于是徐存湛露出了平易近人的浅笑,弯着眼眸声音温和:“只是没有参加过婚礼,随意看看罢了。”
那人吃吃低笑,眼睛一歪露出几分猥琐,靠近徐存湛肩膀低声:“都是男人,徐道长何必遮遮掩掩?”徐存湛垂眼,不着痕迹的与男人拉开距离,仍然是礼貌温和的语气:“我是出家人,不能喝酒,这位公子另找他人吧。”
那人被拒了,看看徐存湛的体格子,也不敢生气,摇头晃脑,转而找别人搭话去了。
周围熙熙攘攘,吵得厉害。狐狸的妖气和人类的气息混杂,其中还有不少低级修士的气味,冲得徐存湛头痛,心情越来越不好。
他两手环抱着胳膊,继续往女宾那边看,主要看害自己不得不来这个破地方的罪魁祸首——陈邻那头浅蓝色的头发过于显眼,徐存湛没费多少功夫就看见了她。
这才入席没多久,她就已经被一群狐狸围起来了。
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摸着狐狸尾巴的时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徐存湛在自己回忆里翻了翻,发现陈邻还从来没有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过。
徐存湛的脸越来越拉,小猫嘴都撇了下去,赤金色眼瞳里压满风雨欲来的戾气——不高兴,烦死了,有什么好摸的,狐狸尾巴而已。
他师侄还养了只狗呢。
狗的手感比狐狸好多了!
陈邻吃了一肚子的糕点和水果,还有肉干,好不容易等到新娘新郎入场。
她以前去参加过亲戚的婚礼,但是参加狐狸的婚礼还是第一次,所以看得格外专心。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牵着红绸进来,走过铺满落花的地方。新娘子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有露出狐狸尾巴和耳朵,但也没有盖红盖子,只用一把绢扇遮面。
女席的位置正好在新娘那边,陈邻能看见对方绢扇后面灵动妩媚的面容,正眉眼间都含着幸福的笑意,偶尔眼波流转与身边的新郎对上目光时,更是柔情蜜意。
虽然一开始来参加婚宴只是为了蹭吃蹭喝,但看见新人如此相爱,陈邻也感到开心,有种微妙的幸福感。
左右挨着她的狐狸们纷纷发出了羡慕的讨论。
“真好啊,这个新郎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能生下很漂亮的狐狸崽。”
“这几年的男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要找个好看又老实的就跟在老婆饼里找老婆一样难。”
“可不是,公狐狸倒是能变副虚假皮囊来哄人,但大家都是有苏的狐狸,一眼就看出他原型是只腹肌都没有的肥狐,唉,我要是个看不出幻化之术的凡人就好了。”
“这新郎长得挺好看,怎么带过来的亲眷里面没一个漂亮的啊。”
有狐狸嘟囔着抱怨,被身边的人撞了下胳膊,窃笑:“不怕死的话你去勾搭那位。”
“哪位?”
“背木剑的那个啊,那位多好看,长得像尊玉观音一样。”
娇俏的窃笑声顿时此起彼伏,陈邻目光从新娘身上移开,往对面看,一眼就看见了狐狸们口中‘背木剑的那位’。
对面男席在喝酒,有些人醉了,姿态难看。唯独徐存湛,长身英挺,两手环抱胳膊,微微笑的在那站着。
陈邻知道他没笑——他只是嘴巴生来就那样,唇角微微翘着,好似在笑一般。
他站在那,脊背挺直,就和身边的男人们格格不入,当真像那些狐狸们形容的一样,像一尊漂亮的玉观音。
似乎是被这边的笑声吸引,徐存湛目光偏了过来。隔着新娘新郎,两人遥遥一望,陈邻正要对他笑,就看见漂亮的徐道长小猫嘴一撇,拉着脸,下巴微抬。
好不高兴的一张脸。
然后他又把目光挪开了,别过脸去不知道在看什么,陈邻总觉得他好像舌头还顶腮了。就是隔得有点远,又是夜晚,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徐道长?他不行。”站在陈邻旁边的狐狸皱了眉,露出惋惜神色,“他情窍是坏的,我有那心也没那力啊——”
其他狐狸们议论纷纷,跟着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是啊,徐道长虽然凶了一点,但脸生得那样漂亮,要是他情窍没坏,就算是粗暴一点我也愿意的。”
“而且个子也高,身材又好。”
“唉,多好看的一个人啊,又是暮白山出来的,怎么就情窍坏了呢?”
“天杀的魔族,干的这都是什么缺德事啊,他们就不能挑个丑的毁情窍吗!”
“就是就是——”
陈邻越听她们的对话越感到诡异,总觉得在她们的描述里,徐存湛坏的不是情窍是下面某个地方。
她实在忍不住,歪过小脑袋加入了八卦群聊:“情窍坏了这么严重啊?怎么听起来像……不能人道了一样?”
狐狸们热情欢迎新群员,接过陈邻的话茬继续往下聊:“嗐,如果只是不能人道那就好了,我们有的是药和古法子能令人重振雄风。但徐道长坏的是情窍,而且连根子都坏了——”
“情窍坏了的人是没有情意的,情/欲/情/欲,先有情后有欲,哪怕是肤浅的冲动之情,有了这些才会有欲。可徐道长他情窍坏了嘛,根本就没有情。”
狐狸幽幽叹了口气,哀怨目光隔空一瞥对面的漂亮道长,低声:“就是绣花枕头啦,能看不能用。”
旁边的狐狸纠正她:“你最好连看也少看,他脾气坏着呢,听说去年把涂山那位追着他跑,非要和他结为道侣的小殿下尾巴毛拔光了,那位殿下羞得至今不敢出涂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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