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调查员
她紧握的手松开,急忙把那样东西塞进徐存湛手里,小声:“刚刚那个小偷塞给我的。”
这句话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解释:“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东西塞给我。”
陈邻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小偷和少女的身份,就像解密游戏里只负责鼓掌的阳光开朗大女孩。
但是徐存湛一来,陈邻就放心了,转手把东西塞给徐存湛,带着一点惯性信任与依赖。徐存湛没察觉这份依赖——他对感情的感知能力很钝,平时能察觉一些东西,全靠自己聪明的大脑。
但陈邻把东西塞给他,他便理所当然的收下,牵着陈邻往人群外走。
越往外走,人群越散,逐渐变得不拥挤了,周围只有三两行人,两边商铺门口挑挂灯笼,于石板地面铺陈开昏暗影子。
徐存湛掂了掂那个布包——小小一个,恰好嵌在他掌心,用灰蓝色棉布包着,打了个结。他没什么忌讳,单手解开了结,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来。
是颗玉润滚圆的乳白色果子,不足婴儿拳头大,有异香,人嗅了便觉一阵恍惚。
徐存湛合拢手指,隔着棉布捏了捏——陈邻问:“你认识这个吗?”
徐存湛:“应当是长生果。”
陈邻‘喔’了一声,把目光从果子上移开,自言自语,“希望南诏国不要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她还指望等南诏国女王闭关祈福结束之后,自己好问她酆都的事情。
徐存湛手心燃起赤红火焰,转瞬间将棉布和那枚果子都烧成灰烬。他抖落手上的灰,又去牵陈邻的手,掌心滚烫,碰过去的瞬间,陈邻下意识被烫得缩了一下。
她的手刚往回抽开一点距离,徐存湛的手便迅速追上去,将她的手整个握住。
陈邻仰起脸,认真道:“这里人不多,你不用牵着我了。”
徐存湛歪了歪头,疑惑:“我牵你和人多不多有什么关系?”
他的反问来得很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但是和徐存湛相处久了,陈邻发现自己居然能理解徐存湛的脑回路了。
他牵自己的手纯粹就是想牵手,并不是因为什么害怕她被人群挤散这样浪漫的理由。徐存湛就只是想牵手而已,这个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时不带任何绮丽的色彩,就跟陈邻自己在某个夜晚突然想要爬起来煮一包泡面那样。
就是想要这样做,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而且他是徐存湛,所以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意识到这点后,就不可避免的失落,以及感到羞耻。
尤其是当清楚自己有点那个意思,而对方却坦荡磊落时,那种羞耻心就会高涨到空前的程度。
陈邻低头用手指卷着自己袖子边缘,心里叹气,嘴上若无其事的回答,“没关系,我就随便说说。”
于是徐存湛继续牵着陈邻的手,从他单方面握着变成十指相扣,地面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影子胳膊靠着影子胳膊,影子手掌的部分融为一体,边缘晕开糊糊的暗光。
陈邻在心里数步数,从女娲庙出来走了一百步,但是还没有走到客栈。
她不禁在心里想原来客栈离女娲庙这么远的吗?感觉自己和徐存湛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好久了,但是这条街道总也走不到头。
她不习惯太安静,越安静的时候越是想找话说。走到第一百五十步的时候,陈邻开口,“徐道长,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
徐存湛听话的抬头看月亮,今天晚上天气不太好,月亮半边都被阴云遮住。
陈邻仰脸看着天,说:“你看,月亮比太阳小,星星比月亮小,那你知道比星星还小的是什么吗?”
徐存湛随口回答:“沙子吧。”
陈邻一下子笑出声,嘴角往上弯,有点得意:“不对——比星星还小的是猴子啊!”
“……”
空气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降下去了。
陈邻往徐存湛脸上窥了一眼,看见少年眉心微皱。她干咳一声,摸摸自己脸颊,找补:“是不是不太好笑?”
徐存湛诧异:“那原来是个笑话吗?”
陈邻沉默。
如果说她原本讲的就是个冷笑话,那么徐存湛的回答无疑让它变成了一个北极圈笑话。
冷上加冷,冷得已经结冰了。
这时候吹来一阵风,天上那点薄薄的阴云被风吹散——霎时云开见月,大地清亮,像铺了层雪。
两人静静的抬头看月亮,月亮旁边是星星。陈邻从小在城市中心长大,从来没有用肉眼看过这么清晰的星空和月亮,所以看得有点出神。直到徐存湛忽然开口,“陈姑娘喜欢这里的夜空吗?”
陈邻下意识回答:“喜欢啊——因为很漂亮。”
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夜空,有种语言无法去描述的美丽。在陈邻的故乡,因为人类足迹的扩展,哪怕是在遥远的北极恐怕也很难看见如此清澈的星空。
她正在看月亮,感觉到徐存湛握住自己的手稍微用力了一点。少年人的手指尖,在少女瓷白的手背上摁住泛红的指印。
徐存湛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些陈邻能理解,有些陈邻不能理解,比如当下——
陈邻从看月亮变成看徐存湛,正和徐存湛目光对上,他浓而长的雪白眼睫低垂,那双赤金眼瞳在月光下也变得很温柔起来,小猫嘴微微抿着,嘴角往下压。
不是不高兴的抿嘴,而是一种……
陈邻忽然心跳一快,原本卷着袖口的手指停下动作,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察觉到徐存湛的抿嘴是一种紧张的抿嘴。
紧张这种情绪出现在徐存湛身上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被他这样堂而皇之,毫不掩饰的在脸上表露出来。
为什么要紧张呢?
在为什么而紧张?
陈邻不算一个敏锐的人——但迟钝毕竟不是蠢,她又不是真的木头。
她在现代也收过情书,也有少年在高中的课后堵上班级门口,红着脸塞给她礼物。
送情书的少年神态逐渐和面前徐存湛的表情重合,陈邻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得手心几乎要冒汗。
“那就留下来。”徐存湛慢慢的开口,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说话时端正的注视着陈邻的眼睛,“留在这个世界。”
“留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这么漂亮的夜晚。不只是南诏,还有蓬莱,天姥山,瑶池,很多漂亮的地方,千山万水,你都可以去看。”
“是普通人也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好吃的我就去给你买,去给你做饭,我不吃饭,但我做饭很好吃。”
他没说‘喜欢你’,但这几段话又似乎和告白无异。
陈邻脑子和舌头一起打了结,嘴巴张开一条缝,但是说不出话来。面前徐存湛低眼看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陈邻觉得自己现在不能说那些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不止是冷笑话。
连敷衍的话都不可以说。
陈邻不知道坏了的情窍能不能自己修好,也不知道徐存湛这番话是单纯因为把自己当好朋友还是突然开窍喜欢上了自己。
这些感情太复杂,要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眼去分辨,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事情。
但是徐存湛说这些话——说这些挽留陈邻的话——他是真心的。
陈邻眼睫颤了颤,心里想了很多。
她在想徐存湛会不会生气,在想如果徐存湛生气走了,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但是想来想去,陈邻还是没能说谎话。
因为徐存湛在真心挽留她,无论是出于单纯好感还是异□□慕,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徐存湛在说谎。
就像猫咪翻出肚皮。
这世间唯独真心不可践踏辜负。
陈邻抬眼,认真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不管这里多漂亮,多有意思——我还是要回家的。”
徐存湛不语,沉默的低眼看着陈邻。
陈邻想了想,在脑子里努力搜刮比喻:“你养过植物吗?”
徐存湛抿唇,慢吞吞回答:“养过小野花,还有仙人掌。”
陈邻耐心道:“不管是野花也好,仙人掌也好,都要在自己适宜的环境才能生存……”
徐存湛:“我会给你创造适宜的环境。”
他说这话时眉头皱起,似是不服气,还有点年轻的执拗。
陈邻无奈,“徐道长,我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能吃饱穿暖就会快乐就能活下去的‘花’。如果非要比喻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一株漂亮又无用的脆弱植物。”
“我所需求的不仅仅是有土壤和雨水,我需要更多,需要有意思的电影书籍电视剧,需要思考以及和我思维共鸣的朋友,需要爱我的亲人,需要制造价值以及收获认同和满足感——我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我在漫长的十八年人生中已经搭建起基础的自我认知与世界观,如果把我困在这个世界,就算每天都能吃饱睡好,我迟早也会死的。”
徐存湛压眉垂眼,嘴角向下。他不高兴时表情会很明显,不加掩饰的挂脸,但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陈邻说话。
等陈邻把话说完了,他还垂着那双莲花眼,安安静静又专注的望着陈邻,眉眼耷拉,满脸都挂着‘不高兴’三个大字。
他扭过脸去,看着前方,牵着陈邻的手仍旧没有松,只是迈开脚步往前走。陈邻有些忐忑,移开视线看着地砖,也跟着徐存湛往前走。
一路无话,安静的走回客栈,已然是深夜。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徐存湛松开了陈邻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陈邻走进房门后又回头看他,单手扶着敞开的门框。徐存湛微微抬了抬下巴,低眼看她,没有笑,整张脸都绷着。
他绷着脸明显露出几分不悦时,最能唬人,肃穆又冷漠,教人想到了高坐云端的神仙,无端感到畏惧。
陈邻扶着门框的手指蜷了下,鼓起勇气:“那我先去睡觉了,晚安。”
徐存湛没什么表情的歪了歪头,沉默了一会儿,从嘴巴缝里挤出一句:“喔好。”
两个短音节急促的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因为发音太快而变成了一串黏糊的语气词。
陈邻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徐存湛的某种小习惯。
关上门后陈邻躺到床上——没有很想睡觉,但还是把被子扯过来盖着,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
躺了好一会儿,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酝酿出来。最后陈邻还是忍不住,翻身起床,推开了房间窗户,往对面看。
对面房间的窗户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陈邻觉得可能不是因为徐存湛睡了。
他大概率根本没有进那个房间。
不在对面房间也不在自己房间里,他能跑哪去呢?
陈邻两手撑着窗台想事情,站了没多久就被夜风吹得直打喷嚏。揉了揉自己鼻子,陈邻关上窗户又重新躺回床上。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邻翻身,睁眼,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手交叠压着自己大腿,自言自语:“不是,徐存湛他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真的暗恋我吧?他情窍好了?”
“是暗恋吧?肯定是暗恋啊,要不是喜欢我,他没事留我干什么?”想来想去,好像就是暗恋。
陈邻收到过很多表白,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徐存湛那表情绝对是暗恋她——但是转念一想……
那是徐存湛耶!
不是她画室的小学弟不是隔壁计算机系的学长也不是那个爱打篮球的185同桌……那是徐存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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