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松鼠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蔽塞。
他将手松开?,风雨的声音就又被隔绝在了防火毯的外面。
四周一片漆黑,安全起见,尹新舟的身上既没带手机又没带电子手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吹动了自己的几缕头发?。而蒋钧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距离尴尬,他撑开?手臂,将有?些低垂下来的防火布又向上托了托,以此隔开?更?宽阔的空间。
……靠得也太近了吧。
“希望情况真和杨医生说的一样。”
尹新舟没话找话:“这种雷电最好是能够消耗兽王的力量,不然的话岂不是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蒋钧行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在紧张?”
尹新舟:“……”
她没吭声。
于是对方?笃定般点点头:“你在紧张。”
“理论?上没多少?危险,但谁也没有?真的用法?拉第?笼来硬接过闪电……”
她小声嘟囔着,不肯承认这种过近的、明显突破了社交距离的位置也同?样会带来紧张感。
“我也没有?真的见过。”
蒋钧行说:“关于九重天?雷的事,我也只是从师父那儿道听途说过直言片语,只知道若是修为不足或者道心不稳,历经天?雷之后便?是灰飞烟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修行如逆水行舟,断无任何捷径可走。
他也从未想过靠这单薄的钢丝网就能抵御天?雷,按照自己从小到大一贯接受过的教育,螳臂当车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此刻,蒋钧行却格外笃信,眼前这个人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狂风一阵急似一阵,他们头顶的天?空当中已经有?滚滚雷声聚拢,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再度浮现。尹新舟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抬头,隔着一层防火布和金属网,她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仍旧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从某种危险的东西对峙。
空气当中遍布着焦躁的气氛,忽然,尹新舟注意到自己的睫毛有?微微的牵动感,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于是便?顾不得那么多,立即单脚站立。这是静电荷在空气当中迅速积累的征兆,蒋钧行也时刻关注着尹新舟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作出响应,下一秒,即便?是隔着一层防火布,尹新舟也能感受到周遭骤然亮起的电光。
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她几乎一个趔趄。
周围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高?了几度,耳膜都在嗡嗡作响,还没等尹新舟反应过来,第?二道雷便?接踵而至。恍惚当中,尹新舟甚至听见了电流在金属表面游走的滋滋响声——也不知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此前狼狈拼凑出来的避雷针和法?拉第?笼竟然真的成功发?挥了作用,凭借着细细的金属网成功抵御了雷电。
片刻之后,即便?是隔着一层防火布,尹新舟也能够感觉到那层不锈钢纱窗被烧得滚烫。
风雨如晦,雨水将热量不断带离金属表面,反倒形成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一道又一道闪电直坠而下,连绵不绝的雷声响彻许久,可无论?再怎样威势逼人,都无法?真正伤害到那被单薄金属丝所?笼罩的二人。
直到那昏暗天?幕当中的云层龙卷似乎再也生不出兴风作浪的力气,雨水也淅淅沥沥地?小了很多,杨医生才松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大声招呼着他们两个人快进来:“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
又等了一会儿,确保再也不会有?多余的雷电落下来后,蒋钧行才掀开?金属网,从里面走了出来。周围靠近自己的那一片地?面已经被电得焦黑,证实着此前的一幕究竟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幸好是双重保险,引走了一部分的雷击。”
尹新舟则看了看安置避雷针的场所?,心有?余悸地?感叹:“若是全打在咱们这边,就算不遭雷劈,单靠电流流过产生的热量也要被烫熟了。”
第150章
明镜宗。
叶同玄端坐在法阵边缘, 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沉寂,而这样的寂静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他们所苦苦维持的秘境当中一丝响动也无, 让镇守在?周围的人心中难免蒙上阴影。
更远处传来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而白发的仙人垂下眼睛, 沉默不语。
他手背上的皮肤皱褶,已?经生出了老年斑。这是?不可逆转的衰败,多年之前?的那?一战让他体内的灵气像是?个带窟窿的水囊, 无论怎样闭关修行都无法逆转灵气的逸散。
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可自己却未必能够再看到那?个万象更新的时刻。
“叶老, 一清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说……”
有?个身穿白衣的明境宗弟子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 抬手附在?叶同玄的耳边讲了几句话:“——总之,他们说这梦境之法也是?个试图唤醒兽王的圈套……要不要先停下维持秘境,让他们先撤出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以在?坐这些人的修为和耳力, 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同玄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
他说:“不管他们。”
那?弟子“噢”了一声,表情当中仍有?担忧,但既然?摇光真仙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便不再多置喙, 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
张飞鹤此时正?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 将全过程尽收眼底。他目前?负责指挥前?往一清院查找证据的那?群修士, 资格还够不上在?这儿维系阵法稳定, 原本打算保持缄默作壁上观, 转身欲走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
而且还是?那?种称呼晚辈的语气。
——虽说修行一路早就已?经断了凡缘,但那?一刻, 张飞鹤还是?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仿佛被邻居家爷爷叫住盘问课业时候的感?受。
“听他那?样说,你觉得如何?”
叶同玄眼皮一抬:“毕竟现在?在?那?里头的可是?你师弟。”
“他铁了心要去,我又怎能拦得住。”
张飞鹤扯了扯嘴角,原本还想露出相对严肃的表情,结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我这人向来想得多一些,不然?师父当年也不会让我来管这些杂事。若是?我的话,断然?不会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但既然?是?师弟……”
他又想了想,说道:“但剑修讲究心思澄净,一往无前?,这对他而言兴许也是?件好事。”
*
另一边,一清院。
和那?位上清仙人的对峙,在?霞山派掌门亲临现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行将就木的老者?费力抬起眼皮,辨认一下面?前?的来人,终于?露出有?些惊讶的语气:“……啊,是?你。”
额头贴花钿、十指染蔻丹的女修看不出年龄,一只手轻轻扶在?腰间?的剑上,回答道:“是?我。”
“许久没有?出关,看来这关外也并没有?太多变化。”
她望着那?张与?记忆当中几乎是?天差万别的面?孔,以及周围那?一众对自己而言颇为陌生的弟子:“百年之前?便有?人想方设法要走邪路,没想到百年之后亦是?如此,多少有?些无趣了。”
“……对你而言,对你们而言,当然?如此!”
这句话似乎终于?戳中了上清仙人的痛点,颤抖的双腿支撑着他在?原地来回徘徊两圈,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一根木头手杖上,话语当中颇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以你们的天分,若不是?当初一门心思坏我的好事,怎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这对话似乎又涉及到了一些独属于?过去的辛秘,站在?此处的一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避一下,或者?干脆堵起耳朵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而掌门本人却并没有?在?这里虚耗时间?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从容拔出剑来,湛青色的剑锋直指着眼前?的灵力屏障:“若不是?你当初从中做梗,讨伐兽王的队伍当中不会死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你那?个时候便已?经死透了,没料到竟然?还苟延残喘地留了一命。”
“这天地之间?机缘有?限,你我各争天命罢了!兽王的力量我不用自有?旁人去用,既然?你没这个打算,何必要与?我为难?”
上清仙人道:“不过是?消耗些寿数短浅的凡人罢了,他们的性命本就掌握在?各大仙门手中,承蒙恩惠才能庸庸碌碌活过一生……你们这些人实在?迂腐!”
而且闹到后来荒唐一场,这些自诩名门正?派不走邪路的仙人也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残废的残废,隐居的隐居。他充满恶意地注视着眼前?的熟面?孔,对方的长相还和多年以前?一样,看上去并无寿数之忧,但……
“以你现在?的情况,究竟还能用出几招?”
他说:“这么多年都躲在?霞山自称闭关,不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像寻常修士那?样吐纳天地灵气?从此剑招用一次便少一次,按你那?性子,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等到霞山大举遭人入侵的时候才舍得拔剑。”
“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
窦句章看到自家掌门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后说道:“但最近听弟子说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便突然?觉得不必拘泥于?此,也该出来四下看看。”
她举起剑,雄浑的灵力附着在?荆棘一般的剑身上,划破坚固的屏障不比用刀切开柔软的豆腐更加费力。她的剑比电光更快,比风更加灵动,转瞬之间?便直指上清仙人的眉心。
此次出山,青州的变化比自己过去的想象还要更多。
她听说了逐渐从仙家庇护之下走出来的凡人,以及带来这一切的、一位很有?趣的新弟子。
这些源源不断自外界传来的新消息,让她也稍稍放下了心。
“你是?要动真格?”
察觉到对方锋锐的剑意,上清仙人的表情当中终于?带了些惊慌:“你那?剑现在?每用一次都会折损寿元!你是?疯了吗,非要动真格同我耗在?这种地方——霞山的事情你不管了?”
“我看这些年他们管得也挺好。”
掌门从容回答:“凡人很好,弟子们过得也不错,远超我的预料。”
她的剑路像是?飘渺的雾云,令人难以捉摸;又如同惊碎夜空的雷电,转瞬即至。
上清仙人狼狈地举起拐杖挡住了第一招,崩溃大喊:“你就算在?这里杀了我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我早就已?经尝试着去牵引兽王的力量,现在?杀我,只会让那?精密的阵法崩溃!”
他目近眦裂,额头扑簌簌落下汗水,声音颤抖着:“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你所盼望的就是?兽王的彻底复活吗?当年你们没能办到的事,难道现在?就能有?办法?”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因为当年没有?来得及杀你,现在?来补上过去的遗憾。”
只见掌门洒然?一笑,单手握剑,平稳地将剑峰送了出去:“至于?剩下的事,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把你送下去之后,总有?后来者?。”
剑光大盛,声动雷霆。这一剑令整个一清院都为之震撼,簌簌掉落的石土碎屑当中,窦句章勉强用剑支撑起身子,撩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又是?地动?”
“不对,这和此前?的地动带来的感?觉不一样。”
徐望警惕道,他闭上眼睛细细探寻,未等做出什?么反应,就有?别的修士提前?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是?更下面?!那?里是?镇压兽王头骨的地方!”
“不要惊慌!”
又有?人大喊:“都已?经镇压这么多年了,又切成了好多块,鱼被剖开了肚子还能在?锅里跳两跳呢!肯定是?类似的情况!”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人的表情也不很轻松,紧张的气氛在?人群当中传导,兽王的力量就像是?逐渐上涨的潮水,存在?感?强烈到每一个人都无法忽视。而几乎同一时间?,栖衡山的琴木掉光了所有?的树叶,卓闻仙人伸手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从树后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明禅宗中的九重高塔之下,一位和尚捂住了自己空荡荡的眼眶;云镜湖无风的湖面?上,突然?泛起波澜。
所有?封存着兽王尸体的地方全部都像是?产生了某种共鸣一般微微活化,叶同玄沉吟片刻,派遣门内弟子严加看守湖底,自己则仍旧坐镇法阵当中,纹丝不动。
张飞鹤原本还气定神闲地站着,思考几秒之后,又突然?变色——那?些镇守兽王骸骨的地方情形都还在?他们的可控范围之内,可唯独有?一处,是?照顾不到的疏漏。
“那?把剑。”
他喃喃自语:“那?把剑也被带进去了——”
同一时间?,某所高校的校园里,尹新舟双手握着湿抹布用力一拧,将里面?的雨水挤了出来。
异常气候似乎是?伴随着击落在?校医院楼顶上的惊雷而消退,如今云销雨霁,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些用于?修整和调节的时机。
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涉及神魂的纷争是?你死我活的争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属于?兽王的那?一部分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说起来,你们原本肯定不是?我的同学吧?”
尹新舟看向三人:“至少杨医生之前?肯定没当过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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