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我能做什么?”韩霁问。
“木梯下还有个旧的猪鬃刷,你也来刷,我站左你站右。”
给虎鲸刷牙很费牙刷,一把猪鬃刷只能刷两口牙,刷多了就软了塌了。
韩霁咽了下口水,他先将猪鬃刷放水桶里打湿,再沾上盐,然后瞥一眼虎鲸的嘴,拿着猪鬃刷伸过去给它刷牙面。
虎鲸正瞪着眼睛看天看水呢,嘴巴里突然多了个力道,它舒服得打哆嗦,它一动,韩霁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我相信虎鲸是吃奶长大的了。”他轻声说。
“你又没见到。”海珠瞥他一眼。
“耳听为实,我相信你。”
海珠爆笑。
“你别笑,别惊着它。”韩霁急了。
“好了好了,不笑。”海珠继续刷牙,说:“你别弄了,站一旁看逗弄游客的虎鲸去。”
韩霁坚持要给这头鲸刷牙,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害怕也要试试。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这头虎鲸的嘴巴刷干净了,海珠提水往它嘴里倒,它明白这是结束的意思,雀跃地沉进海里,嗖的一下没影了。
“哪儿去了?”韩霁问。
“逮鱼去了,给我付诊费。”海珠打水洗手,她席地坐在船板上休息,看了韩霁一眼,她伸出胳膊,说:“给我捏捏。”
韩霁蹲过来给她捏,他手上力气大,给海珠捏着又疼又酸,呲牙咧嘴的低声叫。
船下,一头带崽的虎鲸喷起一道水柱,它发出一声哨响,越过船舷往船上看。
“不捏了,不捏了。”海珠缩回胳膊,她掏出哨子吹一声,拿着竹签站起来,“咦?快来看,是小虎鲸。”
韩霁应了一声没动,海珠又喊一声,他哑声说:“我待会儿再看。”
海珠回头,对上他那对黝黑要吃人的眼睛,扭头呸了一声。
“今天八月二十三,离十月初八还有三十七天。”韩霁开口。
海珠不理他,一心给虎鲸剔牙,这只虎鲸年轻,牙齿仍然锋利,牙齿根部没塞臭鱼烂虾,她检查一通就换了猪鬃刷给它刷牙上的锈黄色。
这头年轻的虎鲸性子内敛,刷牙时沉默,就是憋不住了也只短促地嘤一声,它身下的小虎鲸活跃地绕船跳水,调皮地往船板上喷水。
捕食的虎鲸回来了,它跃出水面,海珠看清它嘴里的鱼眼睛放光,竟然是金枪鱼!
“等等。”海珠快速给手上的鲸刷牙,刷完最后几颗牙,她推它一下,它仰面砸进海里,她扭头看一眼,它已经翻过了身,小虎鲸凑过去了。
“韩霁快来看,小虎鲸喝奶了。”她拽了人过来,“你看你看。”
韩霁看到了,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鱼还喝奶!这是鱼吗?不是鱼吧?它们怎么能生活在水里?不是,鱼怎么喝奶呢?”
另一头虎鲸缓缓靠近,它轻巧地将嘴里的鱼吐出来,哕了一声跟海珠打招呼,它们要去深海捕食了。
“你是鱼吗?”韩霁问,“你们鱼怎么还喝奶?”
虎鲸喷他一身水,长鸣一声,带着虎鲸群发出清脆的笛声离开了。
“还欠我一条鱼,明天给我送来。”海珠大喊,她收拾了工具,也扬帆准备回去了。路过还在弹尾的金枪鱼,她想到老龟没吃过这种鱼肉,她扭动船帆先去岛上找老龟。
韩霁则是在金枪鱼身上一寸一寸寻找,除了大一点,跟海鱼没有不同,他大松一口气。
海珠走过来捧住他的脸,笑着问:“你疯了?”
“差点疯了。”韩霁越想越觉得荒谬。
“多看看就接受了,你想想猪为什么是下崽,鸡却是下蛋,鱼是产籽,龟是生蛋。”海珠用菜刀割去虎鲸咬过的鱼肉,说:“你只是之前没见过,觉得虎鲸是怪物。就像星珠,她从小就知道有一种叫虎鲸的鱼跟人一样吃奶长大,她长大了就不觉得怪。”
“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韩霁冷静了。
海珠“嗯”了一声,离岛近了,她大声喊:“老龟,在不在?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老龟正在沙滩上晒太阳,听到声翘起脖子往海上看,下一瞬爬进海里往船的方向游。
海珠撒网捞它上船,扭转船帆往码头去,她切了金枪鱼的鱼肉喂它,老龟尝了一口,立马加快吞食的速度。
到了码头,老龟吃饱了,海珠放它下船,她让韩霁扛着金枪鱼回家。
第225章 生腌金枪鱼
一条三尺来长的金枪鱼扛上岸, 立马吸引了码头上还没走的游客,他们纷纷问这种鱼是什么鱼。
“这是枪鱼?不对,枪鱼的鱼头长了根利刺, 撞上船能戳穿船板。”一旁的老渔夫开口。
“虎鲸送来的, 反正是能吃的。”海珠笑,说:“我们先回了,你们忙。”
离开码头,韩霁问:“这条鱼怎么处理?卖了?”
“扛回去, 先卖给街坊邻居, 这种鱼难遇, 肉质鲜美,有钱也买不到的。”海珠说。
“你怎么知道?”
“我相信虎鲸和老龟的口味,它们爱吃的绝对差不了。”
韩霁哼笑一声, 没说信不信。
扛条大鱼走哪儿都引人注目, 途径街市,食肆的跑堂见了忙跑进去喊掌柜,金枪鱼的鱼皮割开了几块, 暴露在空气里的鱼肉只看颜色就知道口感差不了, 几个食肆的掌柜纷纷丢开手里的活儿,跟在韩霁和海珠后面往青石巷去。
绕路回了青石巷, 进了巷子海珠就高声吆喝:“阿嫂阿婶阿婆, 都在家吗?出来看看,我逮了大家伙回来,是个好东西。”
“爷, 奶, 海珠姐又逮到好东西回来了。”二旺跑进门喊一声,又马不停蹄往外跑。
红珊娘扑灭刚燃起的火苗, 擦擦手端着盆子进屋拿上银子就往外走,出门见巷子里的人出来了七七八八,她加快步子往海珠家去。
“三叔,搬个桌子出来。”海珠喊,她进屋拿菜刀,洗干净又擦干,看见潮平,让他拿根蜡烛引燃给她拿出去。
金枪鱼撂在木桌上,厚实的鱼肉砸在桌上弹了弹,韩霁扯了扯沾了鱼腥水的衣裳,说:“我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回吧,这儿用不上你了。”话落,海珠反手又扯住人,说:“等等,你力气大,帮我砍掉鱼头鱼尾再走。”
韩霁看她一眼,接过菜刀举起来,看准了一刀剁下去,刀刃贴着鱼头的下沿切了进去,他握手成拳,利用巧劲压着刀背,一寸长的菜刀一点一点陷进鱼肉里。
“我闻到鲜味了。”九贝食肆的李掌柜抽了抽鼻子。
“我见过这种鱼,还是学徒的时候跟我师傅尝过一口,一二十年了,还记得那个口感。”另一家食肆的掌柜从切去鱼皮的鱼腹上抠一坨鱼肉喂嘴里,咂嘴道:“鲜,嫩,就是这个味。”
又有人伸手要抠,冬珠拍开凑过去的手,说:“别急,待会儿我姐会切几块让你们尝的。”
鱼头剁下来了,韩霁递过菜刀,问:“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海珠迟疑了下,他立马明白了,说:“你忙,我在一旁等着,需要出力的时候使唤一声。”
周围的人哄笑出声。
海珠也笑,她拿着菜刀砍去鱼鳍,再剁掉鱼尾,听到猫叫,她沿着被抠过的地方切两条鱼肉递给风平,让他拿去喂猫。
“这颜色……”二旺奶啧啧两声,玫红色的鱼肉水汪汪的,宛如果肉。
海珠又去洗了菜刀,擦干了放在火苗上烧一烧,说:“三叔,韩霁,你俩把鱼扶起来,我从背脊那里下刀。”
齐老三跟韩霁走过去,一人扶头一人扶尾,海珠站在中间下刀剖鱼,三寸宽的鱼腹,看着厚实觉得难切,刀下去了用力一剌就切动了,鱼沿着背脊分成两半摊在桌上,银灰色的鱼皮里包裹着玫色的鱼肉,如含苞欲放的花瓣一般的颜色,鲜艳欲滴。
海珠先切一大块鱼肉,切成一指宽的鱼片放在冬珠拿来的瓷盘里,说:“端去让阿嫂阿婶们尝尝,这个蘸汁会更好吃,你们买回去了自己调,我不提供料汁了。”
“像那上好的火腿肉,看着就知道口感不错。”李掌柜捏一片喂嘴里,厚实又鲜嫩,油脂少,汁水足,滋味着实不错,他已经想好要配什么蘸汁了。
其他人也各拿一块尝,韩霁在一旁看得皱了眉,他来广南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难以接受海边的渔民生吃海鲜,只是想想嘴里就泛出了腥味。
海珠切了一条自己吃,说:“调些果醋和酱油,再捣几片薄荷叶,加些葱丝,最好再挤几滴香橼汁调味,味道错不了。”
“给我切五斤。”红珊娘递盆过来,“趁着新鲜,我回去了捣个汁,再煮几碗粉,直接开饭。”
“多少钱一斤?”有人问。
“一两银子一斤,每人顶多买十斤。”话是说给几个掌柜听的,海珠认真地说:“就这一条鱼,你们买回去自己吃就行了,别想着做生意赚钱,我的街坊邻居都还等着呢。”
“行,给我切十斤,我要鱼腹那里的肉。”李掌柜伸手比划,又跟风平说:“小子,进去给我拿个盆来,我待会儿让人送来。”
红珊娘挤走李掌柜,“我先开口的,你排后面去。”
海珠先留下自家人吃的,是鱼腹那里口感最好的肉,自家吃的留够了剩下的才是卖的。
红珊娘买五斤,李掌柜买十斤,之后的三个掌柜也各买十斤,巷子里的街坊邻居有买多的也有买少的,最少的也是两斤。
韩霁看海珠一个人忙活有些辛苦,他进屋洗手,出来说:“我来切,你歇一会儿。”
海珠没有犹豫,递刀给他,指点道:“竖纹横切,不要顺着纹路切,顺着切的鱼肉口感松散。”
“还有这讲究?”韩霁剌一刀试试手感,问:“要几斤?要哪个部位的?”
海珠走到一旁看他动作,余光看见李掌柜,她伸手接过盆,说:“怎么是你送来的?”
“还惦记着大鱼头,你要不要?你不要就卖给我,我拎回去熬汤。”
“留着自己吃,下次要是虎鲸再送金枪鱼了,我多卖你一些。”
“金枪鱼?”李掌柜看向桌上的鱼肉,说:“这名字有什么由来?”
海珠这才发觉说漏嘴了,不在意地说:“随口起的。”
李掌柜不在乎,他压低声音说:“再有金枪鱼直接卖给我,零散着卖多费事,你看你家门口闹哄哄的。”
海珠笑而不语。
“得,罢了。”李掌柜也笑了,转口说:“你成亲的时候给我下个帖子,我们也是几年的交情了,我来送个礼尽尽心意,你去府城了估摸着也不会再回来了。”
“行,一定给你下喜帖。”
李掌柜看了韩霁一眼,意味不明地叹口气,走了。
海珠拿着木盆进屋,外面不用她忙活,她就着手开始做菜,“风平,把炉子烧着。”
“好。”风平摸了摸猫肚子,撑得鼓鼓的,他嘀咕说:“吃饱了还喵什么喵?再吃就撑吐了。”
两只母猫在四月份各生了四只猫崽,六月份的时候都送出去了,现在家里还是三只猫,个个肥得流油,偏偏还灵活,屋顶墙头一蹬就上去了,让人没借口克扣它们的口粮。
“冬珠呢?”海珠切一坨鱼肉递过去,说:“给鹦鹉送去,看它吃不吃。”
“给大龟也分一口。”齐老三出声为憨厚的劳工讨食。
“去外面拿,切下来的碎肉都是大龟的。”海珠转身进厨房,说:“三叔,你去街上转一圈,看有没有卖新鲜香橼的,若是没有卖的就去九贝食肆里问问,让李掌柜分个香橼。”
“好。”齐老三抱起星珠出门,免得她在家捣乱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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