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23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庞家没?想?到这一日,来得比预想?要?迅疾。

  庞珑敦促四郎,这几?日安分?在府邸与武院学读,为免他再?去寻温大郎厮混,他差遣两?位随扈看住他的一举一动。犹记得下朝时?,庞老爷子?执着牙笏厉声嘱托过,今后切勿再?让两?人走这般近,温庞两?家日后必是势不两?立,若是再?与那?个温家纨绔搅缠,只会让庞家蒙羞。

  庞礼臣并不愿服管教?,心中一直萦绕着温廷安的身影,愈是去想?,愈是有些心旌摇摇,想?见着他,重拾那?一抹奇异的感觉,但他又恫忌于父亲的威严,心下怯然,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庞礼臣想?着,只消安分?两?日,等将升舍试熬过去了,就能再?去寻温廷安了。

  终是安顿好了桀骜的庞四郎,庞珑先去了趟净房,再?去了晋安院的次间书房,书房之外戍守森严,不仅严禁府内诸位女眷进入,就连赖为倚重的三个儿子?都杜绝入内。

  庞珑甫一入内,径直去博古架上,拂袖扭动了一只鹤纹黑窑长颈泥瓷,少时?,一道仅容一人出行的暗门,出现于一副绘摹着赑屃的水墨画背后,数位兵卒模样的影卫陆续出现在了室内,伏跪于庞珑近前。

  庞珑负手立于北墙一尊巨大沙盘前,冷峻的视线落在某处,乌漆案台之上燃有沉郁的熏香,烟气温淡如缕,将他面容拢于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如云遮雾绕一般,嗓音黯沉:“交代过你们的事,寻查得如何?”

  为首一人名曰蔺苟,先是肃声禀告了阮渊陵的行踪,继而道:“太尉容禀,我们去了一趟大理寺,阮卿相这几?日行踪并无可疑之处,想?要?从此人身上搜寻梁庚尧下落,绝非易事。”

  庞珑一直怀疑昨夜计划落败,是大理寺在暗中捣鬼,朝庙之上太子?与媵王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而统摄三法司的大理寺,自是与枢密院势同?水火,枢密院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大理寺难免不会见缝插针地使绊子?。

  蔺苟又拱了拱手道:“不过,卑职调查到,那?一日接洽温家大郎的车把式,此人非比寻常,竟乃是一年前解甲罢官的长宁督侯朱常懿,此人曾随庞太保北征元祐城,渡过燕云江讨伐大金,败战后辞官归去,近一年以来混迹于三教?九流,且经常出入崔府,似乎与崔家嫡出千金、太常寺上舍门生来往甚密,梁庚尧下落不明那?夜,朱常懿带着温廷安从閤门离去,去了一趟崔府。”

  “朱常懿?”庞珑眸底一暗,他对这位督侯印象深刻,曾经叱咤京畿的八十万禁军第一教?头,身手极好,以一挡万,明面上是个嗜酒如命的老不吝,实质上是三朝武将元老,可他无心承爵与封侯,若是一直为官抵今,怕是可与庞汉卿平分?秋色。

  朱常懿此人放荡不羁惯了,怎的会与军户之家的千金、太常寺门生扯上关联?

  论到崔家,庞珑皱了皱眉心,崔家世代隶属军户,在西楚王麾下行事,但是当家之主崔翌是个不战而败的逃兵,七年前害得六千将士沦为刀下亡魂,为整个行军所?不耻,崔家遭致贬谪与驱逐,好在崔家大郎是个争气的,崔元乾在元祐议和案里护军有功,班师回朝后赐封校尉一衔,如今在京畿掌事重职。至于崔家女,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倒是不见得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再?论太常寺上舍,这位沈姓生员出身寒微,据闻其?父是江左一带的行脚医,颇有声望,与老太傅有些交情?,早年还于疫乱之中救过太傅一命,太傅为报恩德,念在其?子?天资颖悟,遂纳之拜入膝下承学。但近些时?老太傅年事已高,常杜户不出,每岁早朝亦是称疾告假,想?来也造不出什么事端。

  庞珑不解,朱常懿为何会与崔家与沈家有所?往来?

  梁庚尧失踪那?夜,朱常懿为何会护送温廷安去崔府?

  这件事与梁庚尧的失踪到底有没?有纠葛?

  这几?人究竟是去筹谋什么,可是与元祐议和一案相关联?

  一系列疑窦掠上庞珑的心头,倏然凝眉问道:“你们去崔府搜寻过了否?”

  “卑职搜寻过了。”蔺苟摇了摇首,“卑职亦是认为梁庚尧可能窝藏于崔府,数日以来俱在府外蛰守,并未发觉其?行踪。卑职又趁着朱常懿离府后,于府内进行搜寻,但是遍寻无获,府内清冷,除了东苑,其?余三苑并无人烟。那?个崔家女行踪日常,除了在闺苑走动,便是在东廊坊北街打理脂粉首饰铺面。且外,沈姓生员在三舍苑内每月承领学廪与膳食费,课业甚佳,为博士所?倚重,平素常在膳堂与文库帮工,卑职盯过他一段时?日,行踪亦是并未变节。想?来梁庚尧此人,可能还在崔府。”

  “错。”庞珑冷哼了一声:“在你们查到崔府前,梁庚尧想?必是被转移至他处了,勿怪你们寻不着。”

  阮渊陵虽然年青,但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到底是只胸有城府的老狐狸,做任何事必当留有绸缪之策,否则,又怎能为太子?殿下所?倚重?

  只是,阮渊陵此番处处与枢密院作对,怕不是依恃朝中站位这般简单,庞珑细细究察这些人,心中蓦地升腾出了一个念头,这位大理寺卿莫不是在暗中调查去岁的元祐议和旧案?

  崇国公府温家大郎温廷安,崔家千金崔元昭,长宁督侯朱常懿,以及太常寺寒门子?弟沈云升,这些人拢至一处,可不简单。

  倘若阮渊陵真是在查这一宗案子?……

  庞珑眉梢一端稍稍扬了起来,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回身从公案之上拿出一封信牍,交付予蔺苟:“吩咐急脚递,趁着七殿下回京述职前,务必将此信送至他手上,兹事体大,你们手脚都放给?我干净伶俐一些。”

  谍者落入寺卿之手,朝堂上太子?听政,温崔朱沈四家齐聚一堂,庞珑就怕在他看到不到的地方,有一只通天之手在针对元祐议和的旧案,暗中下一盘大棋,今后怕是再?生变节,他不得不惕防一二?,提早奏请媵王早作筹谋。

  蔺苟领过命后,不知是想?起什么,又躬身道:“太尉,卑职这几?日在查沈生员行踪之时?,无意间打听到了一桩事体,不知是稗官野史,还是空穴来风。”

  庞珑缓缓睁眼:“只消与梁庚尧下落相关,但说无妨。”

  蔺苟道:“据闻文库三楼乃是族学禁地,不论生员学谕,抑是夫子?博士,俱是一概禁止入内,卑职要?去探谒一番,但此地戍守极为森严,甚至连只苍蝇都无法飞入,卑职颇觉此地有些古怪。”

  庞珑眉间掠过一抹兴味,“连你们都闯不进去?”

  三舍苑不就是个寻常的学读之地,还能有什么地方见不得天光不成?居然连他精心栽培过的大内暗探都无法潜入?

  可见确乎有些诡异了。

  离升舍试尚不足两?日,届时?私试乃由大理寺和吏部主考,官兵对三舍苑的戍守肯定会松弛许多?,一念及此,庞珑便对蔺苟道:“两?日之后,趁着升舍试开考,你们便去文库那?处禁地再?探上一探。”

  蔺苟当下领过命来,又听庞珑道:“若是实在探不进去,便有些你们常用的手段,毕竟路都是人辟出来的。”

  蔺苟怔了一下,当下也与众人领命称是。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两?个时?辰后,恰是亥时?正刻,温廷安给?一众寒门外舍生员辅导完了新律的课业,便从学斋里出来,朝着院外走去。

  王冕终于等着了主子?,正欲慰问一二?,却见温廷安连暖手炉都没?气力拿起,依卧在马车上合谋歇憩了。

  辅导课业当真是一桩苦差事,大家的进度其?实都不太一样,温廷安只能逐一去教?,再?统一把新律里较为重要?的敕令摹画出来,给?众人逐一讲解,两?个时?辰后,她讲得可谓是口干舌燥,真真是心力交瘁,但不知为何,心底也是甘之如饴的,想?着能帮衬一些是一些。

  温廷安将毛氅卸下,淡淡嗅着暖炉的薰暖之香,靠在车壁上敛息养神,发觉马车启程后,却在魁院前头停下,只听王冕解释道:“听说大少爷您在学斋里学读,二?少爷亦是去了魁院继续习学了,吩咐是两?个时?辰后前来接他。”

  温廷安抚住了膝头,指腹轻轻在上边叩了叩,一阵若有所?思之色,说曹操曹操便至,须臾,便见温廷舜驮着一身霜雪之气挽帘入内,两?人无言地相视一阵,温廷安有些乏累,懒得同?他虚与委蛇,也便没?去刺探他去了何处,温廷舜本也是寡言少爷的,二?人就这般一路无话,回至崇国公府。

  甫一入府,长贵便是在垂花门处传了话过来,说是温老爷子?要?见他们二?人。

  国公府内的氛围有些凝肃,女眷们俱在各院安分?守己地待着,温廷安与温廷舜一前一后去了崇文院,发觉正厅里除了温青松、二?叔温善豫与三叔温善鲁,温廷凉与温廷猷皆在,长辈们面容上添有一些霾色。

  二?叔浅啜了一口茶,看向姗姗来迟的二?人:“今日怎的这般迟才回府?”

  温廷安行了一礼,温声道:“两?日后是升舍试,课业繁多?,加之今日吕博士带来个消息,说要?额外科考新律,情?势迫在眉睫,晚辈遂是在族学里多?留了一阵子?,寻同?舍生援疑质理。”

  温廷舜说得八-九不离十。

  温廷安心想?,这厢的话一点都不可信,不过,温老太爷寻孙辈们来,应当是为了新增的新律科考一事。

  果不其?然,提及新律,温老太爷拿出了四本书牍,分?发给?四人,语重心长道:“律者,国之大公器也,如今大邺国情?风云突变,官家开始重视律学了,你们虽学得不是同?一学目,但均是要?科考新律策论,近些时?日得多?留心,新律这门学问有些难度。”

  话至此,温老太爷特地看了温廷安一眼,四孙之中,就他的底子?最薄弱,学习进度垫底,也属课业压力最大,虽说吕鼋看好他,但在五日之内通过升舍试,还是太勉强了些。温廷舜天资聪颖,已是上舍生,习学新律自当不在话下,温廷凉与温廷猷均是内舍生,平素苦心孤诣学读,通过升舍试应当是不成太大问题。

  温老太爷比较忧虑温廷安。

  三叔适时?给?了建议:“若是忧虑大郎,不若先摸一摸底子?,您老也好有个数。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三叔说这番话,倒不是真真替温廷安考虑,不过是仗着大哥温善晋不在场,想?看长房的笑话罢了。

  当下,温廷凉没?个忍住,淡淡『噗』地憋笑出声,眸底尽是不怀好意。

  温廷猷看了三哥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隐忧地偏首看了长兄一眼。

  此情?此景,温廷舜亦是留意了一下身侧人。

  温廷安神色如常,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沉定自若,若是搁在往年,倒要?显些惶色出来,毕竟王冕不在场,无人助他造弊了。

  这厢,温青松想?着也行,便吩咐长贵将大邺刑统校注取来。

第32章

  温家, 崇文院,雪鸟叫了二更夜。

  绛青色的穹空处,一轮皓月悬乎其上, 花厅回廊外的拱檐矮庑处, 堆着数抔深深浅浅的细雪, 雪光浮照入户,一缕凛风偏斜漫过,只见墩子挑着长明灯铺路,长贵搦着一卷大邺刑统信步而来?, 将牍册双手供奉给?温青松,花厅内众人阒寂无声,端的是针落可?闻, 豆大灯火忽明忽暗, 将人面上的思绪掩映得影影绰绰。

  温青松畴昔也不是没摸过温廷安的底子,温廷安那时乃是名副其实的混不吝, 擅于造弊,王冕随时恭候左右, 偷偷摸摸拿着抄有经义的纸团给他?。

  温廷安造弊得好,这?底子就摸得好,若造弊得不佳,这?底子自当?就摸得不忍卒睹, 底子好不好, 跟打马聚赌一般,一律听凭天意。

  时而久之,温青松便对这?嫡长孙有?多少真才实学有?了定数, 这?混不吝软硬都不吃,温青松也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然不顾他?了。

  但眼下的情状,与以往都不太一样?,升舍试迫在眉睫,府内学读少爷的一举一动,都被?各房的人暗中盯着,因为课业优劣与其人在国公府内的地?位、资源紧紧牵涉,故此,各房女眷不可?避免互相倾轧与攀比。

  尤其是二房的夫人,性子张扬泼辣,平素便与长房吕氏不大和睦,日常的对话绵里藏针,就连长房内,主母与刘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一直没断过。

  温廷安到底是这?国公府内今后?的顶梁柱,能回族学念书,不失为一桩好事,数日前?,也亲自去崇文院来?至他?近前?,躬自请命,说是给?五日时间,她能通过律学外舍升内舍的升舍试。

  乍听之下,像是温廷安在大放厥词,但其眉眸淡寂谦和,容止毫无一丝惶色,一番审量,倒不像是哗众取宠。

  到底有?无真才实学,今下一摸底子便知。

  在二叔、三叔以及一众孙辈跟前?,谅是王冕敢助他?造弊,温廷安也提不起这?般妄为的胆子,更何况王冕被?命去崇文院外紧紧候着了。

  常规而言,律学的科考内容囊括有?经义与治事两个部分?,经义主要是考察《大邺刑统》《新律》之中的律义、令名以及律策,此番还是摸底,题量是框定好的,律义七条,律令三条,律策一篇,既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再说治事,指的便是谳鞫要案,题量也不会太多,只有?三则。

  温青松对温廷安道:“先考经义,你若识达义理,问无疑滞,为通,你若粗知律例,未究指归者,为否。”

  此话一落,亭内众人容色各异,温廷猷惴惴不安,心?脏快从心?窝子迸溅出嗓子眼儿,不由替温廷安捏了一把汗,按温老太爷的意思,说是要让长兄答对三分?又二的意思了,可?是长兄在过去一载内,落下课业委实太多,只习学了短短三日,温青松勒令他?要答通一定数量的律义律令,律策也要写?得出类拔萃,这?如何可?能?

  温善豫与温善鲁面面相觑,一阵默契的静默,温廷安有?多少斤骨头,几斤几两,他?们大抵是清楚的,七条律义三条律令,若是能答对其中三两条,算是不得错了,怎的温老太爷要求他?达到全通的水准?会不会要求过于严苛了呢?

  温廷凉双手负于后?脊处,不咸不淡地?睇了温廷安一眼,眼神尽是不加掩饰的蔑冷,薄唇抿成一线,笑意深深顶在颧骨处,等着看一出好戏。

  温廷舜左手轻微摩挲着右拇指的关节处,长身隽立于温廷安的近侧,容色上幽隐深寂,并?不显山露水,情绪莫测,仅用一双邃深如潭的眸,眸仁乌沉,藏着雾蓄着云,静然凝视他?,眸光里带着几分?凉薄审视,以及颇具重压的探究。

  长贵吩咐墩子搬了一张长方紫木桌榻,置在了花厅的中央位置,桌榻前?放了一只青碧锦团纹的暖绒蒲团,榻案之上敷设有?湖笔一枝,宣纸三裁,乌石砚一樽,徽墨半碗,亟亟待君一挥而就。

  温廷安并?不慌张,坦荡磊落地?撩袍并?膝而坐,先是搦笔蘸墨,平铺纸面,谛听了一番律义的题面。

  温老太爷出律义的题,主要围绕惩恶门这?一方向,七道题,依序逐次是『淫祀』『诳惑』『贩生?口』『霸渡』『妄诉』『诬赖』,此外有?一道律义,是新律律目之中的『伪诏』篇。

  这?些律义放在前?世?的话,温廷安早已是承学过的了,用今人的眼光去看古代律法,不免有?些简易,但大邺的律法之义,其所对契的推鞫问案之法,又与历史朝代有?些差异,好在这?几日,她温故知新,很快将《大邺刑统》每一页都翻遍了,现在这?些律义,对她而言毫无难度。不过,温廷安仍旧不欲锋芒毕露,要教温老太爷看到自己的长进,但也不能去压过孙辈的风头,免得惹二叔三叔兀自生?疑。三日前?他?还是一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眼下律义答得全然准确,断然教人无法笃信。

  凡事还是要循序渐进些才好。她的真才实学,目前?只有?吕氏与温善晋知晓。

  温廷安浏览了一回律令律义部分?,心?中有?了数,循照原主平素写?题的节奏,将七道律义与三道律令写?完了。

  温廷安写?题时,温廷凉温廷猷一直在偷偷观摩,俄顷,两人脸上皆有?微妙的异色,平素看长兄温和散淡,但他?写?起题时,气质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较其仪姿,比寻常要愈发沉着雅炼,衬托出一种超逸温笃的意蕴,教人为之正襟肃然。

  看到废物长兄真能有?模有?样?地?律义逐一写?完,温廷凉明显变了脸色,心?中吃惊不少,粗略掠去一眼,墨纸之上的字迹,工整清秀,虽说温廷凉不是学律学,但深觉温廷安写?题时,比畴昔的摸底都要胸有?成竹。

  但他?仍不相信温廷安能在短瞬几日里突飞猛进,温老太爷考的律义,指不定都是温廷安会的,所以温廷安才写?得如此顺畅。

  吃惊的不止是温廷凉一人,温廷猷心?中亦是惊恸不已,长兄的字何时写?得这?般好看了,并?且所答的律义,居然是一字不差写?下了,虽不知准确与否,但光是能够做到一空都未落下,已经够让人叹为观止了。看来?,这?几日长兄下得硬功夫不少。

  二人又不约而同去观察长辈们的反应,长辈们的思绪都藏得比较深,不喜形于色,心?中所思何事,并?非他?们能一眼看出来?的。

  温廷安全神贯注地?写?题,心?无旁骛,并?未觉察围观她的人是如何作想,她也不太关注这?些,写?完了七道律义和三道律令,轮至律策部分?。

  温廷安一看墨帖,悉身微微怔住,温老太爷给?她出的律策,已然拟定好题目,命曰《律赏忠厚奸宦之论》,大意是目下党锢之争激烈,让她针对朝中的忠厚之臣、宦竖之相进行陟罚臧否,如何用刑律去扶植一批贤臣班子,打压那些在朝堂上为非作歹祸乱君心?之奸相。

  题眼是这?般写?的:“古者赏不爵禄,律部不以刀锯。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

  温廷安心?下暗暗讶异,这?般论述与遣词酌句,竟与她前?世?学过的一位文学大家的文章出奇相似,此一篇文章是那位文学大家高中状元的文章,冠绝千古,她认真学读过,也能全文背诵,受益匪浅。

  温老太爷考她这?么一篇策论,用意已然昭然若揭,是在丈量她的思想觉悟有?多深。她身为温家的嫡长孙,假令有?朝一日入仕为官,很有?可?能进入大理寺,届时势必向温家聊表忠心?,如此,这?一篇《律赏忠厚奸宦之论》,便是考验她对当?今风云突变的政局的浅见与看法,提出建议倒在其次,破题之法,是将温家的核心?主张与当?今官家的新律结合起来?,统一论述。

  温廷安前?世?在编制里,写?过长达七年的公文材料,关乎策论的结构与套路,委实是深谙于心?,加之她修读过不少与律学休戚相关的课程与史料,写?出一篇有?鼻子有?眼的律策,并?非难事。

  其一,开?篇引经点题,引用官家在某一次早朝上说过的话,抬高官家的治世?地?位,覆上自己针对刑赏的观点,一方面亲贤臣远小人,一方面要贤臣奸相的赏罚,要遵循『赏不可?过乎仁,罚不可?过乎义』之准绳。

  其二,文章的躯干部分?,以温暾含蓄、深切肯綮的笔法,多写?些温家英明神武的功绩,用温家来?烘托奸邪之臣的卑琐,这?一段结合刑赏与三法司、修纂律员一起写?,要有?点出『罪疑惟轻,功疑为重』的刑赏之道,

  其三,最后?一段画龙点睛,再度着重向帝王深表忠心?,并?与开?头的立论相呼应,升华一己之观点:『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温廷安写?这?一篇律策时,比较谨敏慎微,不敢用太宏大与磅礴的笔法,引经据典时,也不敢超脱大邺这?个朝代,原主到底只有?碧玉之年,论见识与阅历,还是比较浅薄,讲不出太高深旷远的话,纵使要故作高深,估计也是会文绉绉地?套用古人之语,达不到阐幽抉微之境界。

  律论写?毕,温廷安伸手捻起宣纸两端,朝未干的墨字之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待墨字干了后?,长贵上前?收走她的律策,移交给?了温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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