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他的生活费远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多,汤乔很少给他现金,宁愿买好吃的用的定时送过来,或许干脆多付给孟姨薪水,让她负责采买。
大多数时候,他很拮据,尽管他有意把钱都存起来,也努力拿奖学金,但经常因为汤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忘了给他生活费而把存下来的钱又花出去。
他走出宠物店,没有再考虑这个事,他一向不会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伤心,所以当时就是普通地走了出去,然后回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瞬间。
但时隔这么久远再回忆起来,桑寻才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他意识到,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很在意景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又感觉到困意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叹了口气,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
而景春的卧室里,富贵儿看景春神识一直外放,发了很久的呆了,想起她临别时候送了一朵花给桑寻,突然福至心灵吼了句:“靠,你不要脸,你偷看人家睡觉。”
神识并不能穿透墙壁看到具体的画面,类似于一种信号监测,穿透的墙壁越多,信号也就越弱。
但景春是春神,只要她神力足够,她可以连通世界上任何一株植物,来做她的眼睛她的耳朵,甚至她的手。
桑寻房间里没有一株绿植,富贵儿以为她送朵花就是小情侣腻歪的小手段罢了,没想到她这么脏。
景春回过神,“啧”一声,“你怎么这么八卦呢!他今晚情绪很不好,我看看他会不会偷偷躲起来哭……而已。”
富贵儿翻了个白眼,“他要是会偷偷躲起来哭,早几万年都咬舌自尽。”
景春:“他咬舌会自尽?”
富贵儿:“……不会,类比你懂吗?”
景春深呼吸,它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这满嘴跑火车的风格,实在是让人恼火。
“我实在很好奇,你活这么久没被人打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富贵儿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
它很得意地朝天花板吐了个火球:“老子超强的。”
它这次吐的真火球,天花板烧出一片黑。
下一刻,满屋子的滕科植物拔地而起,追着富贵儿绞杀,景春把她逼到面前,然后一把把它拽到身边,咬牙切齿:“你真的死了。”
富贵儿被掐得翻白眼,奄奄一息地举起半边翅膀:“我申请将功赎罪,我跟你讲讲扶桑生孩子的事。”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景春更生气,她两只手掐它脖子:“我就知道你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到底瞒了我多少?我没找你算账呢,你还自己主动提。”
富贵儿眼珠子转了转,头一歪装死。
第26章 小姑娘(一更)
话说春神和扶桑的孩子,说是性格随父亲,样貌随母亲,其实并不太对,她其实既不随母亲,也不随父亲。
她既柔和又狠绝,既阴暗又光明。
不是混合态,是叠加态。
她不像父亲,天生就是双灵体,两个灵体之间甚至还会互相挤压和吞噬,引渡掉邪灵一切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她天生就是正邪一体,且不受控制。
算出她是继任天帝的同时,也算出三界晦暗的未来。
于是那三界的凋敝,便和她划了等号。
很多人猜,是因为扶桑身上那邪灵的缘故。
所以孩子才会半神半魔。
春神一直把邪灵封印在体内,相安无事几千载,天帝要求她重新引渡回扶桑身上诛杀,双灵体本为一体,相生相克,只有扶桑自己可以彻底毁了另一个灵体。
但他本身的灵体,大概也会不存在。
且需要他心甘情愿。
几乎算得上,同归于尽。
春神并不愿意,她说,既是自己种下的因,便该由自己来承受这个果。
扶桑是她种下的,他的一切,都该由她来负责。
她站在大殿下,面容平和温柔,态度却坚决。
天帝低头看她:“你不会不知道,执着只会让因果纠缠无休无止,酿成大祸之时,后悔便也晚了。”
春神拱手而拜,未置一词。
诸神之中,她一向是最为温和宽厚慈爱悲悯的。
彼时天帝也未坚持,知她一向有分寸,虽做不出杀戮之事,也不会置三界于不顾。
很快,诛神之战彻底爆发,五方天帝各自派了麾下战将,春神请战,以图将功折罪。
那时候春神在战场上,受过一次重伤,因而邪灵失控过一次,它占据主导的时候,她曾表现出毁天灭地的神力。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
但天帝彻底不相信她可以用自己的神相镇压封印邪灵。
把邪灵引渡回扶桑身上,诛之。
似乎成了唯一的办法。
她有一日站在天河边,望着缥缈银河,万千世界如云烟化散在天河幻镜里
。
渺小、不值一提。
扶桑是先天神树,不死不灭,灵体抹杀,过个千百年,或许会诞生新的灵体。
只是新的灵体,就算是新的生命了。
新的生命,如果诞生新的邪灵呢?
他要死几次,要痛苦几回。
春神拒绝选这条路,她把邪灵炼化,和自己融为一体。
神相上从此缠绕了一圈黑金色的纹路,在一片圣洁的青绿里,黑金色如果杀神的烙印。
作为生命和希望象征的春神,便也染上了晦暗之色。
春天,便也不再只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
天罚随即而至。
却不是惩罚她,三界异动,春日染上肃杀,天雷滚滚,植物在冬天沉眠,却死在春天。
甚至焦土千里,寸草不生。
大地一片荒芜。
春神降世,她化作万千的浮光,游走在每一寸土地上,所过之处,万物复苏。
她就一个世界一个世界走,走到神相稀薄,几乎变成透明色。
天罚终止,她回天界复命的时候,像一团浮动的绿光。
神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先天自然之神更是与天同寿,可也并不是真的不死不灭。
天帝问她:“弃一子即可,为何要如此?”
她说:“可我一个也不想弃。”
弃一人救万人,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选择。
那若是弃万人救万万人呢?
弃万人救万人呢?
天平的砝码增减多少,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无论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对于被选中遗弃的一方,都是灭顶之灾。
对于做选择的人来说,也是抹不去的阴影。
“妄图背负所有的愚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天帝说。
春神点点头:“我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而这时,扶桑诞下了一子。
那孩子生得貌美无双,实在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一出生便引得天降祥瑞异象。
神界诞生的新生命,总是少的,因而刚出生的时候,引得不少人去看。
云崖的花鸟都喜欢她
,整日里围着她转。
她有一件漂亮的云彩织成的霞锦裙子,上面开满了鲜花,风一吹,花朵层层叠叠地开放。
云崖是一片水泽地,扶桑矗立在中央,周围是浅浅的刚没过脚踝的水,春神来的时候,这里会开满鲜花,给她铺出一条路,青龙来的时候,这里就会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泽。
这里是扶桑的领地,他只许春神来,其他的,他都不欢迎。
至于小姑娘,她有着和母亲一般无二的殊荣,就连鸟儿也会为她叼起裙摆。
她安安静静生活在这里,扶桑给她制作了一个树屋,树屋下的枝干还绑了一个秋千,但是扶桑太高了,秋千荡起来,她就能荡到天上去。
她很害羞,常常躲在父亲身后,然后盼着母亲回来。
“母亲会喜欢我吗?”她常常问。
扶桑给她梳辫子,低垂着眉眼,并不太确信地说:“会喜欢的。”
事实上,他都不能确信春神是喜欢他的。
又或者说,是不是他要的喜欢。
他想要炽热的爱意,想要独属于自己的目光,但她似乎,只能给他和别人没有差别的温柔和爱。
她爱所有的生命。
他只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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