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馅饼
顾听澜想也不想地笑着说:“你今天表现的太棒了, 从来没有人敢在苏联人面前让他们把国土让出来一部分。哈哈,就连美帝也不敢这么嚣张。我的小妻子说出来还让对方生不了气, 我都差给你拍手叫好了。”
花芽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我跟他说话还有些小紧张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反正我总觉得他有时候在暗戳戳的挤兑咱们国家。你一个军官说出来的话意义非凡,我想着就我来说几句得了吧。可惜后来他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明明很高兴地邀请我来着。”
叶甫根尼的想法顾听澜能猜到一点。如花芽这般年轻美貌的中国女人, 缺少的就是叶甫根尼这种毫不掩饰的赞美。多少能收获些好感。加上晚餐时间推心置腹的交谈,不懂的政治小女人面对他去往苏联的邀请多少会动心。说不准以后在面对叶甫根尼带有目的性的邀请时,能助他一臂之力。
顾听澜刚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问,此刻走廊上空荡荡的,他问道:“你不是对无人区很动心么?不想去苏联看看?”
花芽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顾听澜觉得好奇,跟花芽强调说:“那边的确面积很大,可以让你撒野玩个几年都会感觉无聊。”
花芽嘟囔着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我不想吃小土豆,天天大列巴小土豆我会疯的。”
顾听澜笑道:“就因为这个?”
花芽反问:“我是中国人有中国胃,这个就是天大的事。”
顾听澜点点头说:“对,咱们都是中国人。不但有中国胃,还有中国心和中国魂儿。”
说到“魂儿”,在医院长长走廊上行走的花芽顿了顿,咽了下口水问顾听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呀?”
顾听澜停下脚步,花芽把小手塞到他的大手里让他握着,美其名曰:“我怕你害怕,你抓好了,千万别撒开。”
顾听澜从善如流的抓着花芽的小手,还感觉到她的小手在大手里拱了拱。顾听澜觉得好笑,把她牵的紧了些。
走到走廊的尽头就是楼梯间,花芽和顾听澜从这里往下走了两层,花芽又问了顾听澜一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回花芽的表情就不那么自然了,有些紧张兮兮。
顾听澜知道花芽耳聪目明的,于是他停下脚步认真的听了一下,当真听到呜咽声。
医院里面传来哭声太正常不过,总会有那么几个得不到治愈的病号。可这是031部队医院,是顾听澜眼皮子下面发生的事,他跟花芽说:“你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花芽看到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抓着顾听澜的衣袖说:“我、我陪你吧,我怕你害怕。”
“那太好了。”顾听澜拉着花芽顺从的小手,轻轻说:“你要是不陪我,我都不敢自己下楼梯呢。”
花芽咽了咽吐沫,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颤颤地说:“是、是吧。我就觉得你能害怕。”
顾听澜想笑,担心花芽同志恼羞成怒,便一路忍着笑往下走。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里面的灯干脆就是不亮的。
顾听澜站在楼梯口说了句:“是谁在哪里?大半夜不在病房出来干什么?”
花芽躲在他身后,又怕后面的楼梯上突然冒出什么东西,眼睛瞪得滴溜圆。
呜咽的声音随着顾听澜的话音落下而消失,接着里面传来让花芽震惊的声音:“我、我是病人家属。”
“王婶子?!”花芽一下就听出是王梨花的声音,她这下也不害怕了,摸黑就要往里面跑。
顾听澜比她谨慎些,拉着她,把兜里手电筒打开,照着走廊往前看。
花芽一眼看到走廊尽头的王梨花,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坐在走廊尽头的地上,
顾听澜皱着眉,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有医生和护士出现。值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是王梨花勉强地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说:“他们都去手术室抢救我家那口子了,他要活不了了!”
花芽扶着王梨花让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说,王梨花哭的天昏地暗,几步路走的摇摇欲坠。花芽细声细气地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别没被敌人打倒,你就先倒下了。想想在里面的前进叔,你倒下他该怎么办!”
王梨花此时还是很激动,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花芽痛哭:“他要活不了了,我的命也要跟他一起走!”
花芽抚着她的背,让她把先冷静下来。
王梨花哭了好久,应该是难得见到有贴心的人来,发泄了一通以后,靠在椅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抽噎着。
“这是病危通知书。”走廊对面跑来一位小护士,她气喘吁吁地说:“王连长继续出血,血库里面的RH血袋告急!萨丁医院不配合我和调血,眼瞅着、眼瞅着封岛,再远的地方的血送不进来啊。”
顾听澜一听火了,他咬着牙说:“萨丁医院不配合,是想对我的战士弃之不顾吗?!”
小护士赶紧说:“最近大桥修好以后,咱们这边跟萨丁的关系紧张。他们说咱们这边明天就要封岛,那从明天开始就不往咱们岛上发船了,没有船就便有血也到不了咱们这里.王连长的身体最多支撑一天,要是一天之内弄不来RH的血袋.”
王梨花应该是早就听到这种话了,她愤怒地说:“我丈夫在萨丁执行任务,为了保护他们受的伤,被送过来进行抢救。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丈夫不会躺在那里。现在就因为咱们岛上的人以后可以从海城通行,不需要再坐他们的船,他们居然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丈夫失血而亡啊!”
“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顾听澜来回走了两遍,让花芽在这里陪王梨花。他去想办法解决。
走之前,他跟王梨花说:“天无绝人之路,都是我手底下的兵,我一定会把他救回来。”
大家都知道顾听澜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这句话说完他就走了,但在处于崩溃之中的王梨花而言这就是定海神针。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翻来覆去的问花芽:“萨丁那边没有船过来,也不许咱们的船过去,怎么才能把血袋送过来,是不是顾团长想要安慰我,特意这么说的?”
“别人会说瞎话,我家八斤绝对不会说瞎话!他说能救就能救!你安心等着!”
花芽气的不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开绿色通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明目张胆的使绊子!多大的仇恨要这样做?这可是军人的性命!
举国上下都在为跨海大桥的落成而骄傲庆祝的时刻,萨丁镇上的领导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说不走船就不走船,不但自己不走还不让部队的船过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了这样的结果,花芽都觉得萨丁的这位领导简直就是个鼠目寸光,没有民族大义的坏家伙!
“除了这个,前进叔还得罪过谁么?”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的,可惜王梨花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浆糊。她就知道她男人在手术室里一直流血,快要不行了。到底为什么发生受伤事件,为什么萨丁镇上的领导冒着得罪部队的风险也要把他往死里逼,王梨花一概不清楚。
她是在家属院被叫过来守着病床,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手术,没想到因为用血告急,接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花芽扶着她坐着,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花芽解开围巾裹在王梨花脖子上,伸手环住她。
“没事我在呢。”花芽在王梨花耳边不停地说:“你别害怕,我陪着你,前进叔一定不会有事。”
第137章
花芽从医院食堂打了饭, 揉揉眼睛,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外面实在太冷了,刚打出来的热乎饭被北风一吹就凉透了。这跟她的心差不多, 哇凉哇凉的。
她缩了缩脖子, 把兜里揣着的包子又往里面戳了戳。冷饭不好吃, 冷包子更不好吃。
花芽整宿守着王梨花,就怕她干什么傻事出来。她从见到花芽就开始哭, 哭到后面连声音都哭不出来。花芽把她半拖半抱弄到病房里休息,即便这样她还是止不住的抽泣。
病危通知书一直往她手上送,一夜之间,原本充满精气神的婶子, 变得苍老许多。她话说出来都显得艰难,嗓子沙哑,嘴唇皱裂出血。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熬的,黑色的鬓角上夹着明显的银丝。脸色憔悴带着菜色。唯一庆幸的是两个孩子都在学习班里没出来,不然这个家得成什么样。
“你先吃两口东西。”花芽把饭盒打开, 顾不上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 先夹了口茄子送到王梨花嘴边说:“张嘴。”
王梨花的神志已经不大清醒, 她麻木地跟随着花芽的动作张开嘴吞咽。突然之间家里的顶梁柱在生死线上徘徊,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把她的血都给他也行啊, 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花芽喂了她几口, 又让她喝了点水。
王梨花喃喃地说:“不管他活不活的成,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说什么傻话, 顾听澜打了一晚上电话联系血袋的事情, 你不相信他我相信他。”花芽把饭盒“啪”地方在病床边的矮柜上, 佯装生气地说:“你赶紧打起精神来,等着前进叔从手术室出来, 你还得照顾他呢!换成别人照顾你能放的下心?”
王梨花有气无力地说:“可是、可是我能照顾的上么,只要他能活的好好的,别说照顾,就是让我伺候他一辈子都行。我这个家,没了他就散了啊!”
试想一下在手术室里躺着的人是顾听澜,花芽觉得自己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她叹口气,拿着搭在床头的毛巾去厕所里洗。边搓边想自己要是遇到王梨花这样的事会怎么做呢?
花芽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气呼呼地说:“一命顶一命,谁不给我家八斤血袋,我就、我就掐死谁!我这条小命也不要了,我就掐死他个大王八!”
花芽成功把自己惹生气,紧紧抿着小嘴从厕所里出来。她见王梨花都哭懵了,把袖子一挽,将热腾腾地毛巾“啪”地盖在王梨花脸上。
王梨花开始没感觉到,后来觉得烫了,挣扎着把毛巾拿下来。
“知道疼就好。”
花芽嘟囔着把毛巾拿在手上,给小孩擦脸似得按着王梨花的天灵盖开始使劲抹。
王梨花没她力气大,挣扎不过就任由她磋磨了。
擦完脸,王梨花脸被她搓的通红。花芽又给她擦了擦手。完事把毛巾重新拧了一遍,搭到床头。
她早上没吃上饭,中午这个样子八成也是吃不了。她就把兜里买的素馅的包子掏出来,扒拉着塑料袋开始啃包子。
包子不怎么热乎了,就跟王梨花的心一样,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点点的凉。
医生说王前进坚持不到一天,凌晨的时候又说王前进失血过多,四个小时之内弄不到血袋人就没救了。
听到这话没半个小时的功夫,王梨花的嘴巴上起了好大一个燎泡。四个小时的时间说起来很快。她看着指针一针一秒的转动,仿佛是看着催命的阎王一步步走近。
王梨花撑着矮柜站起来,她心如火烧根本坐不住。要不是花芽强拉着她在床上躺了片刻,她恐怕又是彻夜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里仿佛被刀划烂了。她艰难地说:“我出去到手术室门口看看。我就看一眼,你先吃。”
“不行,你等我吃完,马上就好。”花芽迅速把包子往嘴巴里面塞,看的王梨花心惊胆战,忙说:“你慢点、你慢点啊!快喝水!”
她可真怕手术室里的还没怎么地,花芽先把自己噎的差不多。
花芽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干了小半壶的温水,用手背抹了把嘴巴说:“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王梨花感动的不行,她紧紧握着花芽的手说不出话。她的家人都不在身边,现在的主心骨就是花芽。昨天晚上要不是花芽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她早就要崩溃了。
“不管能不能救活,我、我都记得你的好。”王梨花无比后悔当日跟花芽单方面闹掰,现在想起来无地自容。可花芽两口子不计前嫌的跑前跑后帮助自己和丈夫,这份恩情她一定会记住的。
“什么‘能不能救活’,一定能救活。前进叔在手术室肯定也在努力,你不能在外面丧气!”花芽搀着王梨花往外走,长长的走廊上依旧只有她俩。
因为小半年封岛的时间,医院里情况不怎么好的病人都会选择到外面的省军区总医院就医,避免出现医疗治疗跟不上的情况。还有些特殊药品,这里没有,都得往总医院去。
人少说话也方便,花芽哄着王梨花说了不少王前进跟她刚认识的事。
花芽这才知道,王梨花够时髦,跟前进叔俩人是破除父母包办婚姻,逃婚私奔出来的。后来王前进跟她两人有了第二个儿子的时候才回老家探亲,那时都快四十的年纪了。娘家人和婆家人见他们过的不错,也就顺水推舟的认了这门亲事。
上次遇到王梨花就是她把老家住了一年的小儿子接了回来。也顺带跟家里说了,她的丈夫如今是位响当当的连长,根本不是挖沙子的工人。
得知这个情况以后,王梨花和王前进的家人更是原谅了他们之前的行为。还说等有时间也想到岛上瞅瞅部队是什么个样子。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往很好的方向发展,偏让这个美好的家庭遭遇如此重创。
手术室在旁边的小楼里,花芽牵着王梨花在雪面上缓缓行走。说完曾经的往事,王梨花又变得沉默不语。
只是她的眼睛不住地往王前进做手术的二楼看去,她就站在楼下,望着那堵白墙,明明两人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能想象的到王前进躺在手术台上该有多痛苦多无助,眼睁睁看着他自己的生命与血液流逝.他能知道她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等着他么。
王梨花没忍住,无声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花芽见状,眼眶也红了。
她陪着王梨花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实在冻的受不了,才把她往手术楼里带。
光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的医生喊道:“这次熬不住了!身体失血超过2000毫升,控制不住了!血袋再不来,病人就要失去生命特征了!”
里面突然冲出一个小护士,她手里捏着王梨花再熟悉不过的病危通知单。她见到王梨花就站在手术室外,年轻的她于心不忍地说:“可能.是最后一道病危通知了。”
血袋没有,船也没有,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梨花接过病危通知单,缓缓团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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