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林舒月本来以为王明政会骂她,不料王明政却给林舒月递来了一沓资料。
“上边给了咱们任务是,说让咱们报纸别老报道一些案子,也给广大读者们讲讲咱们鹏城的真善美。”
“这是咱们鹏城的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的资料,你拿回去多看看他们的事迹,再去原地采访采访,写出一篇有爱的报道出来。”
林舒月接了资料,有些意外地问:“主编你不说我啊?”
王明政头也不抬的处理文件:“说你做什么,咱们报社对记者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实事求是、言论自由。”
“你选择不报道曾国庆辱女案,是你的自由,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尊重你。”
“而且早上我接到了很多同行老板的电话,他们都说谢谢林记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偶尔也吃吃销量爆炸的大餐。还说要请你吃饭。”王明政说到这里,都笑了。
林舒月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笑了。
王明政见到她的笑容,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干活吧,把资料看好,一定要写出一篇有爱心、又积极向上的报道来。”
林舒月听到前半段感觉还好,听到后半段,她想到自从善恶分辨系统觉醒后,自己走哪儿哪儿有事故的事儿,有点拿不准这个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是不是真的有爱心。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主编,要是我去了,发现这个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有爱心呢?”
第133章 (二合一)
林舒月的一句话, 给王明政给整沉默了。这个任务要是给别人,那提交上来的必定会是一份完美的答卷,但对于林舒月来说就不一样了。
这位可是个让她去拍妻子生病, 丈夫倾家荡产也要给治, 结果硬生生的给查出一个重案特案的人。
请假回趟老家, 好嘛, 直接给整了个震惊全国的梨园案出来,旅个游度个假都能碰到世界范围内都骇人听闻的殡仪馆案。
这孤儿院跟敬老院到底有没有爱心,在林舒月问这句话之前, 王明政是敢肯定的,但是在林舒月这句话说完后,王明政的心里也开始突突了。
他看着林舒月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 道:“实事求是。”
短短四个字,让林舒月知道了王明政的态度,林舒月表示她懂了,于是她拿着资料走了出去。
李明芳在工位上无精打采的,李伟生在今天凌晨给她们报了平安。林舒月在来上班的路上给李伟生打了电话, 李伟生的电话是关机的。要是林舒月猜测没有错的话, 现在的李伟生, 应该已经在为了进黑煤窑而努力了。
林舒月坐到了工位上开始看资料。
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都已经成立了二十多年了,鹏城特区建立后没两年,爱心孤儿院就已经存在了, 资助孤儿院办下去的, 是鹏城的老牌企业, 咔咔瓜子有限公司。
这个公司在最开始是卖炒瓜子起的家, 后面研制出来了许多口味,炒货的品种也不限于瓜子了。
只不过后面竞争对手多了, 它们公司在市场上的份额也开始变少了。后来,有记者无意间拍摄到了咔咔瓜子在资助孤儿院跟敬老院一事,咔咔瓜子的营业额开始飙升。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因为同类型的竞品太多,咔咔瓜子的发展不温不火,但他们对孤儿院跟敬老院的资助一年也没有少过。
每年去采访孤儿院跟敬老院的都不少。鹏城都市报之前也去采访过,采访的稿子也在,林舒月看了以后,正好当初采访这个事件的记者回来了。她便走上去聊天。
报道过孤儿院跟敬老院的记者姓王,叫王远明,比较话少的一个人,平时不跑新闻的时候,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泡一杯茶,把当天市面上所有的报道都看一遍,最爱看的是发表在杂志上的武侠小说。
据李明芳说,王远明在兼职写作,虽然没有透露笔名,但从单位经常收到他的出版社的信件来说,他的兼职应该是干得挺不错的。
他采访爱心孤儿院的事情已经是两年前了,但是现在再提起爱心孤儿院,王远明依旧是记忆犹新。
“送到孤儿院里的孩子啊,大多数都是身体上有缺陷的,这些年下来,咔咔瓜子那边给爱心孤儿院的孩子光看病就是好大的一笔财政支出。”
“我上回去采访的时候,有一个叫做星星的小姑娘,是因为长了个兔唇,被父母遗弃的,咔咔瓜子那边再收她入院以后,给她做了手术。我后来被去看过她一次,她的兔唇已经被修复完毕了,根本看不出一点之前的样子。”
王远明没有在报道上写这件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于爱心孤儿院来说,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他的报道上,报道的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开开心心做游戏的、读书看报的样子,他们很多小孩子身上都有残疾,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的灿烂,让人光看,便觉得浑身温暖。
林舒月又问了一些事情,然后问起了敬老院:“王记你对爱心敬老院了解吗?”
提起爱心敬老院,王远明就要叹气了:“这按理来说啊,敬老院是非社会盈利性的组织,是由国家组织,专门收纳五保户、给五保户们养老的地方。”
“但这个爱心敬老院不一样,它完全是民间组织起来、盖起来的。他们接收的,一般都是身上带着残疾,且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他们的生活起居,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咔咔瓜子负责的。”
“这些年来,咔咔瓜子的销售额每况愈下,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招收起了社会上的自费老人。是从前年开始招的,小林你可能不明白,当时这件事情在鹏城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曾经那些提起爱心敬老院满是夸赞的人,再提起爱心敬老院的这项举措,全都是指责。好像爱心敬老院收了自费老人是犯了多大的错一样。”王远明对此嗤之以鼻。
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林舒月正在外地上学,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并不多,但听王远明说的话,她倒是理解。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那么一批人,把别人的好当成是理所当人,应当应分。
王远明跟林舒月说了许多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的事情,即将下班时才意犹未尽的闭嘴。
林舒月可算明白为什么王远明平时看着不声不响,但依然当了几十年的记者了。这话匣子一打开,真是关不住。
中午林舒月干脆在食堂吃,今天的菜系不错,是西南那边的特色,魔芋豆腐炒肉丝。
肉丝是肥瘦相间的,肥肉软软的,并不肥,魔芋豆腐丝里放了姜丝跟蒜苗青椒丝,十分的下饭。
这是林舒月在公司食堂内最喜欢的一道菜了。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对面的西江公寓午休,午休完,李明芳回去上班,林舒月则开着车朝爱心孤儿院跟爱心敬老院去。
这两所爱心机构,就坐落在平湖区,但跟报社还是有点距离,林舒月开车二十多分钟了才到。
这两个爱心机构已经盖了很多年了,白色的墙上的字跟彩绘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掉落,爱心敬老院跟爱心孤儿院比邻而居,敬老院要在更里面一些。
林舒月将车停在孤儿院对面的空地上,抬脚往孤儿院去。
孤儿院的大铁门是锁着的,林舒月摁响了门外的门铃,很快,门上被打开了一个缝,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警惕的问:“请问你是?”
林舒月将自己的记者证递上去:“你好,我是鹏城都市报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
女人拿着林舒月的工作证看了好一会儿,才给林舒月开边上的小门。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林舒月一抬头,便不上学的小朋友们正在院内的操场上玩耍,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师在边上看着。
给林舒月开门的女人这个时候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来:“不好意思啊林记者,最近来院内采访的人比较多,有一些人没有证的。”
自从前年隔壁敬老院开始收自费老人开始,来爱心孤儿院内采访的人就变了,变得龙蛇混杂了。
像是怕林舒月不信,她继续道:“前些天来了一个记者,叫庞辉,是什么鹏城娱乐报的,他来孤儿院,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配合他拍摄,说给我们钱。我们没同意,第二天他就在报纸上面发了抹黑我们的话。”
“我们院长说了,现在除了几个形象正派的报纸外,都不让记者来拍了。”而鹏城都市报,就在院长给的那几个‘白名单’当中。
林舒月听到庞辉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叫庞辉的记者,已经被鹏城娱乐报给开除了。”
给林舒月开门的女人对这个事情并不关心:“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她陪着林舒月转着,同时跟她介绍起了现在的孤儿院的情况。
“现在整个院内,总共有三十五个孩子,其中两个今年就高三,明年九月就高考。有三名是在读初中的,十五个读小学的,五个读幼儿园的,剩下的十个,都是三个月到三岁的孩子。”
她们的步伐停留在了操场,操场的树荫下面铺着凉席,边上开着风扇,十个小朋友在凉席上躺着坐着,大一些的就在凉席周围跑。有一个孩子拉了,边上看着她们的老师便麻利的给收拾。
刚刚隔得远了,林舒月没有看清,现在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些小孩子各个身体都不健康。
“李老师,他们都有残疾吗?”林舒月轻声问。
刚刚女人已经跟林舒月做了自我介绍,她叫李金枝,已经在爱心孤儿院工作了十年了。
李老师点头:“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身体有残疾的孩子,都送到了我们这里来。我们现在每天打开孤儿院的门,都怕门口有一个带着残疾的孩子。”
李老师说起这个,愁眉苦脸:“不是说不愿意接收那些孩子,能救一个孩子,也是我们孤儿院的功德,只是有些孩子,身上的病太重太重了。”
“也许有些话说出来你们都不会相信,死在孤儿院的孩子,比救活的孩子要多得多了。”看着一个一个孩子饱受病痛折磨,最后痛苦离世的感觉李老师她们没年都要体会好几次,她们实在是害怕了。
这个事情,林舒月已经听过王远明说了,她宽慰了李老师几句,李老师已经很能想开了,她说:“我们现在的心理就是很矛盾,我们希望他们来,又不希望他们来。”
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一个孩子生病,便能拖垮一家人。但凡家里有能力的,都不会把孩子送到孤儿院来,能把重病的孩子送过来的都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了。
在家庭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孩子送到她们这里,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不送过来,就只有等死那一条路了。
“我们孤儿院门口经常有很多物资,那些物资有时候都是那些孩子的父母送来的。”
林舒月将这个情况,记在了本子上。
然后她问:“李老师,你为什么选择来爱心孤儿院工作呢”
据林舒月所知,爱心孤儿院没有什么进项,院内这些老师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百五百块,有时候这些钱还不能按时发。
李老师闻言愣了愣,这些年来,来孤儿院这里采访的记者有很多很多,他们往往关注的都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像李老师这样的老师,并没有人去过多的关注他们。
李老师轻声说:“因为我的孩子,就是没有钱治病,被硬生生拖死的。在我的孩子死了以后,我听说了孤儿院的事迹,就来了。不只是我,她们都是的。”
李老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了,现在再提起,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时间能够治愈很多东西,包括丧子之痛。
林舒月没有想到这些老师会有这样的过去,她也愣住了,随即便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
李老师摇摇头:“没什么的。十年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这些年来,我们把所有的爱意都浇筑在了院子里的这些孩子身上,想起我的孩子,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不过你要是早两年来问我,我可能是不会回答你的。”李老师不在继续这这个话题:“我们要准备下午饭了,你要来跟我们一起看看吗?”
来采访孤儿院,看孤儿院的伙食,也是其中之一。林舒月跟着李老师去了。
快到食堂的时候,林舒月才问:“院长没有在吗?”
“我们院里有个小孩子要做手术,院长在医院陪着呢。”李老师说起那个孩子,便笑了:“那孩子的腿上有问题,已经做了好几回手术了,再做这一回,他就能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了。”
李老师也招待了很多记者了,她已经知道记者想要知道什么了,不等林舒月问,她就主动道:“他的手术费大头是咔咔瓜子付的,剩下的是红十字会、少儿基金会跟社会上的爱心人士捐款的。”
说着话就到了食堂。食堂不大,后厨四周都砌了橱柜,贴了淡粉色的瓷砖。水池子的边上是一锅切好了腌制好的鸡胸肉跟土豆,鸡胸肉炖土豆,就是今天晚上孤儿院的孩子们的荤菜了。
素菜是清炒本地的白菜。
两个菜,量很大,确保每一个学生都能吃得饱。
食堂后厨打扫得很干净,并没有别的地方的食堂那种油油腻腻的感觉。也没有什么打饭的窗口,饭菜做好了,直接就从跟外面是饭厅相连的门端进去。
饭厅的正中央也是用砖头砌的桌子,两边是高脚的塑料凳。地上的瓷砖被拖得一尘不染。
李老师带林舒月看完食堂,便带着她去看院内的图画影音室、活动室。
等林舒月拍完照出来,李老师带着她去操场,而自己匆匆忙忙的走了,三点半了,幼儿园要放学了,她要去把幼儿园的孩子接回来了。
林舒月跟抱着一个七个多月大孩子的老师闲聊,她姓孟,今年四十多岁了。当林舒月问起她的过去时,她说得很痛快。
“我的孩子是出车祸没的。那个开车的司机跑了,警察没抓到他,我婆家责怪我没有看好孩子,天天打我,我受不了那个疼,就跑出来了。看到孤儿院后,我就在这里工作了。虽然有时候工资拿不到手,但对于我来说,那些都是次要的。”
“有这些孩子在,我的内心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孟老师的孩子已经八岁了,那天她去地里干活,干到一半,听到同村的人来说孩子没了,她着急忙慌的跑回去,才知道孩子是跑到了大马路上,被车撞没的。
而那天本应该看孩子的她的婆婆,却在跟别人打麻将,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在屋里睡大觉。
明明是他们的错,可到最后,他们却将所有的错都安在她的身上,稍微不如意,便一家子联合在一起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