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他缓缓掏出银票,让掌柜的把杨夫人挑好的簪子包起来。
杨夫人看了一眼,笑着让随从递上银票:“不用了,和我的那份一起结账吧,这钱你就自己收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攒一些老婆本了。”
李正言握着银票顿了顿,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夫人。”
两人一起从商铺出来,接杨夫人的马车从远处过来停在门口,上车前,借着马车遮挡,杨夫人问李正言:“怎么出宫了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师傅一直想找机会见你。这次那边让你办什么事?”
李正言答:“就是买一些吃的玩的,想出宫出不来便折腾些事。”
杨夫人了然,看着马车上的花纹,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冷淡:“和亲前,你想办法让她厌弃,你得留在京城。”
李正言:“是……”
马车渐渐远去,李正言站在原地许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首饰盒,又看了看没了马车影子的街道,转身进了商铺。
容妃生辰那边,一直低气压的后宫终于欢喜热闹起来。
皇后让人在御花园的湖边搭了戏台子,又准备了一场晚宴,将皇子皇女们全都邀请了来。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让萧柳和亲前,“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聚一次。
萧柳不管这些,只认认真真地为容妃庆祝生日,送上了自己准备一个多月的生辰礼。
容妃对周围的热闹冷眼看待,只有看到女儿的礼物时,讥诮的眼中陡然换上了慢慢的欢喜与暖意。
萧柳送的是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香囊里放了她自己调制的香。
容妃自从和亲之事后夜夜失眠,萧柳一边查阅当世的调香书籍,一边结合自己前世知识,调制了这宁气安神的香。
容妃当即挂在了自己身上,抱着女儿一个劲儿说“好孩子”。
送礼仪式结束,容妃懒得陪这些人坐着费神,拉了萧柳说要去“更衣”。
母女两人单独走在御花园,看景看花,默默无言。
萧柳看了看身侧的李正言,突然笑道:“母妃,你还没看过我舞剑吧,我给你展示一下阿正教我的剑法好不好?”
容妃有些低沉的情绪被冲散了,眼睛一亮:“你还学了剑法?莫不是瞎胡闹吧?”
萧柳不依:“母妃,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着扭头看向李正言,“阿正,你的剑给我。”
李正言含笑递上自己的佩剑:“公主小心。”
萧柳接过,一扬下巴,娇俏又骄傲。
李正言和容妃同时露出宠溺之色。
剑出鞘,萧柳身子一转来到不远的柳树下,身姿缥缈地开始舞剑。
李正言是杀手暗卫,学的剑法也缥缈轻盈,但他杀气重,出剑快准狠,看不出这份轻盈,反倒是萧柳学了后,一招一式如春日飞絮,飘飘如仙。
但仙归仙,却不是花架子,剑风所到之处,花草尽折,一片狼藉。
容妃看呆了,当真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学会了一整套剑法。
三人氛围正好,远处有人渐渐走近。
萧柳抬眼一看,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直直飞向来人方向。
“啊――”一阵阵惊呼响起。
容妃是看到了女儿剑脱手惊呼,而那边的来人却是受到了大大的惊吓,吓得定在原地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李正言在剑飞出去的瞬间抬步想去阻挡,下一秒却看到了萧柳嘴角的笑意,顿时收回身子安静站在容妃身后。
那把剑就这么直直飞到了来人身侧,越过她,“叮”的一声,扎进她身后的柳树树干上。
“娘?!”容妃见女儿没事,终于看向来人,一看却惊了。
萧柳面色惊慌地跟着容妃跑上前:“外祖母!你没事吧!啊呀都怪我不好,学艺不精吓到你了!”
袁老夫人面色苍白,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回不过神:“哎呦……吓坏老身了……哎呦……”
容妃连忙上前亲自扶她起身,吩咐回宫。
李正言回到萧柳身后,看了她一眼。
萧柳落后容妃和袁老夫人几步,对着李正言吐了吐舌头。
李正言勾唇,转身去取了扎在树干上的剑,陪着她一起回去。
容妃对娘家冷了心,可看到被吓坏的老母亲到底抛不下这份母女之情,而且,下狠手的都是父兄,袁家的女眷什么都没做,作为被宠到大的女儿,容妃对袁老夫人还是有一份旧情。
萧柳看到容妃软了心肠同意和袁老夫人单独聊一聊时,很是理解。
她阻止不了一个女儿相信母亲,就像容妃相信她这个女儿一样,一味阻止,反而成了施加给容妃的痛苦,仿佛逼着容妃在女儿和母亲之间抉择一般。
哪怕她早已知道,容妃最终还是会受到伤害。
天色渐暗,外面的晚宴即将开始。
袁老夫人被容妃的侍女轰了出来,形容狼狈。
容妃站在屋子中央,面色铁青,破口大骂,神色癫狂:“早就解除了婚约,小五做什么你们谁也管不着!”
“小五就是养男人了又怎么着!我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袁家小子不过一个小小举人,他给我女儿提鞋都不配!”
“你们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惦记着骨肉亲情!自己没脸了就想起我这个女儿了!我没你们这样的爹娘!”
萧柳冲进去抱住她:“母妃!”
容妃一边流泪一边紧紧握住萧柳的手臂,抬手又将紧紧跟随者萧柳的李正言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看向被轰出去的袁老夫人:“他们两情相悦,本宫乐意成全,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宫指手画脚!”说着,看向两人,“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做什么,母妃支持你们。”
袁老夫人几乎站不住身子,“你……”了两下,眼睛一番,当真昏了过去。
可能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过脸面,被刺激得这么严重过。
然而容妃又何尝好过?
袁老夫人一被抬下去,容妃就软了身子,整个人往地上倒。
萧柳和李正言一左一右扶住她,将她扶到了卧榻上。
容妃埋着脸低低地哭,压抑的哀泣声让人闻之落泪。
萧柳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靠在她身上。
皇后派人请容妃入席,李正言出门打发了来人。
这一晚,容妃对娘家人彻彻底底断了牵念,不仅没了那份血脉亲情,还有浓浓的无穷无尽的恨。哭完后,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温婉消失不见,一身冷清堪比李正言,只有看到萧柳时,眼里才会有暖色。
萧柳亲手给她拧巾帕擦脸,又帮她梳头整理仪容,容妃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桌面某一点发呆。
束发时,李正言往萧柳手边递了一根钗子。
萧柳下意识接过,看到是什么后惊讶地停住了动作。
“这是――”
李正言紧紧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容妃,只看着萧柳,低低地说:“娘娘的寿礼……”
萧柳看他求救的眼神,低头一笑。
第141章 桃花约18+19
萧柳将点翠钗递到容妃眼前:“母妃,你瞧,阿正送你的寿礼。”
容妃回神,接过钗子看,眼神闪过惊讶。
萧柳扶着她的肩膀趴在她肩头:“这蝴蝶点翠钗,和您年少时错失的那一支像不像?”
自然是不像的,都过去二十年了,首饰花样不知道翻新了多少次,那时候的造型早就过时了。但是,李正言的心意却能清晰体会到。
容妃摸着钗子上的蝴蝶翅膀,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像……像极了……”
萧柳高兴地接过钗子:“我给您簪上!”
一边簪一边假做抱怨:“阿正还没给我买过礼物呢。”
李正言面色发红,看着她讷讷无言,后知后觉想起来,还真是如此。
容妃从镜子里看到两人神色,心情莫名轻松了一些,说女儿:“你莫要总欺负人。”
萧柳嘟嘴:“明明是事实,怎么成了我欺负人了?”
李正言也忙说:“是我想的不周到。”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木头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黏糊气氛。
原本心如枯槁的容妃硬是被两人逗得脸上多了一丝笑容,然而想到不久以后女儿要面对的命运,所有的笑意便瞬间消散无踪,反而是加倍的痛与恨。
纵然如此,该出席的晚宴还是要出席,母女二人迟到了半程,最终进了宴场。
此时,容妃和娘家人冲突的事情在场人恐怕全都已经知晓,晚宴热闹又冷清,人人笑着,又人人心不在焉。
于繁华之处听悲音。
萧柳看着这一幕,心中突有这样一份感觉。
亲生母亲带给容妃的打击有些过分大了,生辰宴后,容妃越来越冷硬,竟有一份无欲无求的感觉。
萧柳看得胆战心惊。
她想和容妃聊一聊,但容妃每每见到她就有了笑影儿,让她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嗓子里,一时说不出来。
和亲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五,时光一寸寸流淌,萧柳和亲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
九月初九重阳节,皇城里又弥漫着过节的喧嚣,萧柳和往常一样,守着容妃过节。这段时间,萧柳完全接过了容妃这边的事务,慢慢展露出自己的管理能力,让容妃渐渐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成长为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而在外界看来,这对母女依旧凄凄惨惨戚戚,无人关心在意,母女两人也不和任何人来往,似乎都珍惜着最后的日子,守着对方,旁的丝毫不理会。
而今天的内殿,与平时并不相同。
“母妃,那边吃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出去后您不用挂念我,我和阿正会在合适的时候离开和亲队伍回来找您团聚。”
容妃握着女儿的手:“一定要去和亲吗?你跟着母妃一起走吧,什么天下大义,这天下谁又曾对得起我了,为什么要我的女儿为天下牺牲呢?”
她紧紧抓着萧柳的手不愿放开,越临近和亲日越不能平复心中的不甘。
凭什么所有人都趴在她们母女身上吸血吃肉?凭什么让她的女儿去换天下太平?
萧柳抱着她安慰:“母妃你信我,我不会真的去和亲的,大辽软弱,想要跪在地上求一时安稳,我偏要逼他们站起来。现在我走了,他们还能再找一个无辜的女子和亲,二姐姐的悲剧还是会一次次上演,我偏不,我要让这些软弱无能的君臣狠狠栽一个跟头,让他们知道,回家欺负女人,女人也不同意。”
容妃望着女儿,久久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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