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六桥山庄坐落在西湖边,门派内有近百位弟子,庄主陆贤章广结各界好友,江湖侠士、文人墨客都能和他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他经常和朋友们在西湖边赏景论剑,谈古说今,日子好不快活。
如今的江湖大面上是挺平静的,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各自为盟,没有什么一统江湖的武林盟主,反而是地缘相近的势力互相结盟,而几个联盟又视情况各通有无,时而合作时而明里或者暗里冲突打架。
六桥山庄的兴起自陆贤章开始,他早年和山庄一样,寂寂无名,江湖不曾听闻什么有关的传说,二十几岁出门派历练,以一人之力挑了一个水寇窝,名声大振。江湖侠士有了名气自然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切磋比武一探高低,然而陆贤章却是个真厉害的,无论谁来挑战,十之七八都是他赢。于是,六桥山庄陆贤章的名号就闯了出去。
到了陆无衣这一代,江湖无人不知六桥山庄,也对刘桥山庄飘逸灵动、精妙高深的剑法羡慕推崇不已。
陆贤章是个天才,他自创的云松剑法从西湖九里云松中得到灵感,一招出,江湖动,直接扰乱了当年的江湖排名,异军突起,无人可挡。
而如今,他广交天下好友,朝堂庙宇、江湖街坊都有他的至交,江湖上的人遇到了什么事,请别的联盟势力可能被扒掉厚厚一层皮,散尽家财麻烦还不一定得到解决;但只要立场正当,去求六桥山庄,不仅无需过大的代价还能顺利办完事情。
六桥山庄只有姻亲没有联盟,却仿佛脱然在江湖众多联盟之外,成了江湖的一片桃花源。
然而这片安详之下,仿佛传奇一般的陆贤章却对子女教育颇严,他对下一代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六桥山庄有如今的地位全凭他的武功实力,所以作为他的子女和弟子,练功决不能松懈。
也因此,即便是混世魔王的小儿子,一手剑法也远超同龄人。
如此的世外桃源,人人想入门拜师,倒台却在一夕之间。
这片江湖,不仅有各个联盟、山庄、门派,还有一个魔教。
自古以来所有的江湖,总存在这样一个魔教。天地有阴阳,江湖自然也有正邪,既然一方自认为正,另一方便是邪了。
魔教本不叫魔教,而是叫诛魔教,地处四季如春,家家有花的大理,咋一听,以为是第二个六桥山庄。
实际却处处都是幽默讽刺。
诛魔教不诛魔,反而里头都是多年来在江湖兴风作雨的魔头;大理四季如春,却不再家家有花,反而是十室九空,百姓不是逃走了就是落入魔掌死了。
江湖正派与魔教势不两立,互相敌对了至少二十年,然而正派始终难以一统,而魔教虽然死伤不断,却年年有恶人加入。
而这些恶人,几乎都是江湖人杀亲灭门的大仇人。
于是,二十年下来,正邪不两立,两方仇恨到了刻骨溶血的地步,哪怕走在路上有人说一句“魔教”,听到的人都要骂一句“魔教之人不得好死”才算解气。
陆无衣十六岁那年,家中哥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陆承一三年前出门游历,归家后,在长辈的撮合下认识了峨眉派的女弟子顾慧云,两人都使剑,刚认识不久便痴迷于剑法探讨,日日在西湖边互相切磋,切磋来切磋去,切磋出了小儿女感情。
顾慧云性格大气沉稳,本质剔透,很适合山庄长子陆承一,陆贤章夫妻欣然应允这门婚事,并积极为儿子张罗起来。
六桥山庄要和峨眉派联姻的消息也在他们的放任下传遍了江湖。
峨眉派都是女子,鲜少掺和争端,六桥山庄人缘极好,于是消息一出,整个江湖都是有志一同地恭喜祝贺。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大婚前一周,江湖上突然传出陆承一夺人之妻的传闻,传言中,顾慧云的未婚夫有名有姓有来历,言之凿凿,不像作假。
陆贤章连忙派人去调查,又联系了峨眉派询问情况。大婚前三天,各方消息汇集在手中,陆贤章下令婚礼继续。
这场婚礼很盛大,整个江湖有名有姓的都来了,只不过,流言难挡,陆无衣不过走在自家小路上,都听到了江湖人士谈论哥哥嫂子的私事,言论不堪让人气愤。
陆贤章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婚礼第二天请宾客用饭,特地解释了顾慧云所谓“已经定亲”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亲事非要说有呢,的确是有的,只不过这是顾慧云早年在家时两家邻居父母玩笑说定的娃娃亲。后来顾慧云家中出事父母双亡,这邻居也没有出手相助未来的儿媳,而是任由峨眉派接走了孤女,此后十几年不闻不问,还在村里为自己的儿子寻摸亲事,据说在顾慧云来杭州之前,那男方家已经去相看媒人介绍的姑娘了。
两家无媒无聘,没有任何信物,也不知为何,时隔一年多,这人却在顾慧云成婚前跑出来说起早已没了影的定亲。
一番解释,总算平息了纷纷扰扰的流言,陆家的信誉威望在那,信六桥山庄的人更多。
陆贤章安心下来,开始琢磨着把山庄缓缓交给长子,待一切交接完,他便可以不理俗事,专注赏花喝茶,舞剑看景了。除了担负大任的陆承一,其他人都笑哈哈地表示非常期待未来的日子。
一周后,顾慧云传说中的未婚夫暴尸街头,六桥山庄延迟一周才得知消息,早已不可考案发现场到底什么情况,那人又是怎么死的。江湖传言则都说这人死于一剑毙命。
剑,最有名的就是六桥山庄、峨眉派了。
陆贤章心中有些不安稳,立刻约束年幼的陆无衣和幼子这段时间不要出门,自己则派了人想去查一查这个案件。
陆承一大婚在秋天,婚后一月就到了中秋。
中秋前几天,江湖上突然爆出一个消息:有人曾看到陆承一出现在大理。
陆承一曾经游历江湖三年,到处走走看看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什么去大理?那地方是所有江湖正派的禁忌之地。
有支持者觉得口说无凭,这类人占了大多数,很快掩盖了质疑的声音。
中秋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大喜事,五岳盟捉住了追缉五年的采花贼柳无心。
柳无心做的恶事如其名,不仅糟蹋弱女子,糟蹋完后,还会挖她心脏就地烹饪滋补,做的事简直人神共愤,五岳盟有不少低微女弟子遭到他的毒手。
柳无心伏诛,整个江湖都鼓掌叫好,大快人心。当时五岳盟是在闹市下套捉的人,人死后,惯例搜索柳无心身上的东西,结果搜出了一封信,血迹斑驳的信件,依旧可见落款是陆承一,名字边上还有一枚被血染了半边的私印。
在场众人哗然。
中秋节,五岳盟带领众江湖人士逼上六桥山庄,一路而来,聚拢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到了六桥山庄时,群情激奋的江湖人几乎把整个山庄都包围了。
而这一天的行路,越来越壮大的队伍里,风向一天几变,到了山庄门口时,一切已定案。
“我女儿被柳无心这个畜生奸淫挖心,陆承一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和他称兄道弟!”
“我亲眼看见过受害女侠的惨状,陆狗贼竟然自甘堕落和魔教为伍!不寒而栗啊!”
“他和柳无心一口一个兄弟,谁知道他有没有干过一样的事情!”
“魔教最为排外,他要是没做过,怎么会进了大理?”
“六桥山庄养出这么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早就说这地方藏污纳垢,以前毫无名气,陆贤章突然名声大噪,谁知道他是修炼了什么魔功?”
“三娘子当年也没那么正义,我师叔当初就死在她的手下,我小时候跟着师叔长大,他性格最敦厚老实,结果因为三娘子误杀,死后还背了骂名!”
“这种魔头夫妻,能教出什么好东西!他们那女儿上街无故伤了我侄子,那个幼子更是横行无忌无人敢惹,杭州的百姓受陆家之苦久矣!”
“这些年多少人敢怒不敢言,陆贤章到处收买人心,有谁反对就被打成心思狭隘的恶人,我真是受够了!”
“我早就想说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士,只有他天天和一帮狗官喝酒喝茶,之前那么多兄弟被朝廷捉拿,焉知不是他告的密!”
“前有未婚夫一剑毙命,后有这勾结魔教种种事迹,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这陆家就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陆家果真是全家狗贼,还等什么,直接冲进去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冤魂报仇!”
“这山庄的人没一个无辜的!山庄弟子眼高于顶,实际上不知道沾了我们多少亲人鲜血,我一想到曾经对他们笑脸相迎,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去给我爹娘赎罪!”
“错的不是我们,是陆家!若是不灭叛徒陆家,谈何灭魔教!”
“这些年看着我们把这衣冠禽兽供为上宾,不知道魔教怎么嘲笑我们江湖正道!”
“何必废话,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
“杀――
第229章 正邪不两立2
在剿灭六桥山庄前,江湖人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们这群人可以集结得这么快,力量可以这么大。而所谓的名门正派,江湖第一剑,到了他们面前,也不过如此。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人士说起陆贤章,说起云松剑法,都要说一句:浪得虚名。
那天是中秋,陆家全家其乐融融地赏月吃月饼,山庄里的弟子们也聚在一起喝酒吃宴,一直闹到大半夜。
夜深了,闹完的众人皆沉沉陷入了梦乡。
变故便发生在万籁俱寂的后半夜。
原本想等到白天再上门讨说法的江湖人,在不断升级的揣测中,对六桥山庄的憎恨一夜之间到达了顶峰,仿佛这个山庄里的人个个都青面獠牙,邪恶非常。
群情激奋之下,有人率先冲向了山庄,原本带队的五岳盟都控制不住局面,不得不跟着冲了进去,遵从集体行动。
这是一场惨烈的屠杀,毫无准备的六桥山庄几乎是徒手遇到了手持武器的江湖众人,警觉惊醒的陆贤章握剑出来想稳定局面,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一知半解,面对成百上千人早已定下的罪名,他说什么都成了狡辩推脱,竟是百口莫辩。
昔日的青衣白玉剑,在这个满月之夜染满鲜血,剑客清朗之风消失不见,只剩下亲眼看着妻儿被残忍杀害的疯狂与愤怒。
悲愤的陆贤章拼尽了一身功力,狂杀数十人后,被乱刀砍死,死无全尸。
山庄的血顺着庄子里的溪流往外淌,晨起浣纱的附近百姓看到鲜红的溪水吓得尖叫,惊醒了整片西湖。
颜华有意识的时候,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只是轻轻呼吸一下,都觉得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牵扯出胸口密密麻麻的痛。
清晨的阳光缓缓撒在她的脸上,她四肢发冷近乎一具尸体,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泡在血水里的指尖动了动,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陆无衣了,没有进入她任何一个人生片段,直接来到了她人生的终点。
日光越来越强烈,若是从前,山庄将在这个秋阳中渐渐醒来,然而今天,这里依旧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一座巨大的墓。
“这就是江湖正道啊。”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声感叹,满是怜悯。
又过了一会儿,山庄里缓缓漾开箫声,是一首安魂曲。
陆无衣咬牙,拼尽全部力气抬起手指,一根、两根――半个手掌未曾抬起,最终无力落下。
她沉重地喘息,胸口仿佛一个破洞在呼呼地灌风,撕拉着伤口,痛得人眼前发黑,几乎要彻底死过去。
避开鲜血小心踩在一块地砖上的男人敏锐地发现了异动,迅速凝目看去,箫声陡停。
“咦?”
皂色靴子踏上血水走到了陆无衣面前,发出一声惊叹:“竟还活着?”
陆无衣费力地想抬头去看他,只看到皂靴之上是月白的长袍下摆,她视线模糊,只看得清颜色,看不清花纹布料,她想说话,嘴未张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月白长袍在她身边站了许久,微弯腰,将人翻了个身,欲伸手,又缩回,脱下长袍将人完全裹住,轻轻松松抱起她,朝着庄外走去。
他们离开不久,发现异样的附近村民结伴跑上了山,看到山庄尸横遍野,惊骇莫名。
是夜,未来得及收尸的六桥山庄突然大火,将里头的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
六桥山庄一夜被灭传遍江湖,不等人们诧异莫名,那参与的侠士们便率先解释了来龙去脉,将陆家勾结魔教的证据分析得头头是道,高喊着正邪不两立。原本与陆贤章交好的朋友,群情激奋之下都默默闭上了嘴,不敢多言怕引火烧身。
有那当机立断的,当即声明与六桥山庄断绝关系,甚至反水说起和陆贤章相交种种,提供六桥山庄任何可能通魔教的证据线索。
整整好几个月,六桥山庄都是江湖内外的高热话题,陆家上上下下做过的恶竟是越数越多,比魔教都不遑多让。
昔日陆大侠,如今人称陆魔头。
虽然已经亡故,却比魔教教主还让江湖正道唾弃厌恶。
江南的街市,最是繁华,人来人往,吴侬软语,充满了南方特有的精致纤柔。
客栈的小二端着药汤小心又快速地跑上楼,敲了敲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房门:“客官,您的药汤煎好了!”
门内没有什么声音,但没一会儿,房门就在小二的预期中打开了,一个银白色锦缎长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伸手接过托盘,笑着道谢:“多谢。”同时将打赏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二喜滋滋地收下道谢,脚步轻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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