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说得好听,伺候两个主子,实际不就是伺候男人嘛。”
杨玉姗盯了对方一眼:“琅儿。”
那位口出直言的琅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阿蛮看明白了,这两边就仿佛这古代的女子一观。面上众女子都像对面一样贤惠大方,也的确有人是这样。但人性本为己,情爱更是自私的,普世观念下,依旧会有不满压迫的女子心中不认可,甚至跳出来反对,就如这边忍不住低声讥讽的琅儿等人。
但即便是这边的人,阿蛮往周围人脸上看了一圈――也不是个个都将不满写在脸上。
正想着,许是那边见大郡主久久不来?有人起身朝着临水亭子走来。
三三俩俩的,于是岸上的人都来了这边赏荷。
两处人汇合成一处。
人太多,亭子里就有些挤挤挨挨,阿蛮太懂一群女人凑在一起会是多大的是非,就如以前在镇上,几个姑婆凑在一起,能从长街东家说到长街西家,把所有是非八卦都唠一遍,唠着唠着,一言不合就开始争执,再闹得大些,就掐着腰开始骂街……
小镇上如此,这贵妇们刚才那阴阳怪气样,指不定一样如此,她还是躲开一些才好。
阿蛮起身,杨玉姗跟着起身,和杨玉姗交好的那个琅儿见状,赶紧起来。
三人这么一动,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过来了。
许多人对着阿蛮好奇打量,其中一位被好几人围着的,年纪大概三十左右,在这年代,算是年纪较长的了,阿蛮等人若还能和小姑娘们凑一块说笑,这位却是快要做婆婆了,和她们不再是一班人。
此时,只见她端庄站在亭子边,笑吟吟望过来:“这位便是皇长孙妃吗?”
阿蛮停下脚步,直直站在那,同样好奇地望过去。
望了一眼,似乎是不认识,扭头去看身边的杨玉姗:“玉姗姐,这位夫人是谁?”声音不高不低,没任何遮掩。
杨玉姗给她介绍:“这位是李国公夫人,娘家姓吴,乃礼部尚书吴大人胞妹。”
阿蛮微微意外,国公夫人居然如此年轻?想起十一的公爹就是不降级袭爵,她低声问:“是新一任的李国公吗?”
杨玉姗点头:“当今圣上厚待开国功臣,承诺公侯之家,三代世袭爵位不降等。”
阿蛮“哦”了一声,脑子里却开始想起这人娘家是礼部尚书。
听到尚书这两个字,她这可就敏感起来了。
当初打算赐婚给蒋彦,顶替她这个正妻位置的,是哪位尚书嫡女?
想归想,阿蛮也没忘了打招呼,来之前她熟背了夫人们的诰命品级,尤其熟背了哪些人品级比她高,需要她礼貌说话甚至问好的。
这里头并没有包括国公夫人。
所以此时,阿蛮依旧站得直直的,望着对面的人,笑语:“原来是李国公夫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国公夫人笑笑:“我等第一次见到皇长孙妃,久闻不如见面,倒没有什么大事。”
阿蛮不理会这些弯弯绕绕分不清情绪的话,一力降十会:“没什么事那我走啦,我们去塘边走走。”
李国公夫人脸上一闪而过错愕。
大概,她们的圈子里说话不像阿蛮这样直来直去,根本不在乎潜台词吧?
一句久闻不如见面,周围人不知品出多少意思,只有阿蛮仿佛根本没听到。
阿蛮转身要走,脚步还没跨出去,又有人叫住了她。
这回是个年轻夫人了,和阿蛮差不多年纪。
“听说皇长孙妃因为庆远侯世子纳妾之事,上个月在街头抽打他为柔秀县主出气?这是真的吗?”
这位夫人娃娃脸,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着,看上去只是单纯好奇。
阿蛮看了看她身体站位倾向李国公夫人那边,心中就有防备了,脸上则继续若无其事:“我是打他了,但原因可不是这个,当时所有食客都在场,怎么还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那位夫人眨眨眼:“那是什么原因呀?听说县主要和世子和离,大家都说是皇长孙妃为县主出头撑腰,助她离开庆远侯府呢。”
阿蛮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人家夫妻的事情,我去插什么手?”
李国公夫人笑着调动气氛:“皇长孙妃说得对,咱们也别讨论旁人家事了,刚才一来我就向王妃讨了点新茶,我们一起尝尝这茶如何。”
“清涟园制的茶,莲香清雅,必然是极好的。”有人附和称赞。
李国公夫人友善地笑着邀请阿蛮一起品茶,其他人跟着附和拉她们坐下。
阿蛮不好走开,只好和杨玉姗等人再次坐了回去。
李国公夫人身边的侍女是个精通茶艺的,在众位夫人的目光注视下,手平稳,动作流畅,一举一动皆为优美,即便如阿蛮这样不懂茶艺的,都看得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那侍女递了第一杯茶过来,先给的阿蛮。
阿蛮低头看看,又看向其他人。每人一杯茶,但没人有动作,而是看着阿蛮。
阿蛮大概知道这杯茶必然不是喝的,如从前某世,茶道中有个流程便是,第一杯茶乃清洗杯盏,第二道茶才开始品。
就是不知,这个世界,茶道又有什么讲究。
杨玉姗怕她不懂这些出丑,顾不得尊卑礼仪,抬手端起了茶杯。
李国公夫人看过来,轻声提醒她不要逾矩:“杨夫人……”
杨玉姗手一顿,维持着握住茶杯的动作僵住,心中大急,后悔自己动作不够快,恐怕给了阿蛮误导。
阿蛮莫名地看了她们一圈:“我不懂你们喝茶的流程,怎么不继续了,等我吗?”
有人掩唇轻笑,有人微微诧异。
杨玉姗松了一口气,轻声说:“按规矩,应该从席上尊者开始洗茶,您不动,我们不好动。”
阿蛮恍然,端起茶杯看向杨玉姗:“你是师傅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的师姐,咱们就不用论尊卑啦,我们一起啊,正好教教我。”
杨玉姗心头一松,突然理解了姑母为何喜欢这位长孙妃,坦荡荡,气正浩,纵然出身低了些,却也压得在场众人蝇营狗苟上不得台面。
“好。”
自己瞧不起自己,才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瞧不起;自己自信坦荡,他人偏见眼光伤不了她分毫。
阿蛮和杨玉姗动了,其他人跟着动起来。
接下来的流程便顺利进行下去了。
终于拿到真正可以喝的茶,阿蛮刚喝了一口,就又有人开口说话了。
“长孙妃不考虑家中再添一二人吗?”
阿蛮没听懂:“我家里人很多了啊,我和阿彦两个人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那人神色微妙了一下,说:“不是普通侍女,是能陪着您出门交际的侧妃。杨夫人总不好次次陪在您身边。”
阿蛮恍然大悟,哦,说的是侧妃啊,这喝茶的目的大概也是这了?
刚才那位娃娃脸夫人说:“长孙妃应该不喜欢侧妃吧,□□一二个侍女倒也是可以的。”
另一人反驳:“侍女到底上不得台面,公爵之家尚寻良家,何况皇长孙。”
李国公夫人说:“你们这些人,知道的晓得你们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故意埋汰人。长孙妃刚来京城不久,不知咱们这些事情,少说几句吧。”
一个长脸的坐在李国公夫人身边,似乎关系很亲近的夫人立刻反驳:“姐姐这话说岔了,正是不知,我们姐妹才好心提醒。这大户人家,男子哪能如贫民一般但凡能娶媳妇就心满意足了?说出去人人笑话。京城闺秀从小受闺训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柔顺懂礼,长孙妃身边但凡有一二这样的人,掌家理事出外交际都不会有问题。”
琅儿听得脸色渐渐古怪,几次欲言又止。然而她在这里年纪小,身份低,不敢轻易开口。
阿蛮听着这一个二个为她“真心考虑”的话,已经彻底明白这是给自己设的鸿门宴了。
“要我说,”这大戏里,又来了一位配角发言,“数量不在多,还是要挑人。要找就找容貌才情品性最佳的,如此面上才有光彩。普通的人数再多,又有何用?”
其他人纷纷笑她:“知道你心气高,你这要求也太高了,这般挑拣,你再找三年也找不到合适的。”
那位就笑:“我不急,慢慢寻着,反正不能要普通人,等到找着了合适的,我亲自上门去提亲,求也要为我家求来。要我说,咱们是家底一般,这才困难一些,长孙妃却不是啊,这天下多少好女儿,可不尽您挑?”
阿蛮扯着帕子,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你们这说的,给相公找小妾怎么跟挑猪仔似的,好像这满天下姑娘都是地主家猪圈的猪仔,我挑个最好的,就能带回家养肥宰了吃。哦不对,猪仔带不出去,倒更像看家狗,一窝小狗挑个最机灵的,以后天天给我看家摇尾巴。”
众人脸色一僵。
琅儿噗嗤笑出声。
李国公夫人整张脸都黑了。金尊玉贵养大的侄女,被当着所有夫人的面形容成摇尾巴的看家狗……
奇耻大辱。
阿蛮不明所以地瞟了一眼她的脸色,仿佛在说:我说小妾,你怎么这幅表情。
知情的其他人,跟着纷纷变色面露不悦。
娃娃脸可能是个耿直人设,众人气氛僵硬时,她大大咧咧地说:“您是不是不喜欢妾室?听说外头的平头百姓家中穷困,能娶妻就很不错了,很少纳妾?所以女子也没学过闺训。我就说,上次庆远侯被打,您一定也是因为听了县主诉苦,觉得他妾室太多了?”
阿蛮可不惯着这位“直爽女”了,拉下脸冷笑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笑,都和你说了我打他另有原因,你偏要自以为是觉得是我容不下他的妾室。我只当村头长舌妇爱造谣犯口业,想不到这富贵地方也有。”
第408章 娘子的杀猪刀30
娃娃脸整张脸僵住,铁青铁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刷地通红。
阿蛮先声夺人:“你也不用哭,我几次三番被你冤枉都没哭呢,你一哭,我这个被冤枉的反而像欺负人似的。”
她放下茶杯:“你这么想知道,我直接说吧,我打他,那是因为他和朋友嘲笑阿彦娶我是贪图钱财,如今阿彦对我始终如一,他又笑我配不上阿彦,笑我是悍妇又笑十一柔顺。我是不知道,同样一件事,原来还能顺着笑一波,倒着再笑一波;女人,爽利的要被笑,柔顺的也要被笑,横竖就是想笑话我们皇家呗,我们这些皇子皇孙做什么都是错,就这位世子天下第一。”
这话一出,娃娃脸夫人脸瞬间白了,想哭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阿蛮猜测,这位恐怕和那个世子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李国公夫人“噔”地放下茶杯,笑模样不见了:“您说话何必如此狠绝,今日做事不给人留半点余地,他日许将自己逼入绝境。女子善妒乃德性有瑕,如今皇恩浩荡更该感恩在心,为人妇、为人媳当时刻谨记在外行动莫给皇家、夫君丢失颜面。夫人莫怪我说话直接,忠言逆耳,如果我现在不说,他日你得罪了人,给皇长孙带去了麻烦,恐怕后悔也来不及。”
在座之中,她的年纪最大,似乎地位威信人缘都不错,此时板下脸教训阿蛮,很是有长者的风范,顿时人人收声静默,只看着她们两人。
阿蛮若是个普通的平民姑娘,面对一群精致高贵的小姐夫人,先被一套繁复的茶艺震慑,又被几人连说带劝引导,再如今听到这语气严厉又句句为你好的话,可能真的会被打蒙,心生自卑,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忍下这些不明不白的委屈。
但如今的阿蛮可不是。
李国公夫人神色严厉,她也同样拉下脸,冷下态度:“你年纪比我大,京城待得久,所以你一副大姐模样在这里唠唠叨叨我都没管你,但要说教训人,你不过是个国公夫人,我位比郡王妃,我比你品级高吧?我再不懂事,也有我师傅、有太子妃阿娘、有皇祖母教我,你算什么,也来教我做事?”
李国公夫人一惊,没想到阿蛮一个村姑竟然会如此犀利回怼,但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决不能忍下这个名头。
只见她刷地站起身:“您是皇长孙妃不错,我们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过姐妹之间坐在一起说说话,您要是非得这样给我们扣帽子,我们拼着名声不要也要找娘娘说一说,刚才席上,我们哪句话说得不对,哪句话不得体?小袁被你说得如此难堪,我劝说一句倒成了恶人,罢了,到底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强留真真没什么意思,是我误了。”
她起身,在座三分之二的人跟着站了起来,打算跟她一块走。
李国公夫人是个厉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远超过那个娃娃脸小袁。
阿蛮没她那么会说话,这些弯弯绕绕她很难懂,懂不了就难以准确抓住要点去反驳,就如村妇到了公堂上,被恶人巧舌如簧栽赃之后,笨嘴拙舌难以自辩,只能苦苦喊冤。
但阿蛮不会哭着喊冤,她也不是个受委屈好欺负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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