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寄娘皱眉:“这冰层很厚,下人敲打了很久都裂不开,假山上掉下去,这么容易就砸碎冰面掉进水里吗?”
晔王:“你怎么知道他假山上掉下去的?”
寄娘无视他再次审视的目光,直说:“我到现场时就看到亭子里有茶水点心,猜到二公子刚才大概在亭子里赏雪,而那个冰窟窿就在假山下,符合掉下去的位置。”
“那也有可能是老二贪玩,在池塘中心滑冰。”
寄娘扯扯嘴角:“但是我后来上去了,假山上都是积雪,只有一处被大面积蹭掉,边沿石缝里还有一片碎布料,应该是人摔落时衣服刮在了裸露石头的棱角上,撕裂后留下的。”
晔王:“你当时就看到了?”
寄娘:“看到了,但没有动那一片,我只是上去指挥救人,现场留给查案的人自去查。”
晔王点头,他们事后上去检查,雪上足迹的确如寄娘所说,她的足迹停在现场半步远就不动了,他们原本以为寄娘怕高没往前走,现在看来,她是有意不破坏现场。
第549章 锦绣堆9
“你说的都有理,只是这府中,谁会对老一如此怨恨?若要下手,他在内院长大,一直无人针对,怎么偏偏我刚把他挪出去……”
寄娘毫不给面子地嗤了一声:“王爷觉得是我,因为我怨恨尹次妃害了我的孩儿。”
晔王盯着她,没说话。
寄娘看一眼绿玉温着的茶壶:“说了这许久,累了,劳烦王爷倒杯水。”
晔王瞪着眼睛看着她,如此理直气壮地让他倒水?现在是他在审问她!
寄娘闭上眼咳嗽。
晔王见状,忍了忍,起身倒了一杯水快步回来,他受不了这个不停咳嗽的声音,也急切想要知道寄娘的回答。
寄娘接过水杯,慢慢喝着,喝得晔王耐心没了,这才把茶杯递过去,似笑非笑:“我救司徒培是看在王爷面上,为此这破命又丢了一小半,如今王爷却在这怀疑是我害他,让王爷给我端茶倒水一回,王爷还觉得委屈不成?”
晔王原本还在自我安慰她是病人,听到这话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偏偏被她一顿说,竟然莫名觉得自己气短,只能没好气地说:“那你说,还有谁这么恨老一和尹氏?”
寄娘重新躺下:“王妃。”
“王妃?”
晔王诧异地瞪眼。
寄娘:“王妃被她害得没了嫡子,不该恨吗?”
“她不知道。”晔王斩钉截铁说。
寄娘又一声嗤笑:“她不知道,那为何这些日子处处为难尹次妃?仅仅因为尹次妃揭穿了冬衣的问题?”
晔王:“不然呢?那个采买是王妃陪嫁,尹次妃如此下王妃的脸面――”
寄娘打断他:“尹次妃下王妃脸面的时候不少,当初一公子出生不久,尹次妃在中秋夜将王爷从正院叫走,王妃的脸面不够被踩得彻底?再当初,尹次妃为了宫里的赏赐闹得王爷亲自分几匹贡缎,王妃的脸面还有留存?”
“王妃有哪一次,像最近这样,毫无遮掩顾忌地、仿佛笃定王爷不会为尹次妃出头般,折腾尹次妃?”
晔王张张嘴,又慢慢闭上,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王妃最近的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她依仗什么呢?
寄娘:“尹次妃是失宠了,但是她有儿子,王妃怎么就确定,王爷是真的厌弃这个次子生母呢?”
晔王喃喃:“除非她知道了那些事情,笃定我不会阻拦。”
寄娘拉上被子合眼:“王爷想要大被一盖,平安无事,但当娘的人,孩子从自己身上流走的感觉,做梦都记得,一辈子忘不掉。王爷欺负我是软和人,查到了真相就避而不见,半丝音信不给,但这后院被害的不是我一个,王爷不知道瞒住了几个?”
说着,侧身朝着床里,不再搭理他。
晔王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本王……本王早就想好了对她的处罚……”
寄娘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动静。
晔王受不得自己被这样冷待,伸手去拉她,指尖碰到她的面颊,却发觉温度烫手得很:“寄娘?”
他一惊,才发觉她竟然如此高烧:“贾林!快去叫孙大夫!不,叫太医!”
绿玉闻声跑进来:“主子……”
晔王让开位置让她照顾寄娘。
“呀……”绿玉摸了摸寄娘的额头,“怎么又烧起来了?”说着赶紧跑出去拧湿帕子,“暖玉、夏玉,快打盆温水来……”
一边指挥两个丫头一边过来给寄娘降温。
寄娘闭着眼睛由着她给自己敷额头,轻声说:“没事,夜间反复而已,死不了。”
绿玉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您可别再胡说了,昨夜还没这么热呢。”
寄娘闭着眼不说话了。
晔王从床边一路被几个丫头“排挤”到角落,突然有种自己是罪魁祸首的感觉。
王爷亲自指派,太医第一次来得那么快,搭脉看诊后,说是风寒加上心思郁结,郁气寒气凝在五脏六腑挥散不出去,所以病情只坏不好。
晔王摸了摸鼻尖,心底生出几分愧疚。
晔王怀揣审视猜忌而来,带着愧疚怜惜而去。
这一夜后,再没人包括他自己,来询问寄娘关于落水事件的任何事情。
绿玉被叫过去问了几次,偷偷背着她喊人过去的,还叮嘱绿玉不要告诉寄娘,但绿玉从不隐瞒寄娘任何事,回来就说了。
寄娘笑笑,让她如实说如实做就行,权当她不知道这事。
晔王回去后,仔细想着寄娘说的话,想到她说她当场就去了假山,并且保护现场不被破坏,而她站在那一直到老一被救上来,一切结束……
也就是说,假山上若是有证据,元凶根本没机会去收拾!
晔王立刻派人再次上山检查。
这一查,果然又发现了线索。
一公子脚滑的位置,清理掉所有积雪后,边沿石块有被撬动的痕迹。
积雪盖着石块,老一没发现问题,像以往一样站上去时,脚下一松,身子不稳就掉下假山了,而湖面的冰块,那个位置大概早已被人动了手脚,人一砸,冰面轻易便碎。
同时,细致清除那一块积雪时,还发现了埋在雪中的一粒珠子,檀木的,质地很普通,应该是一串珠串里散落的其中一颗。
晔王看着贾林查出来的结果,几次不想往下看,又不得不继续,直到看完所有,紧紧闭上眼,怒火高炽。
“毒妇!”
尹次妃毒,王妃不遑多让!
他卷起这些供词大步往正院而去,进门直接将纸张砸在王妃脸上:“那是本王的儿子!也叫你一声母亲!”
王妃缓缓睁眼,看着散落的纸张,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后,瞳孔微缩,但也并不太意外,她的人莫名被贾林带走时,她就知道事情大概不太好了。
“那我们的儿子呢?他连睁眼看看爹娘都还不能!那也是王爷的儿子!是我的儿子!他怎么没的,我不该知道吗?”王妃嘶吼。
晔王:“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王妃:“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怎么知道的?”
王妃嗤笑:“王爷觉得自己瞒得很好?你就这么放不下尹氏那个贱人?当初你强纳寄娘一个居士时,那么心心念念,我以为你最上心的是她,没想到尹氏才是,为了尹氏,寄夫人都不算什么。”
“你扯她干什么?”
“当然是她告诉我的,她的孩子怎么没的?你不处置尹氏,她当然要借刀杀人,我知道她想法,但我愿意当这把刀!”
晔王下意识说:“不可能。”
王妃没想到他居然这个反应,诧异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不可能?在你眼里,你那些好姬妾都是什么圣洁无暇的仙子,就我是恶毒妇人是不是?”
晔王想辩解,又找不出话,他脑子里有点乱,寄娘告诉王妃的?但是那天晚上她分析王妃知情的样子不像啊,她都敢直接摆脸色,直接说出怨恨他的话,还差这一点?
但一想到若是寄娘真的给王妃通风报信……晔王的脸色阴沉下来,那这一切岂不是都是寄娘的步步算计?
他已经觉得尹氏和王妃这一出出都万分恶毒,但如果一切都是寄娘布局,那么寄娘更加让人脊背发凉,她连他这个王爷也算了进去!
王妃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她是恶毒害死了他的儿子,但是她亲子没了,她是被寄娘当刀使的,这后院阴谋诡计那么多,她堂堂王妃使这些手段也不过是被人逼迫以及合理反击而已。
比我狠毒的人多得是!
――这一手,也叫做转移矛盾。王妃将自己和晔王的矛盾转为晔王和寄娘的矛盾,等到寄娘那边掰扯完,晔王再转向她这里时,怒火剩不下多少,而她是王妃,晔王还想要嫡子,他还能怎么样?
寄娘又迎来了怒气冲冲的晔王。
“你好手段,告诉王妃保胎药的事,让王妃替你报复尹氏,好一手借刀杀人!”
寄娘这几天吃了太医的风寒药,退烧了,风寒也好了大半,此时有力气靠在榻上和小丫头们闲聊,看到他满身寒气面色阴沉地进来,就知道王妃说了些什么。
她挥手让目露担忧的丫头们下去,神色不慌不忙:“王爷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晔王气极反笑,“尹氏下药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王妃的?”
寄娘了然:“王妃这么和你说的?”
晔王盯着她:“怎么?你有什么辩解的?”
寄娘笑,笑着摇头:“王爷,你不累吗?想必半个时辰前,你也是这样气冲冲地跑到正院去吧?等我说完,你又要气冲冲冲进哪个院子呢?”
晔王走过来用力一拍桌面:“曹氏!”
寄娘本姓曹,但常年在山庵,这个姓几乎不出现了,难为晔王居然记得她姓曹。
寄娘倒了一杯水放到对面:“坐下歇歇吧。”
晔王冷冷瞪着她:“你没话说了?”
寄娘轻笑:“我这几个月,拢共就去了正院一回,去的时辰还不早不晚没第三人在场,王妃怎么说,王爷怎么信,我又能如何自证?”
“你若是没做,见我过来怎会半点不意外?”
“落水那天,是大雪初晴,这下雪天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出太阳,背后之人能及时根据清晨的天气布置现场,引了一公子上假山看初晴雪景,后院几个人能做到?上次夜里,我猜到是王妃出手,便也猜到王妃会扯上我了。”
这不能说服晔王,寄娘一个常年病人,对王妃根本没有威胁,有什么好陷害的?
寄娘问他:“王爷是哪天命令一公子搬到外院的,那天前一夜,您在哪里?最后歇在哪里?连夜调查了多少人?”
自然是先在寄娘这,得知孙长工这事后他再回到前院书房,连夜把孙长工等人秘密带走调查,个别重要的人直接被他留下,对外编了合理的借口告假,这小小后院,他一个王爷出手,半点没引起疑窦。
寄娘:“当时没人多心,但已知结果再往前看,王爷觉得这些动作瞒得过掌控全府的王妃?她猜不到是我捅出这件事的?”
“你捅出来的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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