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宓
直至这时,白无常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一片紫乌。
“大哥,我的手……内力……”很快白无常发现自己竟是连内力都调动不了。
两位成名已久的大佬眼神惊骇地看向烂泥一样的谢恒。
黑无常立刻挑起一柄长刀,抬手一刀狠狠扎入谢恒胸口。
“唔。”男子应声倒地。
“哥,快,这毒来得极快,快搜搜这小子身上有没有解药。”白无常催促。
闻言,黑无常上前用长刀挑开他的面具与衣物,紧接着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与躯干便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躯干上的伤很多已经腐烂,这样重的伤普通人真的还活着吗?
两人一瞬的愕然叫“死去”的谢恒抓到机会,张口便是一口黑血吐到了黑无常的脸上。
身高体壮的老头当即捂住双眼,惨叫着连连后退,白无常刚想不管不顾一掌拍向谢恒的脑袋。
“你若想即刻毒发身亡尽管拍。”谢恒的威胁使得白无常的大掌就这么定在他颅顶的位置,再也不敢拍下去。
洛央微挑眉。
“解药!”白无常吼道。
谢恒伸手往胸前掏去,白无常一边关注着自己大哥一边防备着谢恒作妖。
谁料就在这时,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白无常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便缓缓跪了下去。
见状,谢恒一脚将他从高台上踢下,抬头向神色惊惧的高澹看来。
不待谢恒出手,高澹便精准向远处的洛爻看来,“小爻,我就是跟你一路同行的叶化,我求求你救救哥哥!”
此话一出,谢恒脚步微顿,洛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面对死亡的恐惧,高澹已是心胆俱裂,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大喊道:“哥哥没有骗你,我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双鱼玉佩也是真的。我跟你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都是慈心观上任观主靳水心之子。只是你的父亲是春风城主叶缺,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高琰。”
“我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放弃寻你。直到四年前我才在春风城中意外和你相遇,认出你额心的红痣。”
听高澹这么说,洛央忽然想起那年春风城拍卖会,她、洛爻在春风城后院与高澹的偶遇来。当时对方脸色忽变,洛央原以为对方是认出了她这个焰教教主,没想到竟是认出了洛爻。
“这几年哥哥一直都想和你相认,却始终没有寻到机会,直到前不久意外跟你在客栈碰到。那几日我一直都想将春风城的城主令交给你,因为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我知你与洛教主情投意合,有了春风城,你与她便是这世间最天造地设的一对。”高澹说得情真意切。
薛怡、方策一瞬间听出了此人的用心险恶,他明明看出洛爻一直因为身份低微,始终不敢亲近教主,竟主动抛出这么大的饵。
一旦洛爻心动,他绝对会和教主离心。
薛怡心中一急,就想上前。
谁料这时,洛爻的声音忽然响起,“想交给我为什么没交给我?那是我父亲的遗物不是吗?没放弃寻找我,为什么当年不认回我?是觉得我成功打入焰教之后,用处更大是吗?当年我作为春风城的继承人为何会失踪?失踪后春风城又为何到了你的手中?不如哥哥先将这几个问题解释叫我听听。”
高澹之前看过洛爻与洛央的相处,原以为他武功虽高,头脑却简单好糊弄,谁知他竟这般一针见血,几个问题全都问中要害。
想交给他为什么没交给他,自然是因为他舍不得,想自己掌握整个春风楼。
不认回他确实是因为他打入焰教内部之后,对他的用处更大。
至于当年为什么会失踪,自然是他父皇做的手脚。当年的父皇认为他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实乃常事。可母妃却忍受不了和他人共享一夫,明明当初娶她的时候,父皇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不过几年,就将自己的诺言全都忘到九霄云外。
母妃最无法忍受的是,她只是个贵妃,却马上有个女子即将成为父皇的皇后,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则成了妾室。
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皇后,母妃直接选择离开。谁曾想那时春风城主叶缺忽然跳了出来,主动收留了母妃,两人相处之下日久生情。等父皇娶完皇后寻来的时候,母妃连孩子都有了。
堂堂天子竟被人戴了绿帽子,此等奇耻大辱谁也无法忍受。
于是父皇一不做二不休,借着母妃生产之时将春风城主叶缺算计至死。生下洛爻的母妃察觉不妙,刚生产完便抱着孩子逃了。
一直逃到她与叶缺定情的山崖,纵身一跃,此后世间再无靳水心。
偏偏母妃死的时候怀中并没有抱着孩子,谁也不知道她将自己与叶缺的亲生孩子放在了何处。
高澹也是从稳婆的口中才问出,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眉心与腋下各有一颗红痣,脖颈上挂着母妃与叶缺的定情信物,半枚双鱼玉佩。
另外半枚是他父皇从叶缺的尸首上搜来的。
二者合一才是真正的春风城城主令。
因为母妃宁愿和叶缺殉情,也不肯回到父皇身边,父皇对七大派这些所谓的江湖人简直恨之入骨。
对他这个儿子同样又爱又恨,不好的时候会拿蘸了盐水的马鞭抽他,让他谨记灭亡七大派的重任。好起来又会抱着他哭,让他原谅他。
因此这么多年来,高澹脑中唯一抱有的念头就是杀光所有的江湖人,完成父皇的心愿。
谁曾想一切他都算计的很好,独独没算到洛央这位魔教教主的武功竟会这般高超,还有谢恒不仅没死,还有了另外的际遇。
高澹用力咬紧牙关,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绝对不能死在此处。
“还有,此生我仅有央央一个亲人。先前你刻意算计她成为杀人凶手,被六大派围剿。从那时开始,你便已经不是我的亲人,而是我的敌人。即便谢恒不杀你,我也必杀你。”洛爻神情冷冽补充道。
这番话就像是把一心求生的高澹的心脏从胸腔中摘下,扑通一声丢到冰窟窿里,叫他遍体发寒。
既然洛爻这个“弟弟”没了指望,高澹毫不犹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洛央身上。
“洛教主,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令尊如今的下落吗?”
高澹话刚出口,洛央眯眼,江逍、芈姣迅速抬头。
“果然是朝廷将我爹抓了去,凭他的武功就是无常双煞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怎么抓到他的?”洛央起身。
“洛天桀此人向来重情重义,不过稍稍借用了下叶缺的名号,他便自投罗网了。”说到这,高澹面有得色。
“我爹现在在哪?”
“在……”高澹拖长了音,“洛教主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得先确保我的安全,否则一辈子你都别想知道你爹的下落。”
“高澹,你知道刚刚在拂柳山庄内,你策反的两个下属是怎么死的吗?他们威胁我,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洛央冷笑,“谢恒,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洛教主你难道不想知道令尊的下落了吗?”高澹神情一慌。
“我想啊,可你不是不愿说吗?我想也无用。”洛央一脸无谓。
见着谢恒这个怪物越走越近,高澹咬紧牙关,“你别再往前,我说,令尊……令尊就藏在春风城拍卖会底下的地牢中。”
“是生是死?”洛央问。
高澹眼神微闪。
“看来半死不活。”洛央嗤笑。
“我已经说了,洛教主你要言而有信,保下我的性命。”高澹神色慌张。
“我确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洛央的话使得高澹心头一喜,喜意还未蔓延,洛央的后半句话便来了。
“可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洛央微笑。
高澹睚眦欲裂,“你不得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被谢恒掐住了脖颈。
高澹没了呼吸,谢恒也同样半跪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脸上身上还有血肉掉落。
他下意识往洛央看去,便立马捞起地上的银面具再次戴到脸上,片刻后才沙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模样是不是很可怕?”
洛央:“相由心生,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恒:“……”
一个没忍住,谢恒顿时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身形越佝偻,笑着笑着竟张口吐出一口污血,被血溅到的花草瞬间枯萎焦黑。
许久,谢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辈子你不选我是对的,我本就不值得。我没几天好活了,临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你到底是否重活一回?”
在鬼哭崖下,他在被万蛇啃噬的时候,实在太难熬,不自觉便联想起这一世洛央的不对劲来。洛爻司爻,洛央绝对是知道二人的联系,才买下那耍杂技的少年狗儿。薛怡、方策,这两个前世不得善终之人,也是洛央第一时间将他们收入自己麾下。芈姣与佛子,同样是洛央阻止了二人的悲剧。
如果不是重来一回,她如何得知这些属于前世的秘密。
谢恒期待地看向洛央。
只要对方承认她的重生,那他就能说服自己洛央心中还有他。有爱才有恨,之前才会故意将他折腾的那般凄惨。
“不是。”可洛央的回答注定让谢恒失望了。
眼前这个,并不是那个全世间,唯一一个对他好却不求任何回报的姑娘。
“那她呢?”谢恒神情急切。
“她?”洛央疑惑,随即轻笑,“她不是被你,挫骨扬灰了吗?”
闻言,谢恒心神俱震,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往后踉跄两步,才又失笑出声,“对啊,她不是被我挫骨扬灰了吗?哈哈哈。”
难怪这辈子没人来买下他,没人在意他,也没人护着他,原是那人早已被他挫骨扬灰。
活该。
他活该。
对他虚情假意的他视若珍宝,对他情真意切的他恨之入骨。
他活该受尽屈辱折磨,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着往山下跑去,因为他浑身上下布满剧毒,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阻拦。
听说谢恒下山之后,就寻到了高澹等人落脚的客栈中,找到等在那儿的沐颜,掐着对方的脖颈将她生生勒死。
而谢恒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怨气撑到现在,杀了沐颜,便也毒发身亡了。
死时二人仍紧紧缠在一起,活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就在咽气的前一秒,谢恒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他刚刚没了呼吸,后脚活生生的沐颜便与高澹走进了安定侯府。
他模糊听见沐颜娇滴滴地抱怨,“姓谢的真讨厌,下了那么多毒到现在才死,害我不得不躲躲藏藏一年之久。你瞧他多好笑,给个猪猡的骨灰也紧紧抓在手中,真真笑死人了……”
“来人,立刻将此人丢入乱葬岗。”高澹紧接着吩咐道。
一切都是报应,他为了沐颜将洛央挫骨扬灰,他的尸身也被其他人丢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啃噬,都是报应。
拂柳山庄一役,六大派与朝廷两败俱伤,这回坐收渔翁之利的成了焰教。
七大派宗门动乱,唯有焰教第一时间拿下了狼子野心的辰使秦罗,没废一兵一卒便稳坐钓鱼台。
此消彼长,焰教的势力愈发庞大,更有春风城直接并入焰教。
一年后,药王谷也选择主动归顺焰教。
江湖七分的格局就此打破,昇阳宗、兰山寺、慈心观、拂柳山庄等四大门派再无压制焰教的机会,迅速龟缩起来,休养生息。
休养是一点也休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