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茶茶
之前她想要的虾米,她可没有忘记,要是这次不来,想吃到就得十天之后再来尝试捕捞,这与她一个厨子和吃货的本质不符。
于是,这个时候从城门口出行的人,就看到这样神奇的一幕。
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娘拎着一个接近塞满的篮子从自己眼前走过,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女娘拎不住手里的篮子,又或是那个看起来有点简陋的篮子什么时候直接散架?
郑琬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手里的东西牵引着,根本没有心情去观察其他人。
等到她终于走到河边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猛地一下子将手里沉重的篮子放在地上,人也顺势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轻松地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客船。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当初从汉东郡来洛阳的时候,也是从这条水路来的,或者也可以说她就是从这条河重获新生的。
只可惜,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落水前的画面,只有火光与夜色交织的喧闹,以及那双牵着自己的手。
算了,想也没用。
郑琬看着自己双手被篮子压出来的印记,双手相互揉捏缓解。
等到双手都只残留一点红色的印记,她立即松开手,将旁边篮子里的竹笋、蜜饯和白肉取出。
拿起空出来的篮子,随机摘取几根地上的藤蔓,铺在篮子底,这样一个简易的捕捞小虾米的工具就做出来了。
接着,郑琬的视线在自己旁边的河岸看去,让她找到一个水草丰茂的地方,像是这样地方,一般都会有许多小河虾居住。
她看准位置,直接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但当她站在河岸后,慢慢蹲下身子,同时将手里的篮子缓慢伸入水中,屏气凝神,让篮子慢慢从水中靠近自己的目标。
然后,猛地一捞。
“哗啦啦!”
无数的水从竹篮之间的缝隙坠落,在河面上碰撞出一朵朵水花。
郑琬此时却没有心情去观察这副景象,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手里的篮子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在翠绿的藤蔓上,跳动着无数小虾米,一个个活力无限,妄图跳出篮子的区域,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水域。
发出阵阵“啪啪啪”拍打在叶片上的声音,她听着却尤为悦耳。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紧紧这一次就抓住了一手的小虾米,再来几次,她今天制定的计划就能提前完成。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冲劲满满,赶紧在河岸上挖出一个可以容纳虾米生存的小水坑。
在此期间,她总觉得水坑旁边的河水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摇晃,忍不住用一根棍子挑起,却发现是一个麻布袋子。
“哇!麻布袋。”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捞到虾米之后还一直担心怎么把竹笋和虾米一起带回去,现在就有办法了,可以把竹笋放进麻布袋里。
之后往竹篮里放入几块宽大的树叶,放上水和虾米,她就能够顺利的回到都水监。
想到这个场景,郑琬都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心情愉悦地将麻布袋洗干净,放到一旁的空地上晾晒。
接着,再使用同样的手法,在重归平静的河水中捕捞虾米。
或许是这些虾米从来也遇见过这样的手法,她不过来上五六次,水坑中积攒的虾米估计已经达到三斤。
看着终于到达自己的要求之后,她赶紧按照预想的样子,将竹笋和、虾米和白肉都装起来。
至于蜜饯,已经在她捕捞虾米无聊时吞入腹中,正好也解决了没吃早饭的饥饿,免得她没体力走回都水监。
所以当郑琬回城的时候,她身上的东西看起来更多了,她行走的速度也更慢了。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挎在胳膊上的竹篮,一只手卖力地拽着快要拖地的麻布袋。
她走过的地界,来留下一道水滴落的痕迹,但是幸好这时的气温高,城内灰尘也不少,加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那点痕迹很快就被其他人遮掩。
好不容易走到了布政坊,她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循着香味散发的地方一看,发现是上次自己吃过的羊肉索饼摊位。
想到那索饼的滋味,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最后还是对美食的渴望占据高地,手上涌现出无限的力量,等到她走到摊位的时候。
夫妻俩立即将她认出来,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麻布袋和篮子,发现篮子里的是虾米之后,眼神中都是困惑,不明白郑琬为什么要去城外将这种没多少肉的东西带回来,还刺嘴巴。
郑琬放下东西的时候顿时松一口气,看着两人气喘吁吁地喊道:
“来上一碗羊肉索饼!”
“好嘞,小娘子稍等。”
听到点餐的声音,两人暂时移开自己困惑的视线,专心做自家的羊肉索饼。
而后妇人上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麻布袋内看去。
郑琬本就没有怎么遮掩,加上系在麻布袋上的绳子有点滑,从城外走来,一路上的拉拽早就散开,只要探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妇人看着鲜嫩的竹笋,有些惊讶地说:“春笋这个时候就长出来了?”
闻言,郑琬迅速往妇人身上看去,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麻布袋,心满意足地说:
“是呀。儿也是今日出城才发现的,竹林中这种笋子全都冒尖了,看着实在是欢喜,一不留神就摘了这么多回来。”
“女娘可真厉害,一路从城外走回来,完全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一股劲。”
“哈哈哈!实不相瞒,儿这胳膊都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酸胀发疼,估计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那娘子可得好好按摩一会儿,最好用帕子沾湿热水敷在上面,明日醒来就会好上许多。”
“多谢提点。”
“这有什么,娘子快吃午膳吧,小心饿坏了。”
听到这些关心之语,郑琬甜甜地笑了,转头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羊肉索饼,深深吸一口其散发的浓郁鲜味,露出幸福的笑容。
妇人看完自己好奇的东西之后,也就不耽误郑琬吃饭了。
两个人对着袋子里的竹笋品头论足,却没有注意到麻布袋上被河水长时间浸泡之后,表面那已经淡到快要看不清痕迹的字。
郑琬结束自己喜欢的羊肉索饼,满意地揉揉有点胀的肚子,又继续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才重新拎着自己的麻布袋和竹篮往都水监的位置走去。
又是艰难的一段路程,她好不容易走到都水监的后门,刚想要推门而入,身后就转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崔知韫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见到熟悉的麻布袋,特别是那袋子上的细娟,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看到拿着麻布袋的女娘想要拎着袋子进入都水监,他慌忙地加大跨步的距离,行动速度相较于平常有点匆忙。
守在后门的守卫还是第一次看到崔监丞,露出这种不沉稳的步伐,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下一秒就看到崔监丞朝着正要进门的郑娘子出声,“女娘,请慢!”
郑琬有些怀疑喊住的是自己吗?
一转头就看到崔知韫目光晦暗地看着自己,她用指尖指了自己的方向,茫然地看着崔知韫,开口道:“崔监丞是在叫儿?”
崔知韫点头,继续大步向前,在郑琬不解的眼神中将装有竹笋的麻布袋拎起来,先她一步进门。
这下子郑琬心中的疑惑更深,旁边的两个守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已经在脑子里畅想崔知韫和郑琬是什么关系。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些隐秘的流言,心想:难不成郑娘子与崔监丞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门内,崔知韫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却没有听到有人跟上的声音。
他转身一看,发现郑琬还傻乎乎地愣在门外,有些着急地说:“女娘请跟来,某有要事相问。”
“哦。”
郑琬在茫然当中跟上崔知韫的步伐,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前院——崔知韫办公的房间,这还是她第二次来到前院办公的区域。
看着与房间格格不入的残破竹篮和灰扑扑的麻布袋,她有些疑惑地说:
“不知崔监丞需要儿说什么?”
崔知韫一看就知道郑琬与私盐的事毫无关系,也明白这个麻布袋肯定是她从什么隐秘处捡来的,不然他们都水监的人不会找了半条河都没找到一点踪迹。
不过,有关私盐案的事情,不能向外人透露其中的隐秘。
他才特意将郑琬从小道上带来自己的案件,看着眼前之人茫然无措的样子,他一如往常地冷着一张脸,话语僵硬地说:
“娘子装有竹笋的袋子从何而来?”
郑琬怎么也没有想到,崔监丞把自己从后门带来,还帮忙拎袋子,就为了问自己这捡来的麻布袋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
她原先还以为,崔知韫是为了午膳又或是晚膳,把自己叫来提前安排膳食,毕竟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她也没觉得自己捡来的麻布袋有什么地方特殊的,因为泡在河水里的时间有点长,已然沾染上河泥的褐色,除了那容易滑落的绳子(细绢),其他的她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面对崔知韫的询问,她还是如实相告。
“这个麻布袋是儿在开远门外漕渠捕捞河虾时发现,当时正好儿需要一个容器装竹笋,所以就将其从河中捞出,至于其他的,儿一概不知。”
闻言,崔知韫顿时恍然大悟,他们都水监派出去的人,一直都在潏水寻找,甚至与潏水相交的洨水都有派出人手,就是没有想过,船上的东西已经顺着河水流到漕渠。
看着有些害怕的郑琬,他立即解释道:
“这个麻布袋,我们都水监有大用,需要留下来。女娘可以将自己的竹笋取出,留下袋子,并且从今往后要对自己在漕渠发现此物闭口不谈。不然,我们也无法对娘子随时随地进行保护。”
听着崔知韫明显带着警告的话语,郑琬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屏住呼吸,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
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的麻布袋看去,可看来看去,她都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对于崔知韫这人的话,她是相信的,毕竟都水监关于这位崔监丞的流言都是好的,什么君子之风、学识渊博等都是用来形容他的。
因此,赶紧蹲下身子,将自己捆紧的竹笋从麻布袋里掏出来。
并且郑重地向崔知韫保证道:“儿绝对不会把今日发声的任何事情说出去,儿就是出门祭拜,而后摘了竹笋,顺便捞了一点河虾,其他的什么都没遇见。”
听到郑琬如此迅速地“屈从,”不知道为什么崔知韫第一次觉得很想笑,特别是配上郑琬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
他只得强忍住自己的冲动,轻咳两声,回道:
“娘子明白就好,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琬看了一眼被自己塞满的竹篮,回看崔知韫,紧张地说:“那儿能离开了吗?”
“娘子稍等。”
崔知韫还算温和地说,接着加大音量,对着门口的方向喊道:“来人!”
下一秒,房门立即被一个男子打开,男子低着头对崔知韫行礼,喊道:“监丞有何事吩咐?”
“你帮这位娘子将篮子拿着,将人送回去。”
“诺。”
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似的,郑琬感觉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的篮子就被人拿起。
她猛地一转身,看到陌生的人拎着自己的篮子才反应过来,立马回头对着崔知韫说:“多谢崔监丞。”